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堂看看天色不早,便對青皮說:“今天幸虧有你兜底,把房契贏了回來,不然就落入了別人之手。真是讓我捏了一把汗。我也該回家了,是不是把房契還給我,一塊帶回去呀?”
“姑父,你說什麼?房契還給你?咱這是賭坊呢。你有沒有搞錯?輸贏的東西都是簽字畫押的,你以爲是小孩過家家,可以說了不算,算了不說的遊戲。要拿回房契你要同等的銀元才行。這個那能說拿回就拿回呢?”
慶堂一聽頓時就蒙了,忙說:“青皮,咱不是說好了,我輸了你墊底,把宅子贏回來的嘛,沒你這話,我也沒那個膽呀!”
“是呀,我是說你若輸了,我也想法把宅子贏回來。嬴回來是我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沒說嬴回來給你呀。賭場如戰場,這是我拚來的東西,又不是三北瓜兩茄子送來送去。這是我用白花花的銀子冒風險賭來的,我是贏了,假如輸了你怎麼辦?你肯給我補銀元嗎?”
“這......這......這個......。”當時慶堂就卡了殼,汗滴噠滴噠的落了下來,也顧不得抹一把央求道:“青皮,看在我是你姑父的份上,你就把房契給我不行?我知道理虧,你就可憐可憐我吧,這點祖業敗在我手裡,將來有一天我有什麼臉去見老祖宗?”
“姑父啊,瞧你說得這話,既知今日何必當初?賭場無父子,何況我們還不是父子。這兒不是講情面的地方,一夜暴富的也有的是,一會窮光蛋了也大有人在。這個我不用說了吧。又不怎麼叫賭呢?你用房契在我這萬一贏了你也不會給我一塊大洋的。當然我青皮也不會要,我是幹賭局賭坊生意的,規矩是決不能破的,既是親孃老子來了,這個也是不可能當兒戲!”
這青皮牙口封的挺死,沒有一絲緩和的意思。
慶堂一下子癱在地上,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這簡值是逼他一死的節奏。可一轉念這又怨不得別人,這分明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的下場,怪自已糊塗啊。
這功夫青皮身後轉出了柳媚兒,柳媚兒忙上前急忙扶起慶堂:“哎呦喂,姑父你這是咋了?我說青皮呀,雖說你們賭場的那事俺不同,亂七八糟的王八屁股上長瘡,爛規定(龜腚),可怎麼說這也是咱親姑父,你從別人手裡贏了姑父宅子,總不能讓他睡大街上吧!你好歹也要想個辦法安頓他一家,不然我饒不了你!”
然後媚兒又扭過頭對慶堂說:“姑父啊,大男別那麼沒出息,輸就輸了贏就贏了,活着本身就是跟老天爺賭,說不定那一天卡背就沒了是不?我從小也沒讀過什麼書,但知道有一句詩叫‘江南子弟多豪俊,捲土從來未可知’裡,想開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媚兒又替慶堂倒了杯茶說:“你是明白世理的人,也別太難爲青皮了,有些事他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說多少人都見了,是青皮用大洋把房契贏回來的,沒落入別人手中,反過來又給了你了。將來青皮再遇上這個怎麼辦?不能那麼幹。這個面上的事,比不得那天晚的事,你說是吧?姑父!”
慶堂一聽媚兒提起那天晚上撞死人的事,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那事始終沒人找,也沒人提。媚兒若不說出來,還真的忘了。青皮也算是守口如瓶,從牙縫裡也沒透出一個字,這一點還真得感謝他。
可是今天這個事還真是自己的過錯,怎麼回去向老婆孩子去交待呀。老婆還不撕了他?一念之差使自己走向絕境,以後可怎麼混?
青皮這會站起來,在屋裡走了兩圈,媚兒大聲衝青皮說:“青皮你瞎晃悠你娘個腳呀!弄的老孃眼暈。我告訴你,你贏了姑父宅子那是你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氣壯。你人走時氣馬走瞟,你走運。我擋不住你,可是你要是不把以後姑父安頓好,我馬上跟你離婚,饒不過你王八蛋!”
