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好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外面颳着風,卷着地上的落葉,四下裡飄蕩着,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馮金元端着一杯茶,站在窗前,望着手裡嫋嫋飄起的水汽,陷入了沉思,十八年前,他去上河城進貨,偶然邂逅了眠紅樓裡的頭牌李秋雲,不想他對這個女子一見傾心,便不顧一切地用重金替她贖了身,因爲這件事情,他得罪了吳得康,因爲當時吳得康也打算贖出李秋雲做自己的小妾,不料卻被馮金元搶了個先。
馮金元和吳得康原本就認識,生意上也有些往來,相處得也很不錯,因爲這件事情,兩人從此反目,不再來往。
只是吳得康和楊天源兩人這些年一直來往不斷,所以這幾年馮金元也跟着見了吳得康幾次,關係才得以緩和了一些,在楊天源的撮合下,兩人才最終握手言和,畢竟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
而他和李秋雲的兒子李梓軒也長大成人,如今,李梓軒意外地來到了自己身邊,不得不讓他想起了這些往事……。
這些年來,李秋雲的態度一直沒有變,她並不想進入馮家,只想自己一個人過,這讓他很爲難,因爲這意味着他的兒子也不會來。
他多麼希望李梓軒能夠早點認祖歸宗來到自己的身邊……。
他嘆了口氣,走到嵌進牆壁裡的櫃子前,掏出鑰匙,拿出幾張銀票,放到袖子裡,一轉身,卻看見薛氏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老爺,你真的準備讓那個女人進門?”薛氏站在那裡,有些哀怨地看着他,十八年了。她一直跟這個自己看不見的對手在摳着氣,她恨那個女人,什麼也不做,就可以讓馮金元牽掛一輩子!
“什麼女人?你在說什麼?”馮金元皺了皺眉,他現在心裡很煩,其實是不願談論這件事情,事實上,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在自己的老婆面前談論自己的外室。
“哼!兒子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打算瞞着我?”薛氏見他這個時候還在打着哈哈,氣不打一處來。當她是傻子嗎?
“你錯了,我從來都沒有打算瞞着你,因爲她從來都沒有答應要進馮家的門。”馮金元不動聲色地端起茶碗。送到嘴邊,又放下,道,“就算是她答應進馮家的門,你也只有默許的份。”
“既然人家不來。那你打算怎麼辦?”薛氏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袖口處看,剛纔她都看見了,他拿了幾張銀票,她自然知道家裡的銀票都放在那個櫃子裡,所以。他一進這個書房,她就跟了過來。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用不着隱瞞什麼!我拿點銀子給我兒子。怎麼?你不同意?”他又端起茶碗,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水,他當年雖然是仰仗她孃家的錢纔買地種糧釀醋開店的,但這些年,他已經連本帶利地還清了。
何況。這些年薛家已經敗落了,他也曾出了不少銀子接濟過他們家。所以,他現在在她面前是理直氣壯。
“我怎麼敢不同意?只是,馮禮也是你兒子,你總不能只偏袒你在外面的那個吧!”薛氏早已經從兒子媳婦那裡知道了李梓軒來到平山鎮的事情,她對這件事情已經是無力迴天,孩子都長大了,她能有什麼辦法?
兒媳婦提醒她,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家裡的銀子!
但眼下似乎是不太可能,因爲家裡的銀子都是馮金元在保管,他現在也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她怎麼守?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放心,你兒子不會吃虧的,這些年他花的銀子比梓軒多了百倍不止,難道這也要一一算清楚嗎?”馮金元沉着臉,一臉不悅地看着她,什麼時候,他從家裡拿點銀子也要看別人的臉色。
“老爺,這不是銀子不銀子的問題,你在外面生的兒子找上門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不跟我商量一下,你說,你眼裡還有我,還有這個家嗎?”這些年,她一直擔心着這一天,擔心那個女人會讓她兒子找上門來,想不到,這一天,真的來了……。
“商量什麼?我兒子都不肯認我,我還和你商量什麼?”
