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奕華雖躲在了法旗之中,但對外間動靜仍是留意,聽得周子尚之語,有那麼一刻,他忍不住就要衝了出去。只是身上邪氣未除,也只好先忍耐下來。
過去約莫盞茶工夫,他終將邪氣壓了下去,忙又吞服了幾枚辟邪驅毒的丹藥,這纔將飛空寶旗一收,自裡行出,稽首道:“道友果真得了符詔麼,那貧道倒要恭喜了。”
周子尚一聲大笑,道:“眼下兩枚符詔已全,不如就此前去開了小界,道友以爲如何?”
因只蘇奕華一人知曉龍府何在,強逼顯然是不成的,故他原本謀劃,是利用外毒將此人與翁饒先行制住,如此既可逼問出龍府下落,又能一人獨吞兩張符詔。
眼下既然籌謀失敗,那與其這般糾纏下去,還不如先開了小界,再說其餘。
蘇奕華心念電轉,經方纔那一事,他對周子尚也多了幾分忌憚,若對方果真從翁饒手上得了符詔,此議倒也不是不可接受,至多到了小界之中,再各施手段罷了,於是道:“道友說得甚是,原本立契之時,就說好共享小界,自是當如前言。”
周子尚一笑,把手擡起,輕輕一揮,須臾,就撤去了神通。
蘇奕華見眼前彷彿拭去一層薄霧,天光及身,知是出了一氣天,他目光往四下裡一掃,見周圍唯有蟬宮修士,霜楓島之人卻是一個也未曾見得,知曉不是逃了,就是被對方斬殺乾淨了,不由暗罵其無能。
肖莘見周子尚出來,腳踏輕雲,迎了上去。秀目凝注其面,問道:“周道友,如何了?”
周子尚沉聲道:“道友且放心。翁饒已死,我已拿到那物。”
肖莘心下一喜。道:“那下來如何?可是……”
周子尚攔住她話頭,往蟬宮那幾名長老處有意無意望了一眼,道:“道友莫急,那處地界,越少人去越好,人多眼雜,卻是不便。”
肖莘知他意思,輕輕點首。道:“道友言之有理,請稍帶片刻,待我將宮中之事安排妥當,再隨二位一同去。”
走了幾步,她撇了一眼遠處,卻不見魏子宏身影,妙目一轉,道:“有一事卻是忘了告知道友,方纔兩位與翁饒相鬥時,卻是來了一名海外修士。說是來追緝一名門中叛逆,不知道友可是認識?”
“門中叛逆?”周子尚心下一驚,暗忖道:“莫非說得是蘇氏?難是溟滄派的人到了?”
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沉聲問道:“人在何處?”
肖莘擡袖指向一處,道:“方纔還那裡,現卻不見影蹤,許是未曾找到欲尋之人,故此離開了。”
周子尚卻未放鬆警惕,掃兩眼,又問道:“此人修爲如何?”
肖莘道:“與我等彷彿,只是手段詭譎,卻似魔宗路數。”
周子尚一怔。皺眉道:“魔宗修士?”
他再一思索,不管此人身份如何。現下不見影蹤,那不是藏在暗處。就當真離去了。好在自己這一方人多勢衆,只要來得不是三重境修士,倒也無需懼怕。
此刻衆人上空,魏子宏正隱遁在一團雲霧之中,他視線卻是一直追在蘇奕華身上。
“這叛逆果然在此,要殺他不難,但要打聽出龍府下落,卻要設法活捉。”
那些蟬宮修士並不放在眼中,但是周子尚在此,他卻不得不慎重了,故此並不出手,只在等待合時機會。
肖莘與周子尚語畢,就轉身來至宮中幾位長老處,她神色慎重道:“諸位長老,稍候本宮與周子尚同去那處小界,路上會留下印記,你等可假意離去,稍候再跟了上來。”
有一名長老意動道:“宮主的意思是要搶下那處?”
