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糧食釀醋發酵的時間很慢,不像勾兌的醋那樣來得快,按照洛滿才的醋方,得用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出醋,洛滿才說他的這個醋方並不是洛家的醋方,而是他以前在外面給人當夥計的時候,跟師傅學來的,釀出來的醋絕不比洛家醋坊裡的差。
洛懷平從不知道洛滿才也會釀醋,因爲他平日裡的醋都是跟着大院裡吃的,他總是拿糧食去換,原來他一直用他的方式來幫襯着他們一家。
洛懷平和李氏大概不知道許氏和洛滿才之間的恩恩怨怨,只是感慨,大伯對我們一家真是照顧有加,包括現在要把珍藏多年的醋方拿出來,幫他們張羅醋坊的事情,也只不過是想改變一下家裡的狀況而已,並不是大伯自己想去做什麼買賣。
對洛錦來說,是誰的醋方並不重要,因爲她知道楊柳村釀的醋在當地小有名氣,再說,用純糧釀出的醋肯定是差不了的。現在關鍵是怎樣才能在鎮子上博得一席之地。她決定好好去做一次市場調查。
這幾天她在鎮子上來來回回地轉了幾圈,發現市場上的醋的售價並不統一,人們大都是用容器的大小來定價,至於雜貨鋪裡那些零沽的醋則是有店裡舀醋的舀子來量的,二十文錢能買兩舀子。而那些舀子大都能舀半斤醋。
也就是說平山鎮上目前醋的價格是二十文一斤。
在這裡,醋不僅僅是調味品,而是必需品,跟鹽一樣。
那麼自己如果開醋坊的話,應該怎麼來經營呢?
一路上,洛錦都在苦苦地思索着。
她雖然是雄心勃勃要開醋坊掙錢,但她以前並沒有做過生意,面對馮家這麼強大的一個同行,她心裡其實是很沒底的。
回到家裡的時候,洛懷平和李氏正在把那些存糧搬出來晾曬,洛滿才存的糧食真的不少,光高粱就有好幾麻袋,還有一些大大小小裝着細糧的布袋,林林總總地立在牆根處。
三月的陽光暖暖地照在那些飽滿的糧食顆粒上,紫紅色的高粱愈顯奪目。洛錦也忙走過去幫忙。
洛繡懷裡抱着四個彩色的瓷瓶,從外面興沖沖地跑了進來,看見洛錦,高興地說:“這是寶田哥讓我給你捎回來的,他燒的瓶子可好看吶。”
又是寶田!
洛錦伸手接過一個瓶子,那上面描着幾朵紅色的梅花,在白色釉胎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耀眼奪目,她又依次接過其餘的那三個瓶子,才知道這四個瓶子組成了一組花中君子圖,上面分別畫着梅蘭竹菊四個花樣,上面的每個花枝都栩栩如生,十分逼真。想不到這個王寶田的畫工這麼出色!
“這是給我的?”洛錦驚喜地看着手裡的瓶子,有些愛不釋手地撫摸着。看來這個王寶田對自己的確蠻好的。
想起那天寶田娘對她的態度,難道王寶田和他家裡的人真的對自己有意思?這個想法在她腦海裡迅速地一閃而過。
“對啊!我去他們家玩,王大娘讓我給你捎回來的,說讓你有空去他家裡玩。”洛繡轉身又跑出去,回頭說了一句,“我去採些野花插在瓶子裡,擺在家裡多好看啊!”
“這是寶田燒的瓶子,很好看。”洛滿才從屋裡走出來,看着洛錦手裡的瓶子,讚道。
“我看這幾年寶田父子沒少攢下銀子,從去年秋收完了,他那窯就沒停過火。”洛懷平也走過來,接過那幾個瓶子,端詳着。
“要不怎麼能說做生意是一本萬利呢!光靠種地是不行的,想法乾點別的營生,還是對的。”洛滿才蹲在牆根處,眯着眼,吧嗒吧嗒地抽着土煙。
洛錦很是崇拜地看着他,她前世的爺爺在她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爺爺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個很陌生的詞彙,現在是上天又給了她一個爺爺,而且是如此開通和藹的爺爺,洛錦心裡早就對他充滿了濃濃的親情。
這時,洛萬財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上去臉色很是嚴肅,他走到洛滿才面前道:“大哥,你來屋裡一趟,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大伯來了,快屋裡坐。”洛懷平和李氏也忙上前招呼着。
“你們忙,你們忙!”他看了看滿院的糧食,又有些羨慕地問道,“怎麼才三月就曬糧食?”
“是家裡的一些陳糧,想釀點醋拿去換幾個錢用,現在家裡人多了,開支也多了,不像往年了。”洛滿才笑了笑,跟着他向屋裡走去。
“就是,就是!”洛萬財連連點着頭,他坐在炕上,長舒了口氣,像是碰到了很爲難的事情。
洛滿才也坐下來,沒有開口,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這樣!洛老三家的翠玉不是出嫁了嘛!翠玉姥姥覺得翠玉娘跟公公在一個院裡住很不方便,所以想讓翠玉娘改嫁。”洛萬財盯着他的臉,一字一頓地說。
“翠玉娘守寡也是十幾年了,還真不容易。”洛滿纔沒有表態,“族裡怎麼看這些事!”
他其實是聽說過這件事情,但這樣的事情不是有哪一個人說了算的,往往通常要經過族裡的同意,不過洛家族裡從沒有處理過這樣的事情,因爲只有翠玉娘一個人是年輕守寡。
“你也知道洛豐年這個人雖說是族長,但他處事很沒主見,這不,跑來問我該怎麼辦!”洛萬財兩手一攤,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管怎麼說,翠玉娘終究是我的侄媳婦,這事我也不好說什麼,你們還是跟滿銀商量吧!”洛滿纔不動聲色地說。
洛錦正在把洛繡從外面採回來的野花,一朵朵地插進了那幾個花瓶裡,聽見在商量翠玉孃的事情,便送到平時招待客人的屋裡一瓶,輕輕地侍弄着。
“族裡的人商量了一下,如果她執意要改嫁,只好動用洛家的家規,將她扔進碧水湖裡沉塘,以示家法,如果她命大死不了,就允許她改嫁。”洛萬財顯然是有備而來,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他身上依然穿着馮家辦喜事的時候給他置辦的那身印着花紋的黑色綢衣裳,這似乎已經變成了他外出的行頭,很顯然,他穿着這身華麗的衣裳出現在村裡很不協調。
洛滿纔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衫,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那是老輩人處罰不守規矩的媳婦的一種手段,用來處罰翠玉娘,不合適吧!”
沉塘?
洛錦嚇了一大跳,這些人也太愚昧狠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