“老爺,他既然不肯認你,那你爲什麼還要給他銀子啊!”薛氏拭了拭眼睛,不是因爲有淚,而是做做樣子,她聽說那個孩子不肯認馮金元,頓時鬆了口氣,她聽說那個女人在上河城也有一個鋪子,說不定,人家也未必是來爭家產的。
“他不認我,也是我兒子,我認他!”馮金元實在是不想跟她繼續談着這個話題,他見劉管家適時的在門口閃了一下,匆匆地走了出去。
上了馬車,他拿出一張銀票,遞給劉管家,道:“告訴無塵大師,這是我給寺裡的香火錢,天氣越來越冷了,讓他們務必照顧好梓軒。”
“是!”劉管家仔細地把銀票放好,又道,“老爺!前些日子醋價下跌,好多人家家裡多少都備下了一些醋,所以這幾天店裡的生意不太好,其他店裡都有蘋果醋撐着,每天多少都能賣個幾十斤,因爲他們買回去用水勾兌以後,可以給孩子們喝,自從上次品醋會以後,好多人家的小孩子都喜歡喝這種酸酸甜甜的蘋果醋,只有咱們家沒有這種醋......。”
“我知道了!先這麼賣着吧!告訴醋坊裡的夥計,年前再釀一批醋出來,越多越好。”馮金元沉思片刻,緩緩說道,心裡把洛錦恨得牙癢癢,都是因爲她,要不然,自己也不會敗得這麼慘!
“老爺,爲什麼還要多釀醋?”劉管家不解地問道。
“過幾天,我去上河城聯繫幾個買家,既然平山鎮生意不好,那就全運到上河成去賣吧!”馮金元嘆了一聲,臉上的皺紋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些。
“原來如此,老爺真是高明!”劉管家滿臉笑容地讚道。
他知道,在這場價格戰中,其實輸的是馮金元,他並沒有把其他商戶擠垮,反而讓他們釀成了成本更低的蘋果醋,如今,蘋果醋在平山鎮賣的這麼好,自家反而被排擠在外了,這的確是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玉山,你說從你入府以來,我對你怎麼樣?”馮金元突然喊着他的名字,問道,他以往是叫他劉管家的。
“老爺,您對玉山一向不薄,玉山也一直銘記在心,不知老爺爲什麼會這麼問?”劉玉山暗暗捏了一把汗,劉玉山這個名字,他自己都感到陌生起來。
劉管家這個稱呼,這個角色,彷彿已經進入到了他的骨子裡,不容置疑!
“那好,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派人去接你一家老小了,你一個人在這裡也不是那麼回事,我在楊柳村給你看了一塊地,準備給你蓋幾間房子,你看怎麼樣?”馮金元不動聲色地看着他。
“老爺對我的恩德,猶如再生父母,玉山感激不盡。”劉玉山愣了一下,他顯然沒有想到馮金元會這麼對他。把家裡人接來,他也曾經想過,但只是想想而已,憑他掙那點錢,養活一家老小,並非易事。
但馮金元提出來的話,事情就簡單多了,因爲他既然把他們家的人接來,就一定會有所安排的,斷不會虧了他們的,這一點,劉玉山還是比較瞭解馮金元的。
“再生父母?別逗了,我比你也大不了幾歲,算是你大哥,你家裡人來了以後,你就踏踏實實地在這裡安家立業,咱們好好大幹一場。”馮金元的嘴角隱去一絲笑意,他怎麼會看不出這個劉玉山的心思,最近和馮禮兩口子走得那麼近,他怎麼會不知道?
有時候,人太聰明瞭,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爲他會覺得周圍的人都是傻子,可是傻子也是有優點的,優點就是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會去問聰明人,就像順子跑來問馮金元,說劉管家爲什麼常常和蔣氏在一塊一樣!
馮金元知道劉玉山是個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那麼有些事情是不必點破的,他自然會知道該怎麼辦!
“是是!玉山今後一定會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老爺,把店裡打理好,讓咱們馮家醋重新在平山鎮火起來。”劉玉山信誓旦旦地說。
此一時彼一時,他現在的確是這麼想的。
說實話,他也感到自己現在就跟着馮禮兩口子有點冒險,且不說馮家還有一個兒子,就說馮金元,也才四十多歲,身體還硬朗着呢!
既然馮金元這麼厚待他,那麼他當然要好好回報一下了,至於回報什麼,他已經想好了,但不能現在說,現在說的話,有點太小人了,人家一給你點甜頭,你就趕緊搖尾巴,這樣只會讓人更加瞧不起的。
跟了馮金元這麼長時間,他自然知道馮金元現在最希望什麼,馮金元最希望的就是能快點看到自己的孫子,蔣氏嫁進馮家快一年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讓馮金元很是不滿。
所以,山泉村那個女人絕對是他最好的棋子,要不是這幾天忙着李梓軒的事情,他早就撮合馮禮把那個女人娶回家了,因爲蔣氏已經同意了,那麼馮金元兩口子,自然只有高興的份,這個功勞順理成章地變成他的了!
而現在這件事情也不急了,只要自己看住了這個女人,然後找一個恰當的時機來安排一下,讓馮禮娶了她,不就變成了自己對馮金元的回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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