肖莘搖頭道:“本宮卻無有此意,但人心難測,總要防備一手纔好。”
那長老附和道:“宮主說得是。”
再低聲商議幾句後,衆長老對她一揖,便就遁空飛去。
周子尚直到這一行人俱都不見了影蹤,這才擡頭道:“蘇道友,請前面帶路。”
蘇奕華打個稽首,身化光虹,當先飛去,周子尚與肖莘也是起得遁光追來,身位只比他稍稍落後一些。
魏子宏見這一行人齊往一處飛去,思忖了一下,也是跟了上去,
飛遁有小半日後,三人就來到至那處石林島上,蘇奕華尋着那處地宮門戶,就落身下來,手指下方,道:“那界門就在其中,兩位道友請隨我來。”
說罷,就先行向下走去。周子尚與肖莘交了一下目光,亦是步入裡間。蘇奕華倒是未曾作弄什麼手腳,引得二人上了正道,不多時,就來至兩座法壇之前。
他緩步上了左側那座法壇,道:“還請周道友到對面法壇上,我二人合力,一同引動符詔,就可開得界門。”
周子尚感應片刻,見四周別無任何禁制,這才放心,飄身上了右手法壇,一翻手,就取了一枚符詔出來。
蘇奕華看了一眼,暗道:“果是落到了他手中。”
他不再多看,將法力一運,少時,兩人面前那座大石鏡上就盪漾出一陣陣如水波紋。
周子尚也不敢怠慢,起兩指夾住符詔,法力就是一運,霎時間,好似水面被大石擊中,那石鏡之上爆開一道光華,兩人就感覺一股充盛靈機涌上身來,不由都是露出喜色。
可下一刻,兩人臉色卻同時一變,那手中符詔竟就懸在法壇之上,任憑他們如何使力,也無法收了回來。
這界關大開,靈機外泄,必會引得外界修士過來窺看,那此處秘密便就保不住了。
周子尚沉聲問道:“蘇道友,你可知這是何故?”
蘇奕華想了一想,撫須道:“貧道以爲,收此符詔應是另有訣竅,只我二人皆非那位真人門下。自然不知其中法門了。”
肖莘這時出言道:“二位,界門已開,不若到裡間一探。不定能找到合門之法呢?”
蘇奕華道:“言之有理。”轉頭看來,“周道友。貧道就先行一步了。”
說完,一道遁光自法壇飛起,就飛入小界之中。
周子尚冷笑一聲,根本不去招呼肖莘,把袖袍一甩,也是縱光而入。
肖莘哼了一聲,她卻不急着入內,而是在外盤膝坐下。想等着自家門下到來之後,再往裡去。
只是等了片刻,她見一高大俊朗,額間有一道豎痕黑袍修士步入此間,認出此前海上所見那人,身軀不由一顫,急急站起,後退幾步,神情之間滿是緊張。
魏子宏卻看也未曾看她一眼,目光只是投在那石鏡界門之上。隨後往前一步,身形如電光一閃,就已沒入石鏡之中。
肖莘見狀。大大鬆了一口氣,方纔魏子宏到得她三十丈內,自己竟然絲毫無有察覺,可見要取她性命也是不難,現下她愈發不敢輕易到那小界之中。
魏子宏一入裡間,他舉目一望,見山巒重重,處處怪崖奇山,蒼壑幽泉。飛瀉而下,不過十餘里外。一團白氣噴出,交織雨霧。氤氤氳氳,襯得山色迷濛,天地朦朧。
他額頭正中神目睜一隙,光華外露。看得片刻,知眼前一切皆非虛景,也是暗自吃驚,暗道:“原來當真是一處小界。”隨即又轉而露出興奮之色,“好,待我拿下了,再獻於恩師駕前,想來恩師必是高興。”
能開闢小界之人,多是大能之士,他頓時意識到,蘇、周兩人到得此地,不定是這界中藏着什麼好物。
只是此刻,這二人不見了影蹤。
他拿了一根菸香出來,以手遮護,輕輕一搖,見那煙氣分作兩道,各去一方,沉吟了一下,就往飛身而起,往其中一道方向追去。
而此刻外間,有七道遁光接連入內地宮,到了肖莘面前,都是揖禮道:“參見宮主。”
肖莘道:“諸位免禮。”
那青袍長老望着那石鏡,滿是激動道:“宮主,此便是那入界門戶麼?若能了此地,我蟬宮大興可期。”
肖莘卻秀美緊鎖,道:“無有那麼容易,周子尚、華辛真人,還有我等半日前所見那外海修士,而今都在裡間,我需三人隨我同去,聞長老,你就留在此處。與餘下之人在此布一陣法,守住門戶,莫要再放得一人進來。”
青袍長老當即應承道:“宮主放心入內就是,駒島掌門方死,門中無暇顧及外事,霜楓島方纔被我重挫,這風陵海上,也就我蟬宮一家獨大了。”
肖莘點點頭,點了三名長老出來,就一同步入小界。
只是此間之人皆不知曉,就是界門開啓的同一時刻,海上那呼號不休的厲風忽然一滯,隨後由強轉弱,風勢漸衰。這一變化,立刻便被等在外海的渠商感應到了。
他來至海畔,稍稍一辨,發現以眼下這等風勢,只比來時那渦旋強上幾許,自己如是小心一些,再以法寶護身,未必不能闖了過去。
只是他不確定這風勢變化究竟會延續多久,要是去到半途,這厲風又復爲先前那般,那可就不妙了。
可是他此前已然耽誤了不少時間,眼下有這機會,又豈能錯過。
盤算良久之後,他決定冒一次險,把身一搖,變作一條身長六十餘丈的墨鯉,撞開迎面而來狂猛大風,就往海中深處衝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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