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莞爾一笑,如月空下瞬間盛開的曇花般,美麗而聖潔。
鄭楚文看得有些愣神,眼前的這個女子,她與自己接觸過的所有女人都太不一樣了,舉手投足間,給人於一種超凡脫俗的味道。
讓人止於遠觀,不敢輕易靠近,卻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鄭楚文內心彷徨起來,就算是他喜歡的施旎,也從來沒能給他這樣美好的感覺。
這樣的女子,江振輝居然還會輕易放棄,真不知道是凌智欣的不幸,還是他江振輝的不幸了。
“謝謝你,再見。”她說着,妙曼的身影一晃,轉身消失在樓道里。
鄭楚文望着已然空空的方向,心中突然一陣失落,爲什麼這聲“再見”讓人傷感頓生呢?
“再見?”真的,還能夠再見?
江氏那場空前絕後的訂婚宴結束的第二天,鄭楚文不知不覺竟然又來到了這個相對香港來說,好比貧窟的小區。
他又在那裡,毫無目的般徘徊了很久。
直到他看着那抹身影佇立在繁忙的街道邊上,身邊還站着一個看起來傻呵呵的胖小夥,嘴裡一直在叫她,“姐姐,姐姐。”
原來,她還有弟弟?
看着姐弟倆臉上洋溢出來的幸福笑臉,他又一次愣住了。
原來,她可以如此滿足。
如果不是莊旖的突然出現,他已經悄悄退場了。可是——
他怡好目睹了她跟莊旖之間的對話。
心中疑慮頓生,他萬萬沒有想到,莊凌房產還有這號人物——莊旖。她陰鷙的目光。她眼中的憤恨,讓人不寒而慄。
她們中間談到的媽咪,不就是施旎的親生母親徐幼蘭嗎?
“請你放過媽咪吧。”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個莊旖會對徐幼蘭做什麼?他突然想到前段時間,有些報道中,提到說徐幼蘭可能跟莊凌房產前總裁——莊嚴遜的死有關。
當時,他也沒有多大在意。權當的八卦雜誌胡編的。
可現在聽到她們間的談話,感覺這事非常蹊蹺,也不同尋常。畢竟涉及到施家。
雖然,徐幼蘭跟施懷璋之間的關係已經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但她畢竟還是施旎的母親。
而且他更清楚,施旎的心裡。其實還是渴望能夠和母親相認的。
出於種種考慮。鄭楚文決定先見一見這個徐幼蘭。
電話接通後。
徐幼蘭一聽是永瑞集團的ceo,還以爲他是爲前段時間坊間盛傳的,有關內地房產巨鱷——永瑞集團,有意收購莊凌房產一事,纔來找她的。
她拿起電話的手有些顫抖,嘆了口氣,婉言道:“現在的莊凌房產,已經只是一個空殼了。如果說貴公司想收購的話,我覺得你們會很吃虧的。”
鄭楚文啞然失笑。許久才喚了聲;“徐阿姨,我是楚文,您以前鄰居家的鄭楚文,您不記得我了吧。”
徐幼蘭先是一愣,久久才反應過來,“是鄭家的那個孩子?很聰明的那個?”
“徐阿姨過講了,我是鄭家的那個孩子。”鄭楚文笑道,“其實,我們早就已經見過幾面了,只是當時事情特殊點,沒能認你,很報歉的。”
“沒關係的,我似乎也想起來了,你現在是給小旎她爸爸做事吧?”徐幼蘭欣慰一笑,她想起了幾次見到施懷璋時,他身邊總是跟着一個氣宇軒昂的年青人,現在似乎跟她記憶裡那個聰明漂亮的少年對上號了。
“是的,徐阿姨。”對方承認道。
“記得你小時候非常聰明的,現在看起來也是一表人才。”徐幼蘭笑意誠然。
“阿姨真是過講了。”鄭楚文沉默了會,“阿姨,近來發現這麼多事情,您現在還好嗎?”
不出所料,那頭沉默了好一會,纔再度響起徐幼蘭的聲音,“還好,已經能適應過來了。”
“徐阿姨,有些話不太方便在電話裡講,您能出來一下嗎?”
“好的。”徐幼蘭雖然有些疑惑,還是很爽快的答應了。
她以爲鄭楚文找她的目的一定會跟女兒施旎有關,誰想卻是關於莊旖的。
“徐阿姨,您對莊旖的瞭解有幾分?”、
直到談話結束,徐幼蘭還在回味鄭楚文當時的那句問。