“哎呀,我的活祖宗,我的姑奶奶,我這不也想撤嗎?這種贏人家宅子還要替人家想後路的,從那個賭場也沒這規矩,你這不是成心難爲人嗎?好,好,好我想,我想......。”這青皮一臉的無奈,抓耳撓腮。
慶堂也一臉蒙逼,騰了宅子自己真的沒地住,還有孩子們呢。他眼巴巴的看着青皮,兩腿發軟,若不是媚兒在旁扶住,真的又想跟青皮跪下了。
“這樣吧,誰讓咱是親戚呢?假若你流浪街頭了,別人也會笑話我無情無義。乾脆我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從東頭牛二貴他大伯的那處閒院我把它買下來,你過去拾掇拾掇住好了。雖說窄巴了點,可總有個地住,能遮風擋雨,等緩騰幾年再翻蓋翻蓋。說實在的,也就是你,咱實在親戚,否則我纔不管呢。”
慶堂聽青皮這麼一說,心裡稍微安頓些。他知道牛二貴他大伯那宅院,三間半底矮的小土屋,東西偏房也搖搖欲墜。可沒辦法,這好歹有個棲身之地,這也是青皮念親戚情義給的。否則憑什麼管你退路?
慶堂回到家硬着頭皮,把這蹋天大禍說給家裡人聽,老婆如雷擊頂。鬧死鬧活的鬧了二三天,又上吊又抹脖又跳河。看看孩子還小的份上,又割捨不下。只好忍氣吞聲,和慶堂搬出了老宅子。
其實,明眼人看的出這是青皮一手自導自演的戲,只是將慶堂坑的窮家蕩產。所有的結果都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有一點令青皮不解的是,他與老鬼婆子合謀奪慶堂老宅時,鬼婆子一再說,不要把事幹絕。無論如何要給慶堂留條後路。否則就不幫他演這齣戲。
當時青皮也問老鬼婆子爲什麼,老鬼婆子半晌不語,只說,我們鬼本來是無感情的,但我生前是有感情的。除了這個慶堂,你害別人我不管,只要是他絕不能置他與死地。只是讓他過過苦日子,一輩子不走運用行了。
青皮沒辦法,只好依着鬼婆子行事,這才弄了處舊宅子給慶堂。不至於他流落街頭。青皮夫妻倆擇吉日將慶堂的大宅院又重新整修一番,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全家搬了進去。
隨即賭坊也重新開張,從那時起青皮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切順帆順水,又置地又在縣城開了飯莊。把事業搞的風生水起,青皮春風得意,又接連納了幾房妾,都安排在縣城裡。
青皮自賭發跡,所以不忘初衷,柳媚兒也不願住縣城。所以青皮還是在家裡時多,玩狗品茶談女人,對生意方面手黑毒辣,凡合作者無不佩服。
慶堂自從輸了宅子,不再去萬興賭坊,看到那兒心就流血。還是推着獨輪車去販菜,心裡也多少對青皮產生過懷疑,想想好多細節也多有不合理,但也沒看出什麼破綻。只是他有一次又去那棗樹林轉,始終沒什發現什麼屍體。
這讓他奇怪了好久,他只是埋些爛草枯枝腐葉,安理說很快就易報露。他曾大着膽子看那兒,掀開來看,什麼都沒有。
他不由的不寒而慄,莫非冥冥之中上天在助青皮?
但慶堂不甘心,他雖然沒什麼把柄足以說青皮在搞鬼,但對青皮霸佔其宅的懷疑,始終難以釋懷。
老婆也因此生了口氣,從此一厥不振,也有了病。第二年秋天就什麼也吃不下了,人面黃肌瘦,臥牀兩月也就死了。
幸虧家裡祖上還留給自己幾畝地,就這樣農閒賣菜,農忙務農地生活,他暗暗地想有機會報復一下青皮。
蘆溝橋一聲炮響,日本子打了進來。青皮的日子也不好混起來,日本人不管你那一套,稍不順從就是殺。順我着昌,逆我着亡。青皮城裡的買賣也不好乾,都食不裹腹那有心思吃飯店?家裡這賭坊來全是地痞流氓惡棍誣賴,漢奸特務,仗着日本人撐腰也不怕青皮。
日本人見青皮在村裡至縣城,也算是有頭有臉有點身份的人,也有心拉攏他。可這青皮死腦筋一個,他老說,你個小日本子不在你們那地住着,你他孃的跑我們這兒來折騰什麼?別他孃的惹我,惹我老子就跟你玩命。
青皮不尿日本人,可日本人沒把青皮當回事。有一次日本人從縣城掃蕩,幾個漢奸領着鬼子軍官去青皮家休息。吃飯喝酒都供着,晚上還賭錢。最後還不走了。這讓青皮反感的很,但又不太敢得罪日本人,所以也就忍辱求全。
一來二去日本人跟來慣了似的,沒事就往這兒溜躂,村裡老百姓認爲青皮當了漢奸。勾結了日本人,其實他與日本人來往並不密切。只是與縣裡的皇協軍勾結的比較親密,據說青皮還救過祥義爹同濟一命。
直到後來青皮的一個壯舉,才證明青皮真的也是恨日本人。青皮做漢奸的形象在人們眼裡有所改變。
正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