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錦正在店裡忙着做蘋果醋,蘋果醋工序比高粱醋簡單,但是前期準備要複雜的多,首先要把蘋果洗淨削皮掏籽備用,光是這一項便要耗費很長時間,所以光憑她一個人不知道要做到何年何月。
她特意把李氏和洛娟也喊來幫忙,她們兩個是最有耐心做這些細活了!
一家人在店裡忙碌着的時候,楊亦安推門走了進來,他跟李氏點頭示意了一下,想打個招呼,卻不知道該叫什麼,環視了一圈,卻沒有發現洛錦的身影,便迎着她們驚訝的目光,笑了笑:“我找洛錦有點事情,她在店裡嗎?”
“在,你等一下!娟,去後院叫你妹妹,楊公子找她。”李氏站起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想招呼他坐下,發現店裡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坐,地上已經堆滿了蘋果和那些釀醋用的瓶瓶罐罐。
“您忙着,我出去等她。”楊亦安覺察到了她的尷尬,忙走了出來。
“你找我?”洛錦隨後從店裡走了出來,她剛纔正在和李成業在廂房裡忙着把削好皮的蘋果倒在缸裡,慢慢發酵。
“去上河城的商隊可能要遇上大麻煩,我剛聽說這道上還有寨子上的人在晃盪,我想去追上他們,讓他們別去了!”楊亦安一時沒法向洛錦說出事情的真相,他也不知道馮禮的話有幾分可信之處,但這樣的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你的意思是咱倆一塊去?”洛錦聽了,也不禁爲他們擔心起來。
“是,如果我自己去,他們恐怕不會相信,反而會以爲我是馮家派去的,如此一來。豈不是好心辦不成好事?”楊亦安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好,咱們這就走,我進去跟我娘說一聲。”洛錦很痛快地答應着。
“那好,我回去備車,我在前面路口等你。”楊亦安也大踏步地離開了。
不一會兒,兩人就坐上馬車匆匆地沿着官道,向前駛去。
“你娘就放心讓你這麼出來?她不擔心你?”楊亦安駕着馬車,扭頭看着坐在身邊的洛錦。
“有什麼不放心的?如果我有什麼事,直接找你要人,該擔心的應該是你。”洛錦也沒坐進後面的車廂裡去。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身邊,彷彿兩人是去玩,而不是去追一支或許會被劫道的商隊。
“哦。你們倒想的開,這麼說我責任重大啊!”
“當然。”洛錦嘻嘻一笑,她想了想,又問,“你會不會武功?如果會的話。我就更不怕了。”
“武功?”楊亦安驚訝地看着她,“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那樣我豈不成了江湖俠客了?”
“江湖俠客怎麼了?多帥啊!刷刷刷,就把一羣人都打倒了。”洛錦想起了電視劇上的場面,無限憧憬地想象着,自己在這裡如果能碰上一個真正的俠客就好了。她甚至願意陪着他浪跡天涯海角……。
“喂喂,你在想什麼呢?你這個樣子很不淑女哦!”楊亦安細長的眼睛裡滿含笑意地望着她,他其實想說你這樣子很像花癡。但想想又不妥。
“反正我早已經做不成淑女了,還不如好好地做我自己,做淑女多累啊!連笑都不能露齒。”洛錦無所謂地看着他。
“哈哈,跟你聊天真的很有意思。”楊亦安突然大笑了起來。
突然,遠處傳來幾聲馬的嘶鳴聲。驚起一羣羣的鳥,匆匆地從眼前飛過。
楊亦安收住笑容。臉色一沉,對洛錦說:“不好,前面好像出事了。”
難道他們真的遇上了寨子上的那些土匪?洛錦心裡一驚。
馬車轉了個彎,纔看見前面揚起了大片的塵土,在周圍肆無忌憚地飛揚着,裡面還傳來些許嘈雜的喊聲,幾輛馬車若隱若現地似乎是停在了路中間,幾個人影在那裡有些驚慌地走動着。
接着,又傳來幾聲馬的嘶鳴聲,只見三五個騎着馬的黑衣人在圍着馬車轉着圈,又揚起了團團的塵土。
“我們來晚了,想不到他們這麼快就下手了。”楊亦安低聲道,他把馬車停靠在路兩棵大樹後,迅速地跳下馬車。
洛錦也跟着跳了下來,她看着前面驚險的一幕,心裡緊張到了極點。
“我們先看看他們要幹什麼吧!估計他們人不要緊,寨子上那些人不輕易殺人的,他們要的是貨。”楊亦安輕聲道,似乎是在安慰着她。
兩人屏住呼吸,躲在樹後,洛錦一腳踩空,差點掉下去,被楊亦安一把扶住,他們一回頭卻看見這官道下面還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兩個小牧童正趕着一羣羊遠遠地走來。
