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通知智欣過來陪您嗎?”江振輝輕聲勸道,“你久久不回家的話,他們一定會擔心的。
“那你跟智欣知會一聲,叫她們不用擔心吧。”?她疲倦的說。
嚴怡她們也一直在場,只是看到這樣的場景跟氣勢不免嚇了一跳。
旁聽了半天,總算得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結論:施旎居然是富家千金!
而且,家庭關係還很複雜的樣子,至少其父母關係不好,人人看出來了。
她倆一直眼神示意着陳亦云,而對方只是淡然的點點頭,就沒再說什麼了。
陳亦云輕嘆着,一絲愁意,染上心頭:這個可憐的孩子,真是叫人心疼!
又想到自己杳無音訊的兒子……
如果施旎真的忘記了他,那麼是不是就意味着,這兩個孩子很有可能,再也走不到一起呢。
她看了看江振輝又想到那個第一次來仁心孤兒院時,自稱中了彩的鄭楚文,總感覺不是滋味。
“雲姨,我送你們回去吧。”感應到她的目光,江振輝走了過來。
“也好。”陳亦云深望了他一眼,輕淡的應道。
回仁心孤兒院的路上,幾個人還沉浸在這次的事故中,難免有些寡言?。
快到的時候,跟張若晨一起坐在後座的嚴怡,忍不住嬌嘆一聲,“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在我們孤兒院門外這麼偏僻的地方,發生這種事情。感覺不可思議,除非開車的是個瞎子,不然怎麼會看不到?”?張若晨的話引起了江振輝的深思。
“若晨說得不無道理。”?他跟了一聲。
“阿輝。你敢不敢信我?”張若晨粗着嗓子衝他嚷道,“直覺告訴我,這事不簡單!”
“下過雨之後,查起來也麻煩,不過這種事情,還是交給警方吧。”江振輝已表面上說得淺淡?,心下早已疑慮重重。而且,似乎也有了眉目。
把他們送到目的地後,他又馬不停蹄的趕到醫院。
他到的時候。凌智欣已經過來陪伴徐幼蘭了。
“情況怎麼樣了?”他只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徑直走向施懷璋。
“醫生說,施小姐可能還會再昏迷幾天。”見施懷璋很疲累的靠在一邊,凌智欣上前過去。替他回答了剛剛醫生說的話。
“嗯。”?他只發出一個單音節,就不再看她。
一絲涼意襲來,凌智欣怔怔的望着他,見他眉宇間的疲意跟擔憂,不免心下一酸,眼眶也有些模糊了。
許久,她才鼓起勇氣對他說:“振輝,我們談談吧。”
江振輝木然的擡頭。眸光微斂,“改天吧。”
“振輝。我們必須談談。”在江振輝面前,她還是第一次堅持已見,從來她都只是順從。
咬着乾涸的嘴脣,連日來的焦慮使得她原本光潔白皙的肌膚,少見得有些暗黃,好在有化妝這門技巧。
江振輝深望着她,卻看不出一絲一毫。
很悲哀吧,他的目光明明還是那樣輕柔,感覺卻不一樣了。
江振輝猶豫了片刻,站起身來。
兩人走到重症監護室這層樓的安全出口處,那裡幾乎沒有人經過。
“什麼事?”他淡淡地目光?,遲疑的望向她。
“振輝,那天……”沒有往昔的柔情綿意,眼前這個淡漠的男人,還是她相戀七年的男友嗎?
凌智欣想極力鎮定自己,卻還是抽泣起來,眼淚如此氾濫,連她自己都有些驚慌了。
“智欣……”?江振輝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鼻音微重,“對不起!……”
“你是認真的嗎?”擡起淚眼朦朧的雙目,即使是哭,她凌智欣始終還是保持着優雅的站姿。
那樣弱不禁風的雙臂,似乎也在極力剋制着,不認其顫動。
“智欣,放過我也放過你吧,我們這樣太辛苦了。”他走過去,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聲音傷感,“對不起,終究還是沒能給你婚姻,是我失言了。”
她早已泣不成聲,反反覆覆只有一句話,“我可以再等的。”
她知道向詠薇還是不會接受自己,可是,她可以等,她也願意等,只要他心裡還有她,哪怕還裝着另一個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智欣,我欠你太多……”
“我不知道伯母爲什麼會那麼討厭我,我想一定是我做得不夠好。”凌智欣一次又一次用雙手拭乾眼角,企圖讓眼淚不再掉下來,可是無論她怎麼拭,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氾濫不絕。
江振輝內疚一笑,“其實真的跟你沒關係,她……不是討厭你。”她是討厭你的出身、你的整個家族。換句話說:你不是她心目中江家兒媳婦的人選。
“振輝,求求你不要放棄我,好嗎?”內心一遍又遍的警告自己不要這麼卑微,可話一旦出口,就變得面目全非。
“智欣,或許你的父兄都沒有告訴你一個事實,莊凌馬上要完了——”江振輝很突兀的說出這句話。
卻如同一隻長針,直扎凌智欣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她錯愕的擡頭,“怎麼可能?”
