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請評判大人入場!”內務府的官員一聲恭請,不管是坐在臺下的參賽者和親眷們,還是坐在後頭看熱鬧的客人,紛紛回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只見門口的地方,一陣喧譁之後,施施然的走進來三個人,俱是衣着華美、氣質尊貴的中年人,翠兒雖然不怎麼認識他們,卻能聽到旁邊衆人的議論。
“呵,不愧是後頭有人,今年這皇商選拔,竟是能請動京中有名會品茶的貴人到來。”有人在後頭竊竊私語的說着,被翠兒聽了個正着。
施施然走進來的三個人,爲首的那個穿着一身兒淡黃色的織錦繡袍,面冠如玉略續微須,約麼四十歲上下,顯得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翠兒聽這些人的議論,這爲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京中鼎鼎大名的賢王端王爺,也就是與文修夫人情同姐妹的端王妃珍姐姐的夫君。
翠兒第一次見到這端王爺,看他一舉一動十分有皇家的威儀,又彷彿世家子一般帶着一股子魏晉風流的樣子。只覺得這奇異的氣場在他的身上融合的十分恰當,一看便知道他是人中之龍的樣子。
緊跟在端王后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身穿黑色軟甲身量卻不高的男子。他一身勁裝十分的利落,頭髮也不似端王似的挽得一絲不苟,反而是梳成了一條高高的辮子,髮尾隨着他的一舉一動微微飄揚,顯得極爲桀驁不馴的樣子。
聽後頭人的議論,這人姓董,是個正五品的武將,平日裡頭雖然不好風雅之事更喜歡舞刀弄槍。對茶啊酒啊什麼的卻也略知一二。
翠兒聽聞那人姓董,心中便是一震,當初自家人剛到京城,連青山爲了讓大妞和小虎返家的時候,遇到了一次劫難,便是跟姓董的小個子有關。雖然那次武德將軍已經把那姓董的給解決了,但翠兒卻知道。那姓董的是肖派的人留在楊家嫡系中的釘子。
翠兒微皺着眉頭細細的打量着那穿着軟甲的董將軍。越看便越覺得心裡頭發毛。這姓董的,會不會跟肖派的人是一夥兒的?如果是的話,自家這皇商能不能拿到手尚且不論。要是被捲進了楊家和肖派的爭鬥裡頭去……
翠兒還沒等往深裡想呢,便看到第三人也走了進來,那人不比前兩個或風流倜儻或桀驁不馴,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的樣子。不過身上穿的袍子還有佩戴的飾物看起來也十分有價值的樣子。翠兒聽到旁人議論着,說是這人是左大人。
三人來到了最前面的臺子前。與最先到來的內務府官員寒暄了一番,便紛紛落座。三張桌子,正好一人一張桌子,端王爺身份最高。坐在最中間,董將軍和左大人分別坐在兩側。
翠兒雖然不知道這左大人跟定國公府和鄭國公府到底有幾分交往,但看着臺上坐着的三人的樣子。雖然客客氣氣卻有些貌合神離的樣子,便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
因爲有了王爺的加盟。這小小的皇商選拔,瞬間就變得高大上起來了,內務府的官員彷彿是打了雞血似的,精神狀態異常的飽滿,宣佈完了鬥茶的規則了以後,便走到了端王爺跟前,請端王爺示下。
一時之間,整個茶樓裡頭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端王爺身上,那端王爺彷彿是聚光燈下的明星一樣,氣勢非常的大手一揮,宣佈這鬥茶盛會開始了。
這鬥茶共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主辦方拿出來的三種已經採好做過初步加工的茶青中,選出一種來製作自家的茶葉。然後再用這製出來的茶葉泡出茶來,給在場的評委品評。
因爲製茶的耗時不少,因此這整個比試的環節設置的時間也頗長,會持續整整一天。
如今是早上,在鬥茶盛會開始了以後,參賽的三家茶商便可以開始揉茶製茶,進行自己的製茶步驟了。因爲製茶的時候許是會有需要保密的手法或者是手段,內務府還特意準備了簾子,可以讓參賽的人在需要遮擋的時候使用。
等到中午的時候會有一個時辰的午休時間,這期間無論茶葉製成什麼樣子了,都需要停手不動,將半成品的茶葉封存起來,由專門人看管着,吃完了飯以後再繼續製茶。
等到下晌的時候,一般這茶葉已經制的差不多了,將三家新制出來的茶葉逐一沖泡,由三位評審選出最爲優秀的茶葉,接任下任皇商。
這鬥茶的步驟清晰明瞭,臺上的三位大人雖然說不好是哪家請來的評委,但翠兒的心中卻並不太擔心。
因爲錢家和金家的茶,翠兒事先做過調茶,錢家主做茶葉販賣,自家雖然有茶園,卻並沒有技藝高超的製茶師傅。
翠兒在錢家的茶莊裡頭探查過,這錢家茶莊裡頭所有販賣的茶葉與葉家的茶葉比起來,最好的茶葉頂多勉強能及得上葉家的茶罷了,想要超過葉家的茶,卻是不大可能的。
而金家的茶更是如此,金家的底子薄的很,自家的秘方都被人給弄走了,只好跟馮家聯姻換了秘方回來,就是這樣的情況,還能指望他們家裡頭有多少製茶高手?
