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
自太祖立國以來,設錦衣衛,監察百官,權柄滔天,可不經三司批准,便抓人入獄,嚴刑拷打,可謂是令人聞風而喪膽,是真真正正的朝廷鷹犬,比之六扇門那些高手,更令天下畏懼!
雖說江湖子弟江湖老,然而習武之人,那個不是家境殷實的一方豪強,與當地黑白兩道勾連極深,哪一回錦衣衛緹騎出動,緝拿罪官之際,不會牽連到幾個地方豪強?
不知多少江湖大豪被錦衣衛抄家滅門,牽連親眷,甚至是在場一衆江湖羣豪,有不少的親友乃至是自己都遭遇過錦衣衛的搜捕,你叫他們如何能不心中害怕?
至於說依仗武功,與錦衣衛抗衡,那無疑是個笑話。
武功再高,能抗衡的了朝廷,抗衡的了千軍萬馬?
當今之世,強如四大宗師的東方不敗,率領天下第一大派日月神教,依舊是被朝廷定義爲魔教,老老實實蝸居一隅,尚且不敢蹦躂的厲害,更何況是他人?
只要有那位鐵膽神侯坐鎮護龍山莊一日,誰敢如朝廷作對,連不敗頑童古三通都被抓進天牢縮着,江湖武人還有自認武功能高過古三通的不成?!
“熱鬧,熱鬧的很……”
那大太監看着坐的滿滿當當的一衆江湖豪傑,忍不住笑道:“劉千戶,咱家很久沒瞧過這般多的英雄好漢了,都說你們五嶽劍派如何了得,咱家沒來之前尚且不信,今日一瞧,果真是不愧能與魔教抗衡的大派,了不起,了不起……”
他嘴上說着讚譽的話,然而看見在場羣豪又驚又懼的目光,臉上的笑意卻多是嘲諷與不屑。
在場不乏人精,自然有人看出了這大太監的臉色,不過沒人會不自在的跳出來找麻煩,與錦衣衛作對,那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嗎?
須知,三十年前太湖之畔,八大派高手被朱無視一戰盡沒的悽慘往事,在場還有不少人記得清清楚楚!
不過諸如嶽不羣、張金鰲等各派高手,注意力都在那大太監口中的‘劉千戶’這三個字上,堂堂衡山派劉正風劉三爺,幾時成了千戶,他們心中奇怪的很。
“大人謬讚了,都是這些朋友給劉某一些薄面,日後同殿爲臣,還請大人多多照顧劉某,劉某感激不盡。”劉正風語氣諂媚的道,還在衆目睽睽下,便拿出幾張銀票來,姿態極低的要塞給那大太監。
這太監眼角餘光一瞥,看見數額,每張都在一千兩以上,粗粗算起來起碼有不下十張,嘴角的笑意不禁更歡,他衣袖一揮,已然不着痕跡的將那銀票收起,只聽他笑道:“好說好說,只要是用心爲皇上,爲劉公公辦事,朝廷絕不會虧待你的。”
“好了,咱們辦正事吧。”
他往前走了幾步,恰是站在正廳門口,最爲矚目的地方,隨即尖着嗓子喊道:“聖旨到,劉正風聽旨!”
頓時,那兩排錦衣衛齊刷刷的跪伏在地,一臉恭敬,而在場千餘江湖豪傑,雖然心中不情不願,卻依舊無奈的跪在了地上。
沒辦法,朝廷勢大,而且他們雖然武功高強,那個不是有家有口,家財不菲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劉正風歡天喜地的磕了三個頭,朗聲道:“草民劉正風接旨!”
那大太監展開一卷明黃卷軸,隨即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據湖南省巡撫奏知,衡山縣庶民劉正風,急公好義,功在桑梓,弓馬嫺熟,才堪大用,着實授錦衣衛千戶之職,今後報效朝廷,不負朕望,欽此。”
劉正風正欲磕頭謝恩,忽在此時,只聽得外邊有人冷聲喝道:“且慢!”
此言一出,衆人大驚,便是莫離也是不禁好奇的順着那聲音望去,他記得清楚,原著裡可沒這一出,今日的主角,合該是嵩山派和劉正風纔是,難道是嵩山派膽子大到,敢直接當着錦衣衛的面動手?
“大膽!”
那大太監臉色一變,滿是震怒,他盯着門口,喝道:“阻撓聖旨,便是逆賊,來人啊,給咱家與他拿……是你!”