“你爸爸鋌而走險,幾乎把莊凌所有的家底拿出來,在印尼投資了一個商業,就是前天——這個商業發生了恐怖流血事件,印尼警方初步懷疑,這個商業其實是個毒窩,犯罪分子分髒不均,才導致流血事件的發生。”
江振輝深望了她一眼,看着她顫抖得跟只受驚的小鹿般,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卻沒有要緘口的意思。
他優雅的脣型蠕動着,字字冰冷,“這兩天,你一定很少看到你的父兄對吧?今天早上,你爸爸還打電話來,想通過我,央求我舅舅……”
聽到“央求”兩個字,凌智欣腦中一片空白。
江振輝的舅舅是香港金融業巨頭,因爲莊凌前任總裁也就是旖兒爸爸的淵源,凌永成跟他們幾乎沒有什麼商業往來,現在主動上門還要央求,一定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振輝,你不要說了,我明白了。”凌智欣已經渾身無力,她蹲下身了來,用手捂了雙耳。
她明白了,江振輝之所於告訴她這些,其實是在變相的跟她說:就算是令人睢不起的僞豪門出身,她也很快就要失去了。
從此以後,她凌智欣更加配不起,做他江氏集團的總裁夫人。
“我明白了……”許久,她才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向前挪動。
神色恍惚中,似乎也聽到他語氣溫柔的喚了她一聲:“智欣……對不起!”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勇氣再回頭,七年的感情,換來一句:對不起!
呵,真是可笑……
她還能做什麼呢,什麼也不用做,也不想做了。
瑪麗醫院頂樓的天台真空闊呀,從上往下俯瞰,半個城市都彷彿在她腳下了。
上有藍天白雲,下面的城市繁華都成了縮影,人更是緲小如螻蟻。
如果成爲一片枯葉飄落下去,能不能再次落到他心尖呢?
閉上雙眼,有風吹過,很寒涼,就像人心……
張開雙臂,只要一個縱身,她就解脫了……
“小姐,小心!”一個略帶滄桑的聲音大喊着,緊接是一個堅實的後抱,那是個中年婦女的聲腔,“小姐,有什麼也別想不開呀,人活一輩子,總有不如意的事情,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
“我已經沒有什麼坎需要過了。”她始終閉着雙眼,“媽咪找到了她的親生女兒……他也不再愛我……”
“你是!”那麼一聲充滿激昂的聲音,帶着切切思念般,“你是智欣!”
她不語,認識自己的人有很多,她也記不清,自己曾經跟這樣一個聲音的主人,有過交集。
“你把眼睛睜開,看看我是誰!”聲音變得更加激動,其中還夾雜着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躍入眼簾的是一張略蒼老的臉,黝黑的膚色,很深的皺紋,紅紅的眼裡包着淚。
驀地,心底有一聲音在喚她,“智欣來,到媽媽這裡來……”記憶深處,有一扇門,她的親生母親就住的那扇門的裡頭。
有一天,門內的世界着火了,火光吞噬了一切,也包括她的媽媽和她天生智障的弟弟阿有……
“媽媽?——”凌智欣遲疑着望向眼前的中年婦女,她是瑪麗醫院的護工,也就是施旎以前的房東——葉太太。
“智欣,我的女兒,你怎麼這樣傻,媽媽以爲不去找你們,你們就可以過得很優越,怎麼會落到想要去死的地步呢?”葉太太嚎哭起來。
她不敢想像,如果不是她偶然的跑上頂樓來打掃,或者,凌智欣沒有選擇在這裡結束生命。
那麼,會不會意味着,她再次見到她,不是光鮮靚麗的出現在時尚雜誌上,而且,一則僕告。
原本以爲遠遠地看着他們兄妹倆成長,纔是愛護,現在看來,她錯了。
“媽媽?我們以爲你死了,爸爸告訴我們說,你跟弟弟被火燒死了!”凌智欣難以置信的望着她,心下一陣激動。
葉太太動了動嘴脣,“我們只是離婚了。”
“什麼?”凌智欣愕然,她在父親凌永成那裡聽到的可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