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救走朱雀的,是何人?”
聽得秦川言語,柳沉煙也緩緩止住了笑容,正色道。
“如果所料不錯,應該是青龍。”
秦川定了定神,緩緩應道。從方纔那股氣息來看,絕對是暗黑門聖使級別的人物,而其餘三人中,玄武穆痕被禁錮了元神、白虎不太可能與朱雀共事,最有可能的,便是很早以前便與朱雀交情頗深的青龍了。
據自己所知,朱雀最信任的人,也便只有一個青龍。
“如今暗黑門至少兩大聖使共聚安陽,定然在計劃着不可告人的陰謀。不過眼下煙霞山莊強者無數,他們不一定敢貿然闖入。”
說着,秦川問道:
“你可知最近的暗黑門巢穴位於何處?”
“最近的,便是西面百里之外的斷劍冢。”
柳沉煙沉思了片刻,卻是瞥了秦川一眼,又道,“不過數月以前,被你青冥山上那嬌妻給端了。此刻的斷劍冢,恐怕已成一片廢墟。”
“……”
聞言,秦川微微一怔。
“你失蹤以後,除了青冥山天下正道與聖巫教的那一戰外,暗黑門也曾數次圖謀不軌,甚至聽說還去過西疆……不過你放心,你那嬌妻也不是好對付的,聽說西疆一役暗黑門損失慘重,聖巫教更是藉機一舉滅了暗黑門數股勢力。”
柳沉煙白了秦川一眼,心中卻不知是何滋味。
“呼……”
沉默了片刻,秦川方纔輕舒了一口氣。
西疆腹地,當初連自己的師尊無塵子都尚且小心翼翼,那巫神陵中的人,不是誰都能對付得了的。自己唯一擔心的便是,阿羅葉與正道不合,又對暗黑門大舉出手,如此亦正亦邪、兩面受敵,形勢十分的不妙。
秦川搖了搖頭,暫且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理會了。
“那除了斷劍冢,還有何處?”
“另一處,怕是離安陽有些遠了,不太可能。”
柳沉煙想了想,便如此應道。如今天下不太平,正邪兩道交鋒無數,故此作爲玉劍宗下任宗主的她,自然對暗黑門的各處巢穴瞭如指掌。
“那只有去斷劍冢探查一番了。”
“你去?”
忽而,聽得秦川這一句,柳沉煙頗有憂慮地看着秦川。
“我……”
“算了吧,你一道元神,若是真遇上了,怕是又得死一次。”
柳沉煙白了秦川一眼,弱弱地說道。她自然知曉,此刻的秦川失去了作爲修真基礎的肉身,實力大減,若是真的遇上了青龍朱雀,不一定能夠逃得出去。而且秦川本就是暗黑門的心腹大患,說不準對方就是爲了秦川來的。
隨即,秦川默然了半晌:
“那……”
“你欠我的夠多了,不差這一次。”
緊接着,柳沉煙打斷了秦川的話,也不再逗留,只留給秦川一個背影,頭也不回地朝着一個方向迅速遠去。
秦川雙眉一緊,卻是說不出話來。
“那葉秋奇的婚禮……”
秦川昂着頭,對着那個方向喚出的話還未說完,便早已尋不見柳沉煙的身影。她還是如以前一樣,那般雷厲風行。
……
旭日東昇,漸漸驅散了冬日陰寒。
煙霞山莊再度迎來的清晨的曙光,山莊門前層層潔白的石階之上,映着美妙的光輝。花團錦幔,那兩扇大門之上,貼着極其喜慶的“囍”字。
今日,正是葉家家主大婚。
藍天白雲,豔陽高照,幾乎看不出冬日的跡象。
此刻,葉秋奇一身紅色的華服,領着葉家諸多長老,甚至還有不少伏羲門的弟子,包括鮮少公開露面的上官瑤,卻是靜候在大門之前。只見天際一道霞光,雲海漫漫,眨眼之間,大門之前,幾個道人赫然出現。
靜虛子。
如今的靜虛子谷長風,接任了伏羲掌教之位,在往日的威名之上,又添了幾分尊貴。沒想到,今日葉秋奇的大婚,他竟是親自來了。
通常來說,修真宗門一門之主這般尊貴之人,就算是門內弟子的喜事,也不一定會出面。然而此刻靜虛子領着伏羲門幾位長老出現在葉家大門前,無疑給了葉家諾大的面子。葉家的名聲,可謂是如日中天。
“安陽葉家衆長老,恭迎伏羲門靜虛真人。”
“弟子葉秋奇,恭迎師父。”
在場諸人一一行了禮,葉秋奇一臉正色,倒也有模有樣。
隨即,鮮少露笑的靜虛子,對着自己的這個得意弟子笑了一笑。在衆人的恭迎之下,由上官瑤親切地領着,踏入了煙霞山莊的大門。
葉秋奇走在最後,咧了咧嘴。
不過,忽而朝着大門之外凝視了一眼,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明媚的陽光傾瀉而下。
山莊大門的對面,秦川靜靜地立着,微微躬下的腰身,直待靜虛子的背影消失在山莊中,方纔昂了起來。葉秋奇的那一眼,其實並未瞧見自己。元神之妙,自也能隨意隱匿,只要不是修爲差得太多,都不會被察覺。
就如同一個透明的人,遠遠望着。
“弟子秦川,見過師父。”
秦川心中默唸道。雖然經歷過這般種種,但自己心中對靜虛子的尊敬,也從未弱去。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如此,便是恩。
不過,既然靜虛子也來了,那暗黑門的陰謀,或許便也不會輕易得手。
也不知柳沉煙探查得怎麼樣了。
秦川定了定神,陷入沉思。
葉秋奇與自己相交數年,已勝似手足之情;而蘇小妍亦被自己當做妹妹一般看待,那蘇家更對自己有恩。眼下葉秋奇與蘇小妍的婚禮,縱是不餘遺力,自己也絕不能讓暗黑門從中破壞,絕不讓其陰謀得逞。
絕不!
