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臥室裡響起少女痛苦的呻吟聲以及要水喝的聲音。
井九閉着眼睛躺在椅子上,正在看科學院的數學論文集,聽到她的聲音沒有理會。
當然,就算他這時候什麼都沒有做,也不會去照顧她。
他這輩子就沒有照顧過人,除了當年喝的實在太醉的南忘、受了重傷的三月,就只有飛昇前替白早擦了一把臉。
鍾李子搖搖晃晃地出了門,從冰箱裡拿出水灌了幾大口,才稍微清醒了些,有些辛苦地說道:“怎麼會醉的這麼厲害?不是米酒嗎?”
井九睜開眼睛,說道:“酒精度是啤酒的三倍。”
聽到這句話,鍾李子很是吃驚,說道:“這麼高的度數?難怪會頭疼。”
說着話,她坐到了椅子上,抱着軟墊,佔了很大的位置,把他的腳都擠了下去。
井九心想這小孩兒怎麼比臘月還霸道呢?
“喂!忽然想到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說,你纔是小說作者,我得做個聲明吧。”
“嗯?”
“漩雨會給很多錢的。”
“我有錢。”
“那署名權你也不要嗎?”
“如果作者是我,漩雨會幫你拿到交換生名額嗎?”
鍾李子抱着軟墊,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其實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很需要那個交換生名額,或者說想引起上面某些大人物的注意,把你接回去,不然你寫小說做什麼呢?”
“我爲什麼要去上面?”井九問道。
鍾李子想着這些天自己想象的故事,有些緊張問道:“因爲你要拿回屬於你自己的東西,比如家族,公司?”
井九看着她說道:“小說就別看了,會看傻的。”
……
……
絕大部分小說真的沒什麼營養,天天不停地看真可能變傻。
真正沒有營養的還是電視,只有傻子纔會天天不停地看。
最近這些天,除了新聞播出的時段,井九從來沒有打開過電視,但這時候數學研究被鍾李子打斷,他又不愛聽她編小說,便打開了電視。
他在心裡想,就當是慶祝自己解決了這個世界所有能解決的物理問題。
光幕很快更穩定下來,高分辨率的畫面與現實幾乎沒有區別,唯一的就是不夠立體。
電視上在播放一個綜藝節目,是在一個巨大的體育館裡舉行的,黑壓壓的觀衆如山如海,如癡如醉,如癲如狂。
井九看了兩眼,算出大概現場觀衆有十一萬六千多名,不禁有些意外。
鍾李子從廁所裡走了出來,看着電視上的畫面,不禁驚呼出聲:“是初選!我真是喝多了!居然忘了今天是初選的日子!”
星河聯盟的每個大區、行星基地都會有一位女祭司。
女祭司的地位極其崇高,據說負責傳承遠古文明的遺存。
今年是星門女祭司換選的年份,所謂換選其實就是女祭司年老將死的意思。
新的女祭司會在整個行星裡徵選出三位候選者,最後由前任女祭司直接指定。
那個盛大的儀式一般被安排在十月,稱爲水祭。
毫無疑問,新女祭司的徵選,是這顆行星今年最重要的事情,從海選開始便已經吸引了無數人的視線。
這時候電視上面播放的是三層世界某個片區初選的深夜重播。
鍾李子把軟墊從屁股下抽出來,抱在懷裡,興奮說道:“交換學生要在星門大學留半年,我們說不定可以現場看十月水祭。”
她忽然想到一些問題,沮喪說道:“不過門票肯定很搶手,我們到哪裡去弄呢?”
下一刻,她的眼睛又亮了起來,看着井九說道:“如果漩雨公司真用了你的小說,我們找他們要門票,他們應該能幫忙吧?”
在短短的時間裡,少女的情緒便轉換了三次,有可能是酒精帶來的放鬆,更大原因是十月水祭的吸引力。
井九不在意十月水祭,卻想起來了另外一件事,從茶几下面拿出筆紙,在那張紙上寫了一個字。
鍾李子好奇地湊過去看,發現紙上原來就有的“年”、“機器人”兩個詞下面多了一個“月”字。
“你到底想找什麼?不要說什麼我是誰……”
“什麼是一年?爲什麼一年是十二個月?爲什麼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爲什麼兩邊都差不多,雖然那邊沒有月。”
聽到井九這些問題,鍾李子怔住了,心想人類文明自復甦以來便是這樣紀事,可能與遠古文明有關?
