三十六路狂風刀法,乃是他仗以成名的絕技。
然而任憑他手段使盡,三十六路快刀一刀連着一刀,一共斬了三百七十六刀,連敵人的衣角都不曾摸到,這是何等的絕望?
他已然對自己的刀法失去了信心!
站在原地,田伯光神色落寞,面上滿是慘然,摧毀一名武道高手的信心,遠比直接取了他們性命還要令人痛苦的多!
“我叫莫離,變化莫測的莫,不離不棄的離。”
莫離擡手放在劍柄之上,正色道:“今日來此,特爲取閣下性命,以告慰那些被閣下玷污清白的女子。”
“說的好,淫賊人人得而誅之!”
定逸師太喝道:“這廝仗着刀法輕功,不知敗壞了多少女兒家的清白,不知多少女兒家爲此一生孤苦,甚至是丟了性命,今日殺他,乃是替天行道!”
“要殺田某?!”
田伯光猛然擡頭看向定逸師太,道:“師太,出家人慈悲爲懷,你喊打喊殺的,算什麼出家人?!”
定逸師太怒目而視,道:“佛亦有火,殺淫賊便是大慈悲!”
“呸,狗屁的慈悲!”
田伯光罵了一句,看向莫離的眸光中閃過一縷忌憚之色,他道:“老子不陪你們玩了,莫離是吧,且等着,早晚有一日,老子非得再砍你一刀!”
話音未落,其人身影化作一溜青煙,便欲朝遠處掠去。
萬里獨行田伯光,非但刀法快的驚人,輕功更是江湖絕頂,這也是必然,一個淫賊其他的功夫可以不高明,輕功卻必然是最高明的,這關乎到他的性命!
衆人見他倏忽之間,便化作一溜青煙,不禁心中一驚,這廝好快的速度!
莫離見他想走,嘴角微微揚起,正待拔劍,忽然眸光閃過一縷異色,看向了田伯光奔逃方向的正前方!
那裡,不知何時,已然多了一個黑衣身影,恰是攔在了田伯光必經之路上。
那是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青年,身材挺拔,手持長刀,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氣息,彷彿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寒冰,冷的讓人顫慄。
“滾開,快給老子滾開!”
田伯光面色猙獰的呼喝道,眸中已然露出了森森的殺氣!
敢在這時候攔他的,便是天王老子也得死!
然而那黑衣青年無動於衷,手掌握住刀柄,就在田伯光臨近的剎那,驟然拔出長刀!
鏘!
森森的寒光宛如浪潮涌動,在一道金鐵鳴動的聲音響起的同時,空氣中傳來了一道劇烈的風雷呼嘯之聲,刀風,無比凜冽的刀風,這一刻,連天上的雨水似乎都被斬斷了!
田伯光瞳孔驟然一縮,他眼前所見,卻是一道霸絕天下的慘烈刀光急速襲來,天地萬物,在這一刀之下,都是黯然失色。
殺氣,洶涌的殺氣恍如實質般朝他奔來,他聞到了血腥的氣息,這股殺氣近乎將他抵抗的意志摧毀!
絕天絕地,絕神絕魔,天地之間,唯有一刀!
霸刀,絕情斬!
“啊!”
在刀光帶來的生死壓力下,田伯光憤怒的嘶吼一聲,原本已然極快的速度再次提了三分,身子在雨水中近乎消失不見,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長刀陡然迸發出雪亮的光華,那股淹沒一切的狂風刀勢,再次出現在衆人眼前,甚至是比方纔的刀還要迅疾,還要狠辣!
當!
兵刃撞擊的清脆聲音響起,卻見那大漠風沙的刀勢,輕而易舉的便被那黑衣青年的刀斬入其中,任憑那刀光多迅疾,任憑那刀勢多強橫,在這宛如死神滅絕一切的死寂之刀下,都是猶如豆腐般脆弱。
刀光一閃而逝,只聽得兵刃落地之聲,還有點點血光迸射,待得衆人看清場中局勢,那黑衣青年已然在緩緩收刀歸鞘。
至於田伯光,他站在那裡,臉色蒼白的可怕,身子踉踉蹌蹌,他持刀的右臂,齊根而斷,安安靜靜的躺在了地上,尚且握着一柄斷刀。
一刀之下,先斷兵刃,再斬手臂!
