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大輦從這尊神祇的小腿邊駛過,陳實仔細觀察,腿上的符文印記繪刻繁複,不是畫在上面,更像是隨着身體而生長出來的。
他心中微動:“十三世家在神祇修煉上,有獨到的辦法。”
他對新鄉的民間瞭解得最多,各個村寨的乾孃雖然也是神相,但卻是用不凡之力凝聚而成神相,不斷吸收香火之氣來壯大自身。但十三世家顯然不是如此,他們結合了符籙,用不凡之力作爲靈氣,走出了一條別開生面的神祇修行之路。
青雲大輦向前駛去,他看到了更爲強大的神祇。
那是天神般的存在,屹立在界上界中,其人的念頭已經可以影響到四周方圓數千裡的氣象。
其中一尊神祇目光掃來,一念風雲動,數千裡的雲霧涌現,讓青雲大輦在雲霧中行駛,難辨方向。
“給我一個下馬威?”
陳實不以爲意。
又有一尊神祇擡手,一念雷雨生,數千裡的疆域,雷霆如金蛇閃爍,大雨傾盆。
青雲大輦駛過這片雷雨疆域,又有一尊千丈天神冉冉站起,一念火海起,讓青雲大輦四周都是鋪天蓋地的大火。當真是強大無邊。
大輦在火海中穿行,隨時可能被焚化成灰。
不過這些十三世家的祖輩,只是向陳實展示他們不可匹敵的力量,並無惡意,否則即便是青雲大輦這等法寶,也護不住陳實。
青雲大輦一路飛馳,界上界疆域之廣袤程度,遠超西牛新洲五十省,浩瀚無邊,望不到盡頭。
大乘境存在的虛空大境是在虛空中開闢,動輒上千裡,自真王時代結束以來,十三世家約有近兩千尊宗主在臨終前親自參與界上界計劃,用他們的虛空大境,打造了這片神乎其神的世界。
即便陳實對十三世家的觀感並不好,但界上界的存在,還是讓他深深震撼,歎爲觀止。
白衣女仙也不睡了,湊到他身邊,與他一起擠在窗櫺邊向外看,饒有趣味。
陳實轉眼便看到她貼近的面龐,白皙的肌膚嫩滑,吹彈可破,嘴脣又是紅豔豔的,似乎柔軟且香甜,還有幾根髮絲從她耳邊跑到眼眸旁,在烏溜溜的大眼睛間,應該是被陳實的氣息吹的有點晃動。
髮絲撩撥她長長的睫毛,女孩揉了揉眼睛,轉頭便看見他在盯着自己,急忙又轉過頭去。
陳實心猿意馬,很想攬住這姑娘的腰肢,體驗下手感,然而隨即警覺:“多半是我的彭𫏋在元辰宮作法,亂我心智!不能等了,打倒楊弼之後,我便去斬了它!”
突然,他鼻子發癢,忍不住打個噴嚏。
白衣女仙咯咯笑了起來,得意的用指頭纏繞着頭髮,適才是她偷偷用自己的秀髮捅陳實鼻孔。
陳實從自己鬢角扯下一縷頭髮,用指頭纏繞着,笑道:“你捅我鼻孔,我也要捅捅你的。”
白衣女仙驚叫,連忙縮身躲避。
陳實向前撲去,那姑娘卻很靈活,貓兒般輕盈,躲過他的撲擊。
陳實一撲不中,張開雙臂再撲,白衣飄飄,還是撲了個空。
不過青雲大輦祭起時空間極大,但如今被界上界的神威壓制,空間恢復正常,白衣女仙沒躲幾次,便被他逼到牆角。
她笑得身體發軟,靠着牆角縮了下去。
陳實笑着拿頭髮去捅她鼻孔,漸漸靠近時,只見那美人兒楚楚可憐,說不出的動人,眼睛裡不知是笑得還是嚇得,泛出了淚花,搖着頭央求他不要捅。
陳實看得心頭小鹿亂撞,只覺今日的彭𫏋分外賣力,自己抵抗不得,讓這女孩的脣變得異常鮮豔,當即便要壓住女孩,去親她的紅脣。
白衣女仙受驚,急忙雙手一推。
陳實只覺像是被丈天鐵尺撞在胸口,天旋地轉,倒飛出去,轟隆一聲掛在對面的牆角,只是靠上方掛着。
楊姓扈從正在馭使三匹龍驤,在雲氣中奔行,向陳實展示界上界的強大,突然青雲大輦發出轟隆一聲巨響,整輛寶輦被一股不知何處而來的力量擊中,翻滾着向一側飛去!
