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芽兒也想相信凌少川的話,但每當她在心裡替他辯解的時候,肖若柔的喊聲就反來複去地在她的耳畔迴響。
她在心裡默默地問:“爲什麼你要愛陸雨嬌,要愛肖若柔,卻唯獨不肯愛我?就因爲我是農村女人嗎?因爲我不夠時尚不夠漂亮嗎?你既然不肯愛我,又何必對我這麼好?你不知道這會讓我對你抱着希望嗎?你爲什麼這麼討厭?爲什麼這麼討厭?”
她的心越來越痛,眼裡又開始泛出淚來。
柳芽兒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平靜了一點,她起來去上洗手間。
走出來,客廳的燈已經關了,她看到窗前有一個人影,有一個紅點在上上下下地飄動。
他又在抽菸!
柳芽兒剛要說話,燈亮了,凌少川轉過身來,看她一眼,掐滅菸蒂扔出窗外,過來扶她。
柳芽兒忍不住了,推開他說:“我眼睛又沒有瞎,你不用這麼小心吧!”
凌少川拿開她的手,說:“別亂動。”他仍然固執地扶着她走。
柳芽兒拗不過,只得由着他扶。
凌少川將她扶到洗手間門口就停下了,說:“慢點!”
柳芽兒這才放心地進去,她真怕他像那一次那樣,一直將她送到洗手間裡面,那會讓她再次尷尬。
柳芽兒剛一出來,凌少川立刻又扶住了她,柳芽兒的心裡越來越彆扭,覺得自己好象突然變成了尖尖小腳的老太婆,又好像是老眼昏花的老大爺,走一步都要人攙扶着。
她又忍不住了,說:“我說,你煩不煩啊!”
“不煩。”他說。
柳芽兒有點哭笑不得:“可是我覺得煩。”
“煩就別說話。”
得,一句話就給塞回來了,算了,還是乖乖回屋躺着吧。
凌少川將她扶進屋,出去又順帶關上了門。
柳芽兒躺在牀上,卻無法入睡,她的眼前總是晃動着凌少川站在窗前抽菸的樣子,她覺得他看起來很憂鬱很憂傷很孤獨,似乎有滿腹心事。
她嘆了一聲,他到底在想什麼?到底在想誰?他說過不愛肖若柔,但柳芽兒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他不愛肖若柔,難道他還愛着陸雨嬌?
仔細想一想,這不是不可能,雖然陸雨嬌做出了對不起他的事情,或者說,陸雨嬌本來就不愛他,因爲她愛的是江雲非,只是被潘豐茂逼着和他接近,纔不得不和他談戀愛。
但陸雨嬌不愛他,不表示他也不愛陸雨嬌,柳芽兒親眼看到過他們的種種親熱之舉,那就是他深愛她的表現。
他總是抽菸,總是一個人站在窗口發呆,是不是就是因爲他還在想陸雨嬌?
柳芽兒覺得,凌少川對她好,就是因爲他身邊沒有女人,沒有了陸雨嬌,也沒有了肖若柔,才把她作爲她們的替身來關心。
或者說,因爲她以前作爲他的女傭侍候了他幾年,又是他打傷了她的眼睛,他不得不照顧她吧。
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她拼命分析凌少川對她好的原因,就是不願意想他是不是喜歡她。
想得越複雜越睡不着,她於是又爬起來,想看看凌少川在幹什麼。
她走到門邊,輕輕打開門,看見窗邊沒有人。
她向窗邊走過去,沒有開燈,屋裡黑乎乎的。
“怎麼不睡覺?”傳來凌少川的聲音,接着燈亮了,凌少川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看着她:“你要喝水?”
柳芽兒搖搖頭,說:“你在這裡睡?”
凌少川過了一會兒回答:“我不會碰你。”
柳芽兒的心跳了跳,轉身回到房間,從衣櫃裡拿了一牀棉被抱出來,給他往身上蓋。
凌少川沒有動,他一直看着她,眼睛裡滿是柔情。
柳芽兒感受到了他的注視,擡頭看了他一眼,他深遂的目光讓她的心又一陣急跳,慌忙轉身回房間去了。
關上門,她背靠在門上,心還狂跳不止,過了好一會兒才靜了下來,她正打算回到牀上,背後卻傳來了敲門聲。
她的心再次慌忙起來,沒有動,也不說話,直到外面傳來喊聲:“芽兒!”
“嗯?”她終於應了。
“我要進來!”
“不!”柳芽兒慌忙喊:“你別進來!”
凌少川沉默了一會兒:“我想跟你說話。”
“你……明天說吧,我要睡了!”