好恐怖的刀法!
在場衆人看着田伯光的模樣,看着那戴斗笠的黑衣青年,心中不由得滿是畏懼。
如是斬的旁人,他們還不曾有這種感覺,可是,那個下場的卻是田伯光,是足以與青城派掌門餘滄海對決數十招不分上下,刀法輕功足以名動武林的田伯光!
就這麼一位當世一流高手,竟然擋不住他一刀!
“絕情斬!”
餘滄海一臉忌憚,寒聲道:“護龍山莊地字第一號密探!”
護龍山莊,地字第一號密探!
在場衆人心中一顫,護龍山莊天地玄三大密探名號響徹武林,然而其中名氣最大,最爲江湖人忌憚的,則是這位地字第一號密探。
只因在他手下,從無活口!
雨水順着那黑衣青年的斗笠,匯聚成線,緩緩滴落在地。
那黑衣青年道:“歸海一刀奉神侯令,前來緝拿淫賊田伯光,一經遇見,格殺勿論,閒雜人等,還請避讓!”
他聲音冰冷,冷的像他手中的刀,沒有一絲一毫感情,鋒銳死寂,讓人光是聽便忍不住一陣心悸。
然而更令人驚懼的,則是他口中的那個名字,神侯!
這個名字,彷彿有一種奇異的魔力一般,當它出現的時候,整個羣玉院,頓時變得死一般寂靜!
神侯,鐵膽神侯!
當世四大宗師之首,武功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
饒是強如不敗頑童古三通,一身金剛不壞神功縱橫天下從無敵手,卻也被其人鎮壓在天牢第九層之下,十數年不曾出江湖一步!
而其人最恐怖的戰績,卻是二十多年前,在太湖之畔,約戰正魔兩派百餘名高手,將這百餘名高手,盡數斬殺殆盡,無一倖存!
這是一個讓江湖中人無比絕望的名字!
“原來是奉了神侯的命令。”
餘滄海一張老臉上擠出了幾絲笑意,他語氣帶着幾分討好和畏懼的道:“那歸海大人請便,我等絕不會插手其中。”
“朝廷出手,緝拿淫賊,本就天經地義,不過在此之前,還請歸海大人容貧尼問這淫賊一件事。”
定逸道:“他擄走了我恆山派弟子儀琳,貧尼想問他我恆山派弟子的下落。”
谷皎</span>歸海一刀淡漠的看了定逸師太一眼,道:“一刀奉命殺人,其餘之事,一概不論。”
定逸師太聞言,呼吸頓時急促舒服,面上亦閃過一絲怒意,不過她看着那青年手中的刀,想起他背後代表的勢力,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田伯光神色慘然,沒有右手,他的一身武功,算是廢了一大半,不過這都不算什麼,最令人絕望的,則是對方的來歷。
被護龍山莊盯上的人,從來沒有活口。
六扇門,大內密探,這是護龍山莊麾下鉗制江湖的兩大勢力,有朱無視的存在,便是強如日月神教,擁有東方不敗的坐鎮,依舊是盤踞在江湖一個角落,老老實實的和五嶽劍派打生打死,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田伯光明白,今日自己算是死定了。
“田某自問,二十年來,不曾踏入京師一步,不知是哪裡得罪了神侯大人?”田伯光不甘心的問道。
歸海一刀沒有說話,而是再度握緊刀柄,準備出刀。
他本就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性子,相比用嘴,他更喜歡用刀。
莫離看着歸海一刀,看着田伯光,嘴角的笑意更加濃了。
他道:“還請刀下留人。”
歸海一刀的手頓在了那裡,他擡眸看向莫離,見得是個腰懸長劍的年輕男子,一襲青衫,眉目清秀,神色第一次有了變化。
“原來,你沒死。”
當日嶽靈珊救莫離時,歸海一刀正在左近,他見過莫離,只是當時以爲莫離是死人。
“是不是讓閣下失望了?”莫離笑問道。
可以看見,歸海一刀斗笠下露出的面容重新歸於冷寂,一道若有若無的殺機自他身上迸發而出,朝着莫離鎖定而去。
他語氣冰冷的道:“包庇犯人者,以同黨論處,立斬無赦!”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渾身殺機陡然大盛,腰間長刀發出輕微嗡鳴,懾人氣魄,鋪天蓋地朝着莫離席捲而去!