“聽着,我們只要貨物,不傷人命,各位只要聽從命令,站到一邊去,我們包你們沒事。”洛錦聽見馬背上其中一人揚着手裡的鞭子,大聲吆喝道。
其餘的幾個人又圍着商隊轉起圈來,嘴裡也跟着吶喊着,甚至還朝他們打着口哨,一副我是土匪我怕誰的樣子。
魏五他們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蒙了,等他們回過神來,才意識到他們確實是遇上了土匪。
幾個人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算是默認了,貨可以丟,銀子可以再賺,要是丟了性命,那就太不值了。
這時,遠處又傳來一陣馬蹄聲,只見馬背上一個白衣少年旋風般的衝進了那個包圍圈,隨着一聲慘叫,騎在馬上的一個土匪應聲跌下馬去,躺在地上呻吟起來。
其餘的人一看來者不善,便紛紛衝上前去,與那個白衣少年廝打起來。
商隊的人一看有人來救他們,忙退到了路邊,心驚肉跳地看着面前的這場戰鬥。
“怎麼會是他?”楊亦安突然皺起了眉,那個白衣少年雖說是蒙着臉,但他還是能認出那個人是李梓軒。
這太奇怪了,李梓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雙方打鬥了幾個回合,李梓軒雖說功夫不錯。但畢竟勢單力薄,而且對方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漸漸顯得有些體力不支。
楊亦安迅速地把馬從馬車上牽下來,剛想躍上馬背前去幫忙,卻被洛錦一把拉住了,她低聲道:“你不會武功,上前去送死嗎?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你知道那人是誰嗎?那是李梓軒,別人我也許可以不管,但他我是一定要幫的,雖然我功夫不行。但至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你呆在這裡不要動,我出去看看。”楊亦安不由分說地揚鞭奔了出去。
洛錦眼看着他絕塵而去。只有站在那裡乾着急,這個楊亦安平日裡看上去很沉穩,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這麼衝動呢?
那兩個小牧童在洛錦身後停了下來,眯眼仰臉看着她:“姐姐,你在看什麼。那邊是有人在打架嗎?”
他們面前的那羣小羊也順從地停了下來,四下吃着地上的草,似乎並沒有因爲前面的嘈雜而受到了驚嚇。
洛錦從官道上走下來,看着那兩個小牧童和他們的那羣羊,心裡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她從懷裡掏出幾個銅板。放在兩人手裡,柔聲道:“如果你們願意幫姐姐一個忙,我還會再給你們幾個銅板的。”
“幫什麼忙?你說。”兩人看着手裡的銅錢。眼裡一喜。
洛錦俯下身去,在兩人耳邊嘀咕了幾句。
那兩個小牧童對視了一眼,便迅速地進入了洛錦給他們安排的角色裡去了。
楊亦安打馬上前奔上前去,雙方已經殺紅了眼,陸續有兩個人從馬背上落了下來。魏五他們趁機跑上前去,死死地按住了想從地上爬起來的那兩個人。
他們看見突如其來的楊亦安。來不及吃驚,只是臉色一震,大聲喊着:“車上有棍子,多謝了!”
楊亦安聞言彎下腰,迅速地抽出一根棍子,衝了上去,朝那幾個黑衣人一頓亂棍飛舞,他雖然功夫不濟,但李梓軒生死關頭,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李梓軒見來了幫手,不但沒有高興,反而大聲喊道:“不要管我,快讓他們走,快!”
“哼!還想溜走,門都沒有,老子今天是吃定了這批貨了,你們再多管閒事,別怪我不客氣。”爲首的那個人見又有人衝了上來,氣急敗壞地朝他們嚷道。
雙方又是一陣激烈的惡戰,李梓軒要對付那幾個黑衣人的攻擊,還要替楊亦安抵擋突如其來的暗招,一時顧暇不及,竟然一個跟頭栽下馬來。
這時,遠遠地有人喊道:“官兵來了,官兵來了,大家都快點讓道啊!”
接着,四下裡傳來數不清的嘈雜聲,身後似是涌來千軍萬馬的聲音。
那幾個黑衣人聞言率先停了手,彼此遞了一個眼色,冷不丁地衝到魏五他們面前,奮力地拽起那兩個摔下馬的人,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蹤跡。
楊亦安忙跳下馬來,上前扶起了李梓軒:“你沒事吧?”