三隻龍驤奮然怒吼,各自施展出全力,化作百丈長短的龐然大物,試圖拉住這輛大輦,但卻被大輦拖拽着,向斜下墜去!
楊姓扈從也被甩飛出去,將他摔得頭昏腦漲,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他急忙奮力追趕大輦,只見那輛大輦在空中翻滾,拖拽着那三隻龍驤,向着一座山頭撞來。
三隻龍驤各自咆哮,足踏火雲,利爪扣住虛空,竭盡所能與這股撞擊力抗衡,依舊被拖拽出十多裡遠。
眼看便要撞在那座山頭上,三隻龍驤終於穩住,險之又險的避開山頭,拖拽着青雲大輦從山峰的一側駛過。
楊姓扈從追上大輦跳到車伕的座位上,驚疑不定,回頭看去,只見青雲大輦的左上角,被撞出一個人形印記,看着好像是背部。
“陳大狀元,您沒事吧?”他小心翼翼問道。
“我沒事……咳咳咳!”
陳實中氣不足的聲音傳來,“可能斷了幾根骨頭……”
楊姓扈從心頭劇烈跳動幾下,心中凜然:“何人偷襲我們?奇怪,列祖列宗難道沒有察覺到有人已經潛入了界上界?難道是絕望坡?”
他惴惴不安,更加警覺,不住的向四周打量。
而在大輦中,陳實掙扎着從上方的牆角中抽身,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白衣女仙挪動腳步,又是內疚,又是羞澀,上前查看他是否死了。
她晃晃陳實的胳膊,央求他不要生氣,然後又把臉蛋貼過來,撅着嘴脣示意他可以親自己的嘴脣,這次絕對不會反抗。
陳實劇烈咳嗽一聲,向外噴出一口血,努力挪動屁股,試圖離她遠一點。
他現在知道,當初自己祭起白衣女仙,迎上邪變的天真道人的全力一擊,天真道人爲何會倒飛而去了。
這女孩輕輕一推都這麼重,倘若施展全力,咔嚓一聲,只怕他便直接粉碎,蒸發。
“你先別動我!”
陳實見女孩又在試圖靠近,連忙道,“我先把斷掉的骨頭接上,我怕你手重,又弄斷幾根。”
白衣女仙委屈的蹲在一旁,看他祭起元神,手掌探入體內,接上斷骨。
陳實用元神煉去體內的血瘀,鎮壓住傷勢,又去小廟裡摘了幾顆靈藥服下,促使傷口復原,性命沒有大礙,這才舒一口氣,心道:“剛到界上界,我便受了重傷,這還怎麼踐行與楊弼一戰的約定?”
這時,青雲大輦漸漸放慢速度,來到一片雲海中浮動的山巒前。
這些山巒如同仙山,飄浮在雲海之中,霞光繚繞,彰顯不凡。
大輦從羣山之間穿過,迎着一座仙山的宮闕而去,最終停靠在那座宮闕前方的平臺上。
楊姓扈從打開車門,躬身道:“陳狀元,請。”
陳實面色蒼白,在白衣女仙的攙扶下,慢吞吞的走下大輦。
楊姓扈從錯愕不曾想他傷得這麼重,心中頗爲內疚:“是我界上界保護不周,導致他遭遇襲擊而受傷。”
那片宮闕正是楊弼的閉關之所,此時楊弼與一對年輕男女已經在門前等候。
那女子好奇道:“楊兄弟,你爲何對這個陳實如此看重?他被割去了先天道胎,難道還如此強大麼,以至於你這般重視?”
她是李家李倩雲,前些日子因爲敗在李天青之手,李家宗主將她送到界上界。
她來到此處後,觀摩李氏諸神,又得到列祖列宗的指點,修爲突飛猛進。
此次聽聞陳實與楊弼一戰,因此前來觀戰。
楊弼沒有回答,另一位年輕男子微微一笑,道:“倘若陳實被割去先天道胎之後便一事無成,也就不會西京斬殺公子,十三世家也就不會幾乎全軍覆沒,被他奪取狀元之名了。”
他是張悠,當今的榜眼。
但十三世家參與會試殿試的高手不少,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生死不知。
張悠是那場科舉中,唯一活下來的十三世家傳人。
同樣,他也是張家下代宗主的候選,也被送到界上界修行。
他與陳實有舊,聽聞陳實赴約而來,於是在此等候。
“孩秀才在十二年前就已經名動天下,被割掉先天道胎後,沒想到非但沒死,反倒東山再起。”
張悠道,“僅憑這個,他便無愧年輕一輩中的絕頂高手。換作我,只怕早就死了,即便被救活,也是一個廢人。”
李倩雲細細思量,換作自己被割掉神胎,就算不死,只怕也與廢人無異,笑道:“孩秀才,的確令人欽佩。”
楊弼看着飛馳而來的青雲大輦,沉聲道:“天外真神賜下先天道胎,本就是因爲他逆天的資質,哪怕沒有道胎,他依舊是個極爲可怕的對手。他到了,兩位,隨我迎接孩秀才!”
