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這兩天的伙食着實不錯，除了吃食改善之外，白熙又新作了兩套衣服送來，連屋子裡的被子褥子也是全新的，以白熙平日對自己閨女的態度看來，她這次對楚衡肚子裡這孩子也算盡了心。
但楚衡肚子裡除了沒消化的食物，啥都沒有。
“你就這麼騙你娘，合適麼？”靈九坐在房門口，手裡玩着九連環，倒是一副閒情愜意的模樣：“今兒我去前院看到你娘了，你娘還不住的跟我打聽你的身子好不好呢。”
“算了吧，她若是關心我，自己就來看我了。”楚衡一臉的嗤之以鼻：“這家人的親情，也就那麼回事。”
“你這話說的，就像你不是這家人似的。”靈九幾下解開了九連環，她側頭看向楚衡：“我就不信你真不關心你娘和你弟弟的生死。”
楚衡聞言頭皮一麻，轉頭看向靈九：“你要做什麼？我這兩天可一直乖乖呆着，從沒想過逃跑，你可不能再殺人了。”
“我不怕你逃跑。”靈九嘴角的笑容冷冷的：“這穆親王府邸如銅牆鐵壁般，你就是想跑也跑不掉的。再說，算算日子，今天晚上世子爺就該回來了，我的任務也快結束了。”
“他今兒晚上就回來了？”楚衡眨了眨眼睛，起身走到靈九身邊：“世子爺這些日子到底去哪兒了，做什麼去了？”
“這些話等你見了世子爺親自問他吧。”靈九言罷轉身出了屋，房檐下一拐，回到她自個的屋子去了。
楚衡看着靈九緊閉的房門，眉頭微微顰着。
這靈九與綠蘿不同，綠蘿在的時候，只顧着每日都死死的盯着楚衡，她也不做丫鬟該乾的活，好似她的存在就是爲了盯梢。可靈九一到這裡，卻根本不管楚衡每日做什麼去哪兒裡，她只顧收拾院子。照顧吃食，做的都是普通丫鬟做的事，除了第一天來的時候，她便出手殺了綠蘿。
楚衡盯着靈九的門看了一會。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這些日子過去，楚衡也不尋思逃跑了。靈九也明白，這白姑娘怕是也看明白了，這跑是跑不掉的。
太陽很快就落了山，穆親王府華燈初上。可在楚衡的院落裡，只有一燈如豆。
楚衡和靈九守着一盞八角宮燈，站在廊下看着眼前的茫茫夜色。
“世子爺未必會來。”靈九打了個哈欠：“白姑娘，你若真想等，你便自己等吧，我先睡了。”
楚衡一聲不吭，只看着眼前的夜色沉默着。
靈九轉身進了屋子，翻身上牀，便睡過了去。約莫兩個時辰後，她聽到外面吱吱嘎嘎的動靜。睜眼一看，屋外火光彤彤，她趕緊跳下了牀，推窗望去，整個院子竟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
與此同時，穆親王府多處着火，整個府邸陷入了一片混亂。
“白姑娘，白姑娘？”靈九頭皮一炸，翻窗出去，原以爲白池荷已經跑了。擡頭卻在火光濃煙中看到一女子的身影，穩穩坐在院子當中的樹杈上。
“白姑娘！”靈九運起輕功着跳上了樹：“這院子怎麼起火了。”
“我點的。”楚衡伸手掃了掃鬢角的頭髮，又擡手往遠處一指：“東南角，西北角。正東面也都有火光燃起，這陣仗還行吧。”
“你點火做什麼？”靈九眼睛立立着：“你也不趁着火逃跑，難道只是爲了看煙火？”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這火一會就燒到這樹了，你還是先把我救下去吧。”楚衡咳嗽了兩聲，眼睛被薰得通紅。
“有病！”靈九罵了一聲。伸手架起楚衡，一個跳落在了地上，拽着楚衡往院子外頭走。
火燒了好一陣，才被匆匆趕來的僕人撲滅。
院子被燒，楚衡因爲無處可住，第二天便搬到了白熙所住院子附近的一棟二層小樓裡。
“這地方是迎風閣，冬天住起來有些冷，不過多燒些火盆應該沒什麼問題。”白熙拉着楚衡的胳膊，一臉的不爽：“天殺的，也不知道是哪個點的火，咱們穆親王府可是剛剛纔翻修過，這麼一頓折騰，又得翻修了。”