李梓軒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他的面紗已經散落了下來,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
“太好了,幸好是有官兵來了,要不,咱們可就慘了。”魏五他們站在那裡議論紛紛地說着,他們走到李梓軒面前,深深地朝他行了一禮,“英雄,俗話說,大恩不言謝,但我們還是要說聲謝謝,謝謝英雄出手相助,我等感激不盡。”
“諸位不必多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爲人之根本。”李梓軒淡然一笑,擡手還禮道,又重新矇住了臉。
他的手腕處已經有鮮血滲出,衆人驚呼了一聲,忙圍過來,要給他包紮。
“不必了,各位保重。”李梓軒突然一躍上了馬背,對着楊亦安輕輕地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擔心他,他看了看面前的幾個人,又道,“諸位,咱們後會有期,在下告辭了!”說着,揚鞭絕塵而去。
“楊公子,你沒事吧?你怎麼會在這裡呢?”衆人這才上前圍住楊亦安問道。
“我沒事,大家不要擔心,是這樣。你們走後,我聽說這路上依然有寨子上的人出沒,所以想趕來提醒一下大家,不想剛來就碰到了他們。”楊亦安低頭看着自己的衣衫,皺了皺眉。
他舉目四望,剛纔不是有人喊着官兵來了嗎?怎麼還不見官兵的身影?
衆人也紛紛四下裡張望着,剛纔聽見身後傳來那些數不清的蹄印聲,怎麼瞬間又沒有動靜了呢?
楊亦安似是想起了什麼,他急急地跳上馬背,朝那兩棵大樹奔來。竟然沒有發現洛錦的身影。
楊亦安心裡一驚,遲疑地跳下馬來,心裡嘀咕着。跟她說好了,不要亂跑的,怎麼不見人影了?難道是讓那些官兵抓走了?不會啊!抓她幹什麼?
他走下官道,順着這條羊腸小道,走了幾步。聽到一邊的樹蔭下有人說話的聲音。
……
“姐姐,你說壞人就這樣被我們嚇跑了?他們也太笨了!”樹蔭下傳來一個小男孩吃吃的笑聲。
“他們不是笨,是因爲人在慌亂的情況下,容易喪失了判斷力,特別是那些做賊心虛的壞人,聽見官兵兩個字。自然會猶如驚弓之鳥般地逃走了!”洛錦衝他們笑了笑,又掏出幾個銅板,遞給他們。“今天,你們幫了我的忙,多給你們幾個吧!”
“姐姐,你不公平,我趕着羊羣跑來跑去。他只是喊了幾聲,怎麼和我的一樣多。早知道就讓他趕羊羣了,你看,我都跑出一頭汗了。”其中一個小牧童不滿地說。
“我捏着鼻子喊的,你以爲裝大人的聲音那麼容易啊!不信你試試!”另一個也不服氣地爲自己辯解着。
“好好,都不要吵了,你們只是分工不同,但功勞呢?都是一樣的,來,一人再多給一個。”洛錦又笑着掏出了兩個銅板,遞給他們。
兩個小牧童這才高興地趕着羊羣離開了。
洛錦一回頭,卻看見楊亦安站在那裡,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路兩邊的莊稼都已經收割完畢,變得空蕩蕩的,在視野裡一望無際地鋪展開來,遠處的山上也變了顏色,紅的果子,綠的樹,還有秋天的特有的滄桑而又深沉的黃色,都一覽無遺地交錯在視野的盡頭。
天空也變得蔚藍深遠起來,雲朵都高高地鋪在天邊,像匹匹雪白的絲綢,映進眸子裡,他的目光也變得燦爛起來。
楊亦安深深地注視着她的臉,彷彿要看到她的心裡去,這個女子每次都會帶給他新的驚喜,他越來越發現自己沉睡已久的感情在慢慢甦醒,他原來以爲這個世界上不會有與他心意相通的女子,也不會有能夠與他開懷暢言的女子。
想不到,他無意間邂逅的這個鄉下女子,竟然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溫柔,打從上河城回來,每次見到她,他便是會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儘管,他總是在掩飾着這種興奮,因爲他不能確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現在,這種興奮又一次涌上心頭,他不得不承認,他喜歡上了這個女子,她長得不是很美,起碼在楊亦安見過的女子當中,她不是最美的,但她舉手投足中透露出來的氣質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喜歡這種氣質,特別是此時已經深深地迷戀上了這種氣質。
洛錦迎着他含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她當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心思,在她心目中一直認爲,像這種紈絝子弟,恨不得在每個女子面前,都表現的深情款款,彷彿女人都爲他們神魂顛倒,才能彰顯他們的魅力,比如上河城的那個吳昕柔……。
可惜,洛錦並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她對這種紈絝子弟,早已有了先知先覺的抵抗力。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突然有一種想擁她入懷的衝動,但他忍住了,他怕嚇壞了她,只是輕聲道,“沒事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