過了好一會兒,凌少川說:“那你睡吧!”他的聲音裡滿是惆悵。
外面沒有動靜了,又過了很久,柳芽兒才平靜下來,她不敢再出去了,趕緊回到牀上,脫了外套就躺下睡了。
柳芽兒睡得很遲,早上就睡過了頭,當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轉過頭來的時候,她楞住了。
凌少川站在牀邊,默默地看着她。
“你……你怎麼……”柳芽兒擡眼看看窗外,轉了話題:“天已經這麼亮了?”
“嗯,”他說,停了停,又問:“眼睛怎麼樣?”
柳芽兒看他一眼,說:“沒事了。”
“睡醒沒有?”他又問。
柳芽兒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睡醒了,有事嗎?”
“睡醒了就起來吃飯!”他走了出去。
柳芽兒看着他的背影,吁了一口氣,她這時候才發覺,剛纔她似乎很緊張。
想了想,她不由奇怪起來,有什麼好緊張的?她和他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他們已經做過幾年的夫妻了,現在離了婚,她也不用再怕他了,還有必要緊張嗎?
想不明白,她搖搖頭,起來穿好衣服出來,看見凌少川站在窗前。
凌少川聽見動靜,過來扶住她。
柳芽兒忍不住又說:“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讓我覺得我都是廢人了,連走路都不會了!”
凌少川不說話。
兩個人來到了樓梯口,柳芽兒推開他:“我扶着樓梯扶手也能走,哪裡有必要要人扶!”
她扶住扶手往下走,一隻眼睛看路總覺得有一點不方便,走得小心翼翼的。
凌少川看着她的背影,這個背影他太熟悉了。
當他罰她跪了以後,她扶着樓梯就是這樣走的,當他打了她以後,她也是這樣走的!
那時候她走得很慢,因爲被他打傷了,或者跪得太久,腿發麻,她如果走快了就會摔倒,只能慢慢走。
今天她也走得很慢,很小心,只不過是因爲眼睛不方便。
不一樣的原因,卻有着相同的背影,這背影揪痛了他的心!
凌少川一步跨過去,攔腰抱起了她。
柳芽兒正在小心翼翼地走,身體突然失重,然後就在凌少川的懷裡了。
“喂!”她叫了一聲,擡頭看着他的臉,他面無表情,一直往下走。
柳芽兒掙扎着說:“你……你放我下來。”
她已經不是他的妻了,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現在她只是他的客人,哪有主人抱着客人上下樓梯的道理?
他說:“別亂動!”粗壯的胳膊將她摟得更緊。
柳芽兒掙脫不了,只能屈服,蜷在他的懷裡,有點彆扭,卻又覺得有點溫暖,心裡有一點甜蜜,但又有一些酸楚。
凌少川將她一直抱進飯廳,小心地放在椅子上,扶她坐好後說:“別動!”
柳芽兒果然不動,看着凌少川走出飯廳,她的心裡又溫暖又感動,卻又難受得厲害,想哭。
過了一會兒,凌少川把高壓鍋端進來了,又端來了菜。
柳芽兒看了看,還不錯,除了泡菜,還炒了兩個小菜,沒有放辣椒,很清淡。
凌少川又出去拿碗。
他一個人一趟又一趟地跑,柳芽兒像個大爺一樣坐等吃現成,她彆扭得厲害,一隻眼睛有一點傷而已,她明明可以和他一起做事,他卻不讓她幫忙。
拿來碗,他親自爲她盛好粥放在面前,才發現忘了拿筷子,於是又大步回廚房拿筷子。
柳芽兒淚眼模糊地看着面前的粥,低頭輕輕喝了一口,粥很燙,她的眼淚給燙出來了。
她急忙抹乾眼淚,看着粥發呆。
凌少川拿來筷子,遞了一雙給她,說:“吃。”
她接過來,又低頭喝了一口粥,心裡忽然涌起一種幸福的感覺——一種被心愛的人寵着呵護着的幸福。
兩個人安靜地吃完飯,凌少川將柳芽兒送回樓上,給她放開電視,把遙控板放在她手邊,便轉身下去了。
柳芽兒想問問他下去做什麼,又沒有問出口,她覺得,就算她問了,他也不一定會回答。
凌少川后來又上來了,但他沒有坐下來,這間屋走一走,又到那間屋走一走,好象很忙的樣子,又好象在找什麼東西,柳芽兒滿臉奇怪地偷偷看他,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凌少川終於出來了,看着她問:“你有一本炒菜的書,放在哪裡了?”
柳芽兒更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蹙眉想了想,說:“我也不記得了,應該在樓下吧,也許在一樓客廳的沙發附近,要不就在我的房間裡。”
她站起來:“我去找一找。”
“你別亂動,”他皺眉看了她一眼:“坐下!”
柳芽兒只好坐下來,看着他離開客廳,匆匆下樓去了。
凌少川很久都沒有上來,柳芽兒一邊看着電視,一邊不停往樓梯上張望,不知道他找到書沒有?他找炒菜的書幹什麼?想學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