倒不是翠兒輕敵,而是翠兒對自家百年來積攢的製茶工藝有信心,對自家大哥的製茶手法有信心。
這鬥茶的場地在茶樓的前頭,評委席的側面,與觀衆席和評委席成三足鼎立的樣子。因爲製茶既要揉茶又要烘焙炒茶,鬥茶的地方被佈置的比較開闊,有結實的案板,有底下架着柴薪的大鍋,竟是有當場把茶葉給炒出來的架勢。
翠兒看着自家大哥,行動優雅的在三筐備選的茶青間行走,幾乎是只走了一圈的功夫,便已經選好了要用的茶青。翠兒從觀衆席遠遠望去,只見葉青選擇的茶青是一葉一芽顏色濃綠的茶青,因爲已經經過了初次的晾曬和加工,如今那些茶青正蔫蔫的打着卷兒。
翠兒看到這茶青,便大概知道了葉青要製作的是碧葉茶了。看着自家大哥眉目間神色淡然,一絲不苟的處理着茶青的樣子,翠兒覺得信心更足了。
葉家上場製茶的是葉青,幫忙打下手的是葉碧;錢家上場製茶的是個三十左右歲,面白微胖的男子,給他打下手的,則是一個面容愁苦四十左右歲滿是皺紋的男子;金家上場製茶的是金玉滿,幫他打下手的,是個三十歲不到,精瘦精瘦的男子。
這三家在場上爭競,不論是場上人的身份氣度,還是場上人的模樣,都是葉家遙遙領先,因爲葉家上場的兩個都是氣宇軒昂的富家少爺,而金家雖然上來的有個長相不錯的金玉滿,卻也只有一人而已。
臺下的觀衆,紛紛把錢家的參賽者給忽略了。世人都有愛美之心,在場的觀衆也不例外,看到了臺上製茶的衆人,底下的觀衆便紛紛的將心中的天平傾斜了,有希望葉家勝的,也有希望金家勝的,而原本的皇商錢家,在人心方面被遠遠的拋在了後頭。
挑選好了茶青,便進入了揉製茶葉的階段,碧葉茶是用一葉一芽的茶青經過揉制,讓茶葉形成如松針一樣根根直立的茶葉,這揉制的時候手上可全是功夫。
葉青是葉老爺的長子,雖然面上極冷,但小時候也是跟着葉老爺學過好幾年的製茶的。只見他利落的將自己的袍子撩起掖好,又細細的挽了袖子洗了手,一雙筋骨均勻修長白皙的大手,抓住了散落在簸箕上的茶團,開始緩緩的揉搓起來。
葉青的製茶手法出自湖西葉家,人長得好製茶的手法也高端,整個會場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饒是這觀衆席上不少來自其他茶商家的當家制茶師傅,也被葉青露得這一手給驚得不行,雙眼連眨都捨不得眨一下的看着葉青的動作,細細的品味着這湖西葉家的揉茶手法。
葉青的製茶手法很好,手法嫺熟動作流暢,翠兒看着的時候卻有些微微的走神。自從幾天前翠兒每日晚上做惡夢,她的精神便有些不集中。
翠兒一時想着不知道這鬥茶用的茶青品質如何,適不適合製成碧葉茶,一時想着鬥茶自家能不能贏,一時又想着連青山此刻會在哪裡,身上會不會有傷,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腦子裡頭念頭轉了無數,心卻一直沒有沉靜下來,反而隨着時間的推移,越發的心慌起來。
到了下晌的時候,翠兒的心慌非但沒有得到任何的緩解,反而更加嚴重了,翠兒只覺得自己的整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竟是片刻不能停歇似的。
這樣的感覺,在翠兒的經歷中並不多見,讓翠兒下意識的覺得,肯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是什麼事情?
翠兒望着忙碌得熱火朝天的鬥茶場地,錢家和金家的兩個製茶的,除了開始的選茶親自動手以外,後頭的揉茶之類的全是用旁人代勞。此刻那錢家的胖子和金玉滿兩個,正饒有興致的看着微微出汗的葉青忙碌着,眼角眉梢帶着幸災樂禍的笑。
翠兒看到這情景,只覺得眉頭突突的直跳,是不是這鬥茶的環節有人做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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