這一刻,他已然不是一個人,更像是一柄霸絕天下的長刀!
衆人望着那個黑衣青年,眸光裡充滿了畏懼之色。
刀意,絕情斬刀意!
這是無數習武之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哪怕是如餘滄海、定逸師太這等武功邁入一流境界的江湖名宿,距離這等境界,也差了許多。
這也是莫離自出道以來,碰見的第一位領悟刀意的強者!
以歸海一刀的年紀,刀法修爲臻入這個地步,足以稱爲一代奇才了,再給他二十年時光,未必不能與當世四大宗師爭鋒!
只可惜,他碰見的是莫離。
面對着對方身上那股斬天絕地的死寂刀意,莫離非但面不改色,反而足尖一點,也不見他身影如何變幻,卻是倏忽出現在了田伯光和歸海一刀身前。
這一手輕功無疑是絕妙的很,不過方纔衆人見了他躲避田伯光的身法,此刻卻也不以爲異。
輕功高明,固然是極好的逃生手段,只是光憑藉身法,想要抵擋歸海一刀已然領悟出絕情刀意的霸刀,那卻也是癡心妄想。
莫離站在原地,神色悠然,道:“田伯光的人頭,我早已然定了,閣下便是大內密探,卻也要講究個先來後到吧?”
不是阻攔的?
歸海一刀微微皺眉,冷聲道:“便各憑本事!”
“好!”
錚!錚!
兩道寒光,隨着這二人的話音落下,驟然在衆人眼前亮起!
兵刃出鞘之聲,清脆宛如龍吟!
一道刀光絕情絕意,無盡的絕望無情,冷酷中帶着直透人心的森森涼意,如同電光般掠起數丈,直劈田伯光!
充斥着無盡寒意的刀光再度佔據衆人的眸光!
絕情斬,昔日名震天下的霸刀成名絕技,這非但是當世最頂尖的刀法,更是一種魔刀,擁有着讓人絕望的力量!
據傳歸海一刀昔年拜入絕情山莊學藝,七年之間,一百二十八名弟子,只活下了他一人,其餘弟子,盡數被其斬殺,非但自悟絕情斬刀法,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交手之下,逼得霸刀一生不再拿刀,直接退隱江湖!
有人說,霸刀經此一戰,已然徹底心灰意冷,淪落爲一個小生意人,絕口不提武功,更終生不再拿刀。
相比這一柄威震天下的魔刀,莫離的劍則遜色很多。
那是一柄黑紅斑駁的長劍,劍鋒寒光如雪,當是一柄難得的利刃。
只可惜用劍的人,實在是不怎麼高明,這般好的一柄神兵利刃,在其人手上,宛如一根燒火棍一般,只隨手一指,漫不經心的刺出,看的衆人都是皺眉,這劍法未免也太過稀鬆平常了,根本沒有變化,甚至是稱不上算劍招!
尤其是與那絕情刀意似乎要斬滅天地的絕情斬相比,更是相形見絀!
衆人心頭只覺得古怪的很,這般劍法,怎敢挑戰歸海一刀的絕情斬,也根本匹配不上方纔其人展露的身法!
然而出刀斬向田伯光的歸海一刀,面對這信手一劍,卻是忍不住面色大變!
長劍隨意刺來,看似平平無奇,破綻極多,然而卻是剛好攻在了他出刀的破綻之內,偏偏又似緩實急,倘若他不變招的話,這柄劍必然會先他一步,刺入田伯光的咽喉之中!
他心意轉圜間,刀勢微斜,意圖將這一劍壓下,再圖後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隨着他的刀勢,那長劍亦是跟着一變,仍舊是洞穿了他絕情斬中的破綻,刺向了田伯光!
咻!
長劍過處,田伯光只覺得那一劍之下,自己所有閃避的方位盡數都被封死,想退都無處可退!
噗呲!
長劍入肉之聲響起,血光四濺之間,一顆人頭已然被高高挑起!
劍光刀光落下,觀戰衆人瞧着那一柄沾染了鮮血的長劍,瞧着地上的人頭,瞧着那一無所獲、長刀頓在空中的歸海一刀,只覺得恍然若夢!
歸海一刀敗了,他的絕情斬不是已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嗎?
就敗在了這樣的劍法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