他話不曾說完,臉上的怒色已然盡數化爲驚異,卻見得門外走進來一名持刀在手的黑衣青年,頭戴斗笠,渾身上下,滿是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彷彿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萬載不化的寒冰一般!
“大內密探,歸海一刀!”
有好事者認出了此人的身份,不禁驚喝出聲。
在場一衆江湖豪傑,不禁盡數譁然,歸海一刀,刀法名震天下,不知多少縱橫一時的江湖大豪、悍匪大盜葬身在他刀下,更不必提,他還是護龍山莊那位的屬下,代表着朝廷!
其人出現在此處,竟然阻撓錦衣衛傳旨,這卻是什麼道理?!
“有意思……”
莫離微微挑眉,臉上流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歸海一刀出現在衡陽城,只怕不止是爲了一個區區淫賊田伯光,而是衝着這一場金盆洗手大宴的,不愧是大明江湖,比之單純的笑傲,變得有趣的多。
“歸海一刀,你是要造反嗎,是朱無視指使你這般做的,你可知這是滅九族的大罪!”那大太監神色冷厲的喝道,面對歸海一刀這樣一位當世高手,他不但殊無懼色,反而眸中隱現歡喜。
劉正風心頭也奇怪的很,他的官職分明是花了三千兩黃金才通過錦衣衛買來的,怎麼跟護龍山莊的大內密探扯上了干係?
他可不想此時出什麼茬子,賠笑打圓場道:“歸海少俠,有什麼事,還請待劉某接了聖旨後再講,今日是劉某的大喜事,還請少俠給劉某和衡山派一個薄面。”
歸海一刀沒有接話,而是伸手往懷中抓去,他掏出了一卷明黃色卷軸,語氣冰冷道:“劉正風,接旨!”
又一道聖旨?!
在場羣豪,哪怕如嶽不羣、張金鰲這樣的各派高層,哪裡見過這等場面,都是面色悚然大變,前一道聖旨,後一道聖旨,區區一個衡山派劉正風,江湖中雖說有點名氣,可是值得當今皇上如此重視嗎?
今日之事,只怕註定要波瀾起伏了!
劉正風愣愣的看着歸海一刀手中的聖旨,忽然間,想起了對方背後所代表的身份。
那是鐵膽神侯,是當今天子的皇叔,作爲鐵膽神侯最忠心的下屬,他拿出一道聖旨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沒有任何猶豫,他再次磕頭行禮,道:“劉正風接旨!”
歸海一刀冰冷的眸光看向了那大太監,寒如雙刃。
那大太監如何會不明白其中意思,他怒喝道:“歸海一刀,你是想要咱家跪你?!”
歸海一刀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將聖旨往前用力一伸,道:“見聖旨,如天子親臨!”
“你……”
那大太監爲之氣竭,他看了看場中密密麻麻的江湖武人,情知今日一旦不跪,誰也保不住他!
他咬了咬牙,跪在地上恨恨的道:“咱家記下了,歸海一刀,咱家在此立誓,早晚有一日,東廠天牢裡,咱家非要好生伺候伺候你才成!”
歸海一刀連看他都不曾看一眼,攤開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據皇叔鐵膽神侯奏知,衡山縣庶民劉正風,急公好義,功在桑梓,弓馬嫺熟,才堪大用,着實授六扇門金印,今後報效朝廷,不負朕望,欽此。”
六扇門金印,得知爲六扇門金印捕頭,坐鎮一省六扇門,位高權重,地位僅次於六扇門總捕頭,比錦衣衛的虛職千戶不知道強了多少!
鐵膽神侯出手,自然是大氣的很!
然而,劉正風卻是懵了,兩道聖旨,兩個官職,他當如何?
“草民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正風老老實實的走完接旨的流程,這才面露難色的問道:“大人,敢問這兩道聖旨,草民接哪一道纔是?”
六扇門金印捕頭和錦衣衛千戶,毫無疑問都是好差事,然而當今天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同時兼任這兩處衙門的差事。
六扇門的背後是護龍山莊,而錦衣衛的背後,則是東廠!
當今天下,鐵膽神侯朱無視和東廠廠公曹正淳二人之間的間隙,近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都盼着對方死!
倘若劉正風同時接下了這兩道旨意,便等於同時得罪了這兩大巨頭,可以說非但他難逃一死,便是衡山派乃至五嶽劍派都要接受這二位的怒火了!