“娘，你想想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奮鬥了幾十年也封不了一個王，許是弟弟突然晉升，讓那許多人眼紅了吧。”楚衡挽着白熙的胳膊，也是一臉的愁容：“俗話說，樹大招風，弟弟還是要多交些朋友，平日也多些人照應。”
“樹大招風，可不是麼。”白熙又嘆了口氣，拉着楚衡在炕上坐下：“娘會提點你弟弟的，你這個做姐姐的以後嫁了藤王世子爺，也別忘了常在世子爺跟年說你弟弟些好。”
“娘，這個你放心，我跟世子爺成親後，世子爺跟弟弟就是姻親了，跟兄弟無二，這互相照顧些是自然得。”楚衡咳了兩聲，昨兒的煙燻得她嗓子這會都難受。
“我的池荷真的懂事了。”白熙拉着楚衡的手，一臉慈母樣的看着楚衡：“都說女兒是孃的小棉襖，真是不假。”
白熙陪着楚衡說了會話便走了，留下楚衡一個人站在迎風閣的二樓陽臺上。
“白姑娘。”靈九從樓梯走了上來，站在楚衡的身邊：“你費盡心機燒那一場火，該不會只是爲了搬家吧。”
楚衡沉默着沒搭理靈九。
“白姑娘，你總這麼不說話，可真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靈九向着楚衡又走進了兩步：“你就不怕我將這火是你放的的事告訴你娘白熙？”
楚衡回頭暼了靈九一眼：“你不去問問你的主子讓不讓你這麼做麼？”
“你什麼意思？”靈九顰眉。
“你雖然名義上是我的丫鬟，可任誰都知道你的主子是姬城。”楚衡冷笑一聲：“姬城給你的任務是看住我，而不是拆我的臺給我娘告密吧？”
靈九翻了個白眼，身子倚在了二樓陽臺的門框邊上：“可主子也沒明確的說不讓我告密，左右主子來的時候，你還完完整整沒有缺胳膊少腿就行。”
楚衡依舊不說話，只站在陽臺上，極目遠眺，看着穆親王府邸大門的方向。
“你不說話，那我就去找你娘了。”靈九轉身要走。
“行了行了。”楚衡嘆了口氣。回頭看向靈九：“告訴你也無妨。”
靈九聞言趕忙湊了過來：“您說。”
“你也看到了，在我娘眼裡，我連我弟弟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楚衡頓了頓嘆口氣又說道：“以前在白家老宅的時候，我娘和弟弟都是靠着我活的。可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們便越發不將我放在眼裡了。”
靈九點了點頭：“我聽說過，你們娘三原本在白家過的很不好，後來多虧了你得了白甄的青睞，你們娘三個的境遇纔好轉了些。”
“是。”楚衡點了點頭：“可是你瞧瞧。如今我娘和我弟弟對我的態度。我娘你也看到是什麼樣的，而我那個弟弟，打我住進穆親王府後，他一直當我不存在，看都不曾來看過我一眼。”
“你燒府邸是爲了報復？”靈九搖了搖頭，一臉不信：“那你該一把火將整個府邸都燒了，單燒幾處院落又有什麼用。”
“你說的不錯，燒院落算什麼報復。”楚衡衝着靈九笑了笑：“我要將我失去的都拿回來，可若我們一直住在那偏僻的院子，我弟弟和娘還會繼續無視我。我什麼都做不成。所以放一把火，這只是第一步……”
“你……”靈九蹙着的眉緩緩鬆開，眼中有光亮了起來：“我原來一直不明白，世子爺爲何非要娶你這種二嫁的婦人，現在我算看明白了，你有的地方倒是跟世子爺蠻像。”
楚衡歪着頭看着靈九。
靈九笑了笑，轉身往樓梯口走去，便走邊說道：“我去將牀鋪收拾收拾，昨夜折騰了半宿，一會姑娘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看着靈九的背影，楚衡的眉頭又蹙了起來：看來，靈九同綠蘿還有一點不同。綠蘿知道自己不是白池荷，可靈九卻不知道。可相互比較之下。明明靈九是姬城的心腹，卻爲何綠蘿知道的更多些……
一陣風從背後吹來，楚衡回頭看向遠處迷濛的天空。她想起綠蘿曾透露過，譚嫣兒還活着。可譚嫣兒，真的還活着麼？
傍晚時分，穆親王府邸前頭傳來了鳴炮聲。一份自藤王府發出的聘禮抵達了穆親王府，與聘禮同來的，還有消失多日的藤王世子姬城。
