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至德、嬰春秋等人看了過去,只見一頭形若大魚的凶怪出現眼前,那股兇戾之氣就是自其身上散播出來的。
山海界各派這些年來往來穿渡各界,自不難認出這是一頭“惡尤”,對方馭此凶怪到此,目的可謂昭然若揭。
凶怪背上站着十多名修士,爲首三人籠罩在一團光亮之中,身影樣貌分辨不清,具體修爲也無法判別,但從氣機上看,無疑都是渡覺修士。
至於身後那十餘人,有一二人與他們功行相仿,而大多數卻還遠有不及,可無一例外,俱是斬卻凡身之輩。
六人看過之後,就略了過去,這些人中最爲危險的還屬那三位渡覺修士,也唯有這三人能給他們帶來足夠威脅。若是這三人不在,只對付其餘十人,實則並不如何困難。
這處半界十分堅固,其上設布了無數禁制,算得上是山海界外一道屏障,哪怕沒有伯白、伯玄二人,也能將絕大多數試圖侵入界中的虛空生靈滅殺在此。
事實上,這兩名神君只有在面對一些格外兇悍的虛空生靈時纔出現,對於那些層次不高的,只會交由山海界修士自行面對。
但這一層阻礙,在面對渡覺修士時毫無疑問形同虛設。
孟至德沉聲道:“敵蹤已現,諸位,我等便按先前計議行事。”
其餘五位上真都是稽首言是。
孟至德手中托出一物,在出來一瞬間,好似一切物事都被吞沒進去,便是此刻他拿在手中,能感覺到那裡有物存在,但卻無法望見。
此是溟滄派鎮派之寶虛元玄洞,。
面對三名渡覺修士,還不知對方到底成就了幾劫功行,與之硬拼顯然是很不明智的,所以這一次,他們決定並不與對方比拼正面,而是利用這鎮派法寶來摧垮對手。
可以說,這一回所有謀劃都是圍繞着此寶而定。
當初在動用此寶與敵交戰時,因爲修爲所限,至多也不過解開二層封印,而如今因爲功行不同,所以再無這等限礙,此刻已然是解開了三層封印。
一旦引動其威,可將一界之地化爲虛無。
由於此寶威能過於宏大,連御主也未必能夠保全,所以持寶之人正身必得在發動之前及時撤出。
孟真人當即化出一道法力分身,由其持拿那鎮派之寶,隨後對大鯤贏嬀道:“贏真人,有勞你送我等離開此處。”
贏嬀悶悶迴應一聲,其把頭尾一擺,頓時消失不見,瞬息間便帶着衆人從這半界之中撤了出去。
那女道人見六人齊齊退走,卻是以爲山海界這幾人見得自己這裡勢大,發覺無力抗衡,所以不敢與他們交手。她目光一轉,便望到了真人那具分身,可方纔看有一眼,心中卻是沒來由升起一股悚然之感。
她不由一驚,雖不知那是什麼緣故,可卻十分相信自身感應,立起神意傳言道:“速速離開此處。”
可便是渡覺修士,想要在瞬息之內離開這一界,也是無有可能辦到的。
下一刻,這一行人便覺自己似被一股莫名力量攫住,自身連同外間天地都是陷入了停頓凝滯。
在女道人和另外兩名渡覺修士的神意之中,不管是自己身軀還是身周圍的清氣靈光,都彷彿變作了最爲華美的琉璃雕像,一動不動立在那裡,而後從身外光華到身上衣角,都是同時均勻碎裂開來,由殘片化爲細屑,再由細屑化爲虛無,最後徹底歸入寂暗。
孟至德此刻與其餘五位上真已是退至山海界內,他心意一動,虛元玄洞已然是轉回至身畔。
這鎮派至寶可吞化一界,在此般威能之下,只要不能跳脫去了界外,那麼就一併被囊括其內,任你如何挪轉根果都無用處。
可以說,此行來人,也唯有那三名渡覺修士可以避過此等威能,因爲修士只要渡過一劫,那麼除了駐世法身之外,在天外天中還另有法身,渡去幾劫,便會存有幾具,且一具比一具來得法力宏大,哪怕駐世法身被毀,也還可再降下一具來。
好在這裡也不是沒有缺點可以利用,因爲你便是再降下法身,也同樣也只會落在原處。
雖是半界被毀,可不難再重塑一處出來。
但因此界其實也是寄託于山海界之上的,所以此輩有落於山海界內的機會,故是這般做未必能保證萬無一失,這裡就需要同時營造出諸多半界,而此等界天的數目越多,則越能減少其侵入本界的可能。
這等事只靠他們六人是不夠的,好在此前也是早有安排。
孟至德稍作感應,在察覺到此回來犯之敵的氣機都是暫時消亡不見後,就對大鯤贏嬀言道:“贏真人,勞你再費心一回。”
大鯤贏嬀稚嫩聲音在各人心中響起,道:“我來,我來。”它身上氣機一放,便將此間六人與山海界中其餘凡蛻修士的氣機都是併合到了一處。
孟真人見此,就又向所有人傳去了一道意念。
溟滄派渡真殿內,左殿主寧衝玄負手站於一處高聳兀立的玄巖之上,在他身外,無數氣機如狂風暴雨一般圍繞在身側,隱隱可見其中有無數極微極細的劍光飛舞,此間如同一個大渦旋,將界中靈機不斷牽引入內,而後再是吞沒不見,除其自身之外,無人知曉這些靈機到底去了哪裡。