大輦落下,楊弼快步走來,李倩雲、張悠跟上。
待看到陳實的模樣,三人心中一驚。
張悠急忙上前,詢問道:“陳狀元,你受傷了?何人傷的你?”
他的目光落在白衣女仙身上,心頭劇烈跳動:“世上怎麼有如此好看的女孩兒?”
李倩雲看到白衣女仙,只覺對方靚麗無雙,讓人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意。
只有楊弼看到這女子,臉色頓變,顯然是認出她的身份,心道:“難怪陳侍郎沒有跟着前來!陳侍郎的實力雖然數一數二,但是比起這尊史前邪祟還是要遜色很多!不過,她被真王九殿重創,僥倖沒死,剩下的實力應該不多了吧?”
陳實赧然,道:“適才一不小心受了點傷,休養幾日便會痊癒。張兄爲何也在這裡?”
張悠不再看白衣女仙,定了定神,笑道:“我沒能考中狀元,被宗主責令在此地修行,以備將來的不測之事。”
李倩雲上前,款款見禮,道:“泉州李家之女倩雲,見過陳公子。”
陳實面色蒼白,氣息浮動,笑道:“倩雲姑娘若是不介意,叫我陳狀元便可。叫我公子,總讓我想起一個故人。”
李倩雲好奇道:“故人?”
“就是被我打得身故的人。他也叫公子。”
陳實面帶善意,笑道,“倩雲認得天青麼?我們倆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友。”
李倩雲聞言,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支支吾吾不再說話。
楊姓扈從連忙上前,來到楊弼身邊,悄聲說了幾句。
楊弼心頭微震,輕輕搖頭,心道:“我十三世家早在真王時代便開始謀劃,籌建界上界,圖謀深遠。絕望坡若是發現界上界,早就出手干預了。但不是絕望坡的人出手襲擊陳實,還能有誰。難道是其他世家的列祖列宗?”
他心中有些不安。
十三世家中有不少人看不慣陳實的作爲,已經變成天神的列祖列宗也難免有人同樣看不慣陳實,還有人不希望楊弼敗在陳實之手,說不定會在陳實前來的途中出手。
“不過看來,陳實沒有追究此事的意思。等一下,這輛青雲大輦好像是從內部撞擊,形成的這個人形凸起,說明攻擊來自內部……”
他一臉狐疑的看向陳實,又看了看白衣女仙,心道,“陳狀元該不會是被史前邪祟所傷吧?他處在合體境正是三尸神最強的時候,尤其是他的下屍神彭𫏋,最爲強橫。”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楊弼在迎戰陳實之前,去了一趟仙都,來到陳實的元辰宮外監視。
每當入夜,陳實的三尸神便會飛出元辰宮,去陰曹地府向閻王告狀。
這個時候,可以觀察到陳實的三尸神,依據三尸神,可知一個人的弱點。
“他不會是下屍神發作,試圖非禮史前邪祟吧?”
楊弼心道,“這倒是個大弱點。在他斬三尸之前,可以利用。但話說回來,他的彭𫏋,的確強得可怕!”
他想起陳實的彭𫏋從元辰宮中飛出的情形,恐怖而森然,宛如魔神降世,便不由打個冷戰。
“陳實的肉身,被陳寅都煉成尸解仙,導致他的肉身強度遠勝他人,才造成了這種程度的三尸神。”他心中暗道。
這時,白衣女仙似有所覺,猛然轉頭向界上界的深處看去,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陳實詫異,悄聲道:“你在看什麼?”
白衣女仙結結巴巴,吞吞吐吐的說了半晌,才勉強說出人言:“同、同、同……樂、樂、類!”
“同類?”陳實愕然,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這界上界中,有她的同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