白熙跟白池凌倆人一左一右圍着姬城，白熙正是跟姬城抱怨着昨晚上府邸失火的事，白池凌則一個勁地給白熙使顏色，讓她別講這些，忒丟臉。
“許是朝堂上有人眼紅吧。”姬城看了眼白熙，又看了眼白池凌：“這朝堂上有多少人奮鬥了幾十年，戰場廝殺流了多少血，也混不到一個王爵。而池凌卻憑空冒出來，輕而易舉就得了這穆親王的諡號。”
“我女兒也是這麼同我講的，可我們池凌是皇室血脈，到年齡封個王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了。”白熙嘆了口氣，完全沒看到兒子給自己的眼色，還顧自說着：“這世道這些個小人，真是防不勝防。”
“池凌真是可憐。”姬城伸手拍了拍白池凌的後背：“池凌明明是皇室血統，卻流落在外，若他自小就生在皇宮，在朝堂那些大人眼底下長大，那現在封個親王，又有誰敢置喙。”
白池凌聞言臉色微變，他擡眼看了眼自個的母親白熙，心裡忽然有些怨恨起來。
是啊，都怪自己這個母親不爭氣，明明曾經是先皇最寵愛的妃子，卻活活被人排擠出了皇宮。要不然如今在皇位上坐着的，指不定是自己呢，可是瞧現在，自己只不過是翻修個府邸，就有不開眼的來點自己的房子，這簡直……
太氣人了！
“世子爺，您有辦法查出是誰幹的這事麼？”白池凌一雙眼睛看着姬城，滿眼都是信任。
“若是着火之後立刻查，憑着縱火者留下的蛛絲馬跡，想來並不難。可這火已經過去一天了，想來留下什麼線索也會被人抹去了。”姬城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盡力試試吧。”
白池凌點了點頭，還是一臉憋屈的模樣。
“池凌，這一場火雖是小事，可卻結結實實打了穆親王府的臉。不僅你生氣，我也生氣。可如今咱們該做的，不是生氣，該做的是加強防衛，防止以後再出現在這樣的事。”姬城頓了頓，又說道：“你得讓人知道，穆親王府不是那麼好惹的，這種事再一再二，可不能再三再四，否則穆親王府可真要顏面掃地了。”
“池凌曉得了。”池池凌後槽牙都咬上了，他小時候受了太多的氣，自尊都被人踩在了腳底下，這一朝翻身後，他最想要的就是面子：“穆親王府可不能再丟臉了。”
姬城拍了拍白池凌的後背：“沒事，一口吃不下胖子，這穆親王府，要慢慢經營。”
白池凌點了點頭，看着姬城的眼神滿是感激：“真是謝謝世子爺了。”
“叫什麼世子爺，多生分。”一直在一旁站着的白熙抽空插嘴進來：“池凌，世子爺今兒都把聘禮送來了，你該改口叫姐夫了。”
池凌聞言笑了起來：“姐夫。”
姬城也彎了彎嘴角：“我去看看池荷，你們先送到這吧。”
“姐夫，我陪你去吧。”白池凌好幾天沒看到姬城，倒像是沒了主心骨一般，這會一刻都不想離開。
“我自己去就好。”姬城擺了擺手，臉色微沉。
見姬城好似不高興了，白池凌連忙後退一步：“那姐夫自己去，我讓丫鬟給你帶路。”
姬城這才點了點頭。
白池凌便召喚丫鬟給姬城帶路，靈九忽然打橫裡跑了出來，她等在一旁都好一會了，就等着帶自己的主子去看白姑娘呢：“世子爺，白姑娘正在迎風閣等你呢。”
靈九帶着姬城往迎風閣走，一路上她將這火是白姑娘放的，又將楚衡同她說的那放火的理由跟姬城講了。
“這白姑娘，倒是個有心思的。”
“是啊，她是個有心思的，連你都被騙了。”姬城的臉色冷的嚇人。
“世子爺的意思是，她今兒同我講的是假的？”靈九有些懵：“那她爲何要燒着許多處院落。”
“穆親王府剛剛修葺完，便被人點了火，這事，皇上必然會過問。”姬城頓了頓，眼裡的光冷的能將人凍死：“而着火的院落中，恰巧還有白池荷的院子，白池荷是皇上的妹妹，她的院子着火了，皇上自然會召見她……”
“世子爺的意思是，白池荷這麼做事想見皇上？”靈九蹙眉，一臉不信：“都這個時候了，她難道還想做皇后不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