“?”
忽而,秦川眉目一凝。
恰見一道背影又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卻是一個略顯奇怪的男子,揹着一把古箏,在葉家管家阿德的帶領下,緩緩進入了煙霞山莊。想來婚禮之上,葉家請些樂師演奏供人賞樂,倒也並不稀奇,只是……
“此人有鬼!”
僅僅一眼,憑着直覺,秦川便察覺了對方的怪異。
“不對,以我的修爲,竟是探不出究竟。難道,此人的修爲已經遠遠超過了我?那把琴……這中原之中,有何人是用音律殺人的高手呢?”
一時間,秦川心中閃過許多猜測,卻都無果而終。
看來,還得潛入煙霞山莊。
……
夜。
北風輕拂,但在如此喜慶之夜,倒不覺嚴寒。
煙霞山莊氣勢恢宏的前廳之外,一片頗爲寬敞的院落,被佈置成了婚禮的現場。紅花喜幔,來自中原各處的賓客,共聚一處,熱鬧非凡。
葉秋奇父母雙亡,長兄又因那般事故被葉家除了名,故此婚禮乃是由一位葉家的長輩和伏羲門一位長老主持。蘇權一家在中原本就頗有聲名,如今與葉家結姻,聲勢更是倍漲,整整一晚,蘇權的臉上,始終掛着笑意。
“小小這孩子,越來越可愛了。”
遠處一株樹梢之上,傳出秦川的一聲感嘆。
眼見那蘇小小被上官瑤的母親抱着,被各家之人逗着,十分受人喜歡。秦川輕輕笑了一笑,只可惜,此刻的自己,只能這般遠遠地看。
葉秋奇與蘇小妍拜完了堂,敬了賓客酒,新娘蘇小妍便與上官瑤去了後園。此刻婚禮的場中,只有新郎葉秋奇陪着無數賓客飲酒暢談,觀賞歌舞作興。秦川看得到,那小子今日是多麼高興,不由,自己也高興了起來。
只是,看不到葉秋奇臉上的一絲遺憾。
“你不要怪我。”
眉間忽而閃過一抹悵然之色,秦川自言自語道。
“他來不了,我不怪他。”
“……”
突然,秦川心中一緊,卻是聽得身後傳來如此一句淡淡的言語。緩緩回過頭去,便見葉秋奇倚在樹梢之上,他手中一壺酒,瞬即擲了過來。
秦川接過酒壺,沒有言語。
月色有些淒冷。
沉默。
秦川看着葉秋奇,自然也知此刻的葉秋奇也是一道元神化身。他早就發現自己了,雖不知如何發現的,但自己與他的這般交情,換過來,自己也自認絕對能夠找得到他。秦川的心中,忽然一股痛意襲上心頭。
葉秋奇發現了自己,卻裝作不認識自己。
可想而知,自己親手誅殺玉虛子之事,可能沒有讓伏羲門衆弟子痛恨仇視,但必然讓他們寒心。那,可是一門之主,每一個人的尊師。
自己念恩,可他人何嘗不是如此?
“謝了。”
秦川道了一句,將那壺中的酒一飲而盡。
葉秋奇笑了一笑,也將自己手中的另一壺酒飲了下去。隨即昂起頭來,直視着秦川:“我方纔瞧見,從來不飲酒的上官瑤,也小小地酌了一杯。”
“……你若是遇見他,告訴他一下。”
葉秋奇別有意味地說道,臉上微微泛着紅暈,卻任誰也瞧得出來,這一句並非酒話。秦川更是明白,明白那話中的含義。
“我會的。”
“嗯。”
葉秋奇點了點頭,轉眼之間,眸中又恢復了醺醉之態:
“秋奇今日大婚,多謝閣下賞臉。”
“去吧。”
秦川一笑,擺了擺手,緊接着便見葉秋奇的身影又生生在這隱蔽的樹梢之間消失無形。末了,卻是一抹惆悵之色,瞬間浮上秦川的眉梢。
很久很久。
“呼……”
長長舒了一口氣,秦川收拾情緒,再度注目在了下方人羣之中。
卻見,柳沉煙,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