這樣複雜的問題,實在不適合酒後的她來思考,她晃了晃腦袋,把這些問題與紙上的那三個詞忘掉,開始專注看電視。
……
……
女祭司徵選初賽的第一項內容……很老套,大概類似於小學知識競賽這種,考題不涉及任何創新、思維發散,對智商也沒有什麼要求,主要就是文史類知識的儲備。
鍾李子盯着光幕,每當出現一道問題的時候便會皺緊眉頭,在腦海裡不停搜索答案,然後握着拳頭大聲喊出答案、或者不自信地輕聲說出選項、或者繼續皺着眉頭。當答案出來後,她或者高興地跳起來,或者滿是遺憾的說我明明知道怎麼就記錯了呢?或者一臉傻笑地看着井九說自己讀的是理科……
“這道題我會!”不等井九給出任何反應,她看着下一道題又叫了起來:“是平漠高原,在主星極北地區!”
井九沒有關心她酒後呈現的表演型人格,對那些考題的內容卻有些興趣。可能是因爲這是星門女祭司的徵選,那些題目裡有很多都是這顆行星的歷史,而且是普通人都不怎麼關心的一些很偏門的知識。
鍾李子忽然想到那天看到七張滿分試卷,看着他有些不確定問道:“這些題目你都會?”
井九嗯了一聲。
……
……
第二輪考覈的題目則要難很多,看着就像是一個個遊戲,有的需要極精確的操作能力,有的需要極平靜的心態,但真正的基礎則是空間解構能力與重構能力。
這些題目對候選者的智商、準確來說是大腦開發程度有極高的要求。
鍾李子睜大眼睛,看着那些不停散開、重組的色塊,看着那幾百個似乎一模一樣的水杯,看了半天都沒能找到任何頭緒。
她是個好勝的女孩子,明知道那些題目超過了自己的能力,依然不肯放棄,甚至緊張地都屏住了呼息。
井九卻覺得這還沒有第一輪有意思,躺回椅子上,伸腳蹬了蹬,讓她往那邊坐遠點,然後閉上眼睛開始學習。
“這你也能行?”鍾李子看着他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說道。
井九心想這麼簡單,不要說童顏和雀娘,就算何霑來也能輕鬆通關。
鍾李子看着他的臉,忽然生出一種很荒唐的想法。
如果把他扮成一個少女去參加女祭司徵選,他說不定最後真的能成功。
至於別人能不能看出來……誰會懷疑如此美麗的一個人?
要知道她也是用了好些天才習慣這張臉啊。
井九繼續看那個論文集,無數個符號與數字在他的視野裡飄着,就像是雪花一般,讓他想到隱網裡的那個房間,繼而想到上德峰。那時候的火鍋比後來神末峰的火鍋要好吃,自然不是因爲顧清做事不仔細,是因爲他的味覺沒了。
這個世界的人類比朝天大陸的人類要弱一些,自然不是因爲他們懶惰而無能,而是因爲世界規則不同。
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也是如此,強度以及能夠施展出來的速度,都遠不及從前。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忽然聽到了一聲髒話,下意識裡睜開眼睛望了過去。
鍾李子站在電視前面,像看仇人一樣盯着裡面的主持人,咬着牙齒說道:“黑幕!”
三層世界該片區的初選已經進行到了尾聲,選出了即將最後最終決選的三名候選者,她最喜歡、最支持的那個女孩子落選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不要問,一問就是黑幕。
井九的視線落在電視上,發現那幾名候選者生的還算好看,特別是中間那個。
——以他的眼光都覺得還算好看,放在人類社會裡肯定就是極致的美人。
從十幾萬名觀衆如海浪般起伏的呼聲以及主持人的關注程度來看,中間的那位黑髮少女也確實最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