“你這是亂旨!”
那大太監陡然站起身來,尖聲喝道:“陛下絕不可能爲了一個人下兩道旨意,歸海一刀,你竟敢矯詔!”
歸海一刀將聖旨收起,放入懷中,語氣平靜的道:“奉天子口諭,既然神侯和曹伴伴都如此想要這個劉正風,那你們派去的人便打上一場,誰勝,劉正風便歸誰。”
在場羣豪聞言大驚,還有這樣的天子?
嶽不羣等五嶽劍派的高手則是臉色難看的很,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讓他們五嶽劍派的高手卷入到朝廷黨爭中嗎?
劉正風臉色瞬間變得雪白,他亦是老江湖,哪裡看不出這裡的兇險,無論哪一方勝,另外一方都會記恨他,偏偏任何一方,都有足以輕易取了他性命的能力。
他平生第一次後悔起了今日之事,不是後悔金盆洗手,而是後悔搭上錦衣衛這個線,想要尋求庇護。
“皮嘯天,出招吧。”
歸海一刀眼簾低垂,手掌已然搭在了刀柄上,這一刻,這黑衣青年身上陡然散發出一股凜冽刀意,充滿着死寂,充滿着寒意。他已然不再是一個人,更彷彿一柄刀,一柄毫無感情,只剩下冰冷殺意的刀!
饒是天上太陽高懸,場中觀戰羣豪,卻是沒覺得半分暖意,反而渾身都在打顫,猶如置身凌冽寒冬一般!
沒來由的,一股畏懼和膽怯的情緒在他們心中蔓延。
這就是領悟刀意高手的可怕,在同境界中,憑着刀意威懾對手心神,讓對手難以發揮出全力,甚至足以越級而戰!
然而面對着這股恐怖的刀意,在場一衆正道高手心思卻全然不在此處,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歸海一刀說出的那個名字上面!
“皮嘯天!竟然是他!”
嶽不羣臉色愈發難看,而天門道人、張金鰲等人亦是面容黑如鍋底!
“東廠大檔頭,曹閹……公公怎麼把他派來了?!”天門道人失聲道。
東廠,絕對是一個比錦衣衛更恐怖的地方,只要進去天牢,從來都沒有人能囫圇出來的!
而曹正淳、皮嘯天等一衆東廠高層,雖然常年盤踞京師,少在天下走動,可是論及名氣,絲毫不弱於那護龍山莊的一衆高手!
朱無視敢一人滅殺江湖正魔兩道百餘名精英高手,能與他分庭抗禮甚至是手段更爲酷烈的曹正淳如何能不敢?!
今日但凡這二人有一個在此出事,只怕他們在場一衆高手,通通都脫不了干係!
一想到鐵膽神侯的武功和曹正淳的權勢,饒是這些正派高人見慣了風浪,一顆心也是止不住的往下沉去!
莫離孤身一人,自是沒有他們那般多的擔憂,反而覺得這事情愈發有趣了,單從這冊封劉正風的兩道聖旨上,便可挑動鐵膽神侯和曹正淳的爭鬥,可見,當今這位天子,遠比前世那個在熒幕上展現出來的形象有心計的多!
“歸海一刀,你找死!”
皮嘯天面上煞氣滔天,他厲喝道:“夠膽子的,隨咱家出城,此地太窄,咱家怕你施展不開,死的不服!”
“閣下哪裡也去不了。”
一道雄厚的男聲忽然自空中響起,衆人擡目看去,卻見得不知何時,那院牆之上,多了一道略顯單薄的黑衣人影。
此人面如冠玉,氣勢從容,冷峻面孔宛如刀削,腰間懸着一柄狹長倭刀,神色木然,他手中還提着一個包裹,帶着一些血跡。
“段天涯!”
皮嘯天神色大變,面上透露出畏懼之色,他急聲道:“你怎麼也在此地?!”
段天涯,天字第一號大內密探,武功之高,聲名之響,猶在歸海一刀之上!
傳言他今年不過三十歲,武功已然邁入了絕頂的境界,乃是最受鐵膽神侯看重的心腹!
“我是來給大檔頭送禮的!”
段天涯神色平靜的說道,擡手一抖,手中包裹隨即飛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皮嘯天腳下。
衆人定睛一看,赫然是一顆雙目圓睜的人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