此刻他似感覺到了什麼,心意一轉,只是一瞬之間,所有狂暴氣機頓被撫平下來,化作和風細雨,小界之中的天地萬物也是變得清朗明澈起來。
他仰天望去,少時,一道氣光自身上衝天而起。。
翼空洲,清羽門。
鳳鳴峽中連天虹,跨飛橋,華光道道,彩芒紛呈。
清羽掌門陶真宏正端坐天羽之上講道,在他四面,有清瀑流淌,泊泊之聲中,氤氳氣霧在半天中聚成靈雲,好若華蓋,身旁天鶴盤旋,鳴聲陣陣。
下方通達外海的龍池之中,一頭頭龍鯨在汪洋之中恣意起伏,無數靈禽時而停居其寬厚身軀之上,時而成羣結隊從其頂上飛掠而過。
隨着他聲音迴響於清曠天宇之中,亦有諸多玄妙異景因此顯現出來,坐於兩崖之上聽道的弟子無不是心神沉浸其中。
而在這時,他若有所覺,微微點頭,便一擺拂塵,一枚清羽飄飄而上,不旋踵,就已是沒入天際,不知所蹤了。
紫英洲曉微湖上,掌門雲素菡正身正漫步於爛漫花叢之中,似在思索着什麼,忽然心有所感,一擡頭,暗道:“開始了麼?”
她隨手從旁處抽出一截花枝,意注其上,須臾之間,隨着一股香氣散發,已是有一朵鮮花自上盛放開來,她把此花往天中輕輕一送,就任其飄飛而去。
天嶽之中,魏子宏也同樣是收到了孟真人傳念,他道:“此輩已是入彀,時機已至,該是我等出力了。”
他走前幾步,起法力往陣禁中樞灌入進去,少頃,天嶽之上便有重重疊疊的禁陣靈光顯現出來,霎時將原本圍堵在外的光膜衝開一處處缺口,天嶽之內的凡蛻修士感受到此等變化,立時將自身氣機由此送渡了出去。
而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山海四方四域,各派未曾到來的凡蛻修士也都是有了反應,一股股法力氣機皆是衝去天外!
孟至德、嬰春秋等六人在感應得這些氣機之後,立起意念指引,令其等於山海界間隙所在開闢出了一方方界域。
一時之間,這些界域好似浮動在山海界表面的氣泡一般,成爲阻擋在本界前的屏障。
不過就算這樣,仍不能說是高枕無憂,因爲對方足有三個渡覺修士,只要其中有一人法力漏至山海界中,其人就可以侵入進去,並將另外兩人也是接引入內,要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將會造成難以想象的損失,所以必須將這漏洞補上,萬萬不能給對手半點機會。
可除非能算定對手未來,否則很難做到這一點。
但想看到同輩之未來,需得付出無數神意法力,並需再設法斬滅那所有未來,方纔能把握住那唯一可能,可這等代價在場之人卻無一承擔得起。
好在他們也無需如此做。
嬰春秋此時把袖一擺,將太卓玄清劍橫與眼前,此劍能照見那一線未來,以他如今修爲,祭動此劍根本之時,根本無需耗費太多法力,一旦發現對方氣機有落去山海界的跡象,就可提前將之斬斷。
只是在做好一切佈置好後,衆人卻發現對方遲遲不見有法身落下,顯是此輩也是忌憚虛元玄洞,不敢隨意落下。
他們也是不急,要是對方長久不把法身落至世間,那麼就會迷失在虛界之內,再無法在人前顯化,這般等若將之殺滅,所以拖延下去,明顯對他們是有利的。
天外天中,女道人在發現自身駐世之身一瞬間就被打滅之後,也是驚怒不已,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物,可也是分外忌憚,在不知道這等手段山海界還能動用幾次的情況下,她不敢輕易降下法身。
於是遁入莫名,起神意推算了一下,可是耗費了不少法力下來,可沒有辦法能夠完滿解決此般困境。
或許將氣機渡入山海界之中是一個辦法,因爲對方不可能連自家修煉地界一併毀去。
可她算來算去,發現這裡縱有破綻,對方未必沒有辦法提前堵上,
渡覺修士雖然法力高於凡蛻三重境修士,可從根本上而言,與後者仍是處於同一層次之中,並未超脫其上,雖是可以找出一定漏洞,但想要算定所有,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這便只能靠自身昀殊了。
只她也不可能在此停駐太久,這裡終究不是沒有機會,於是心意一轉,那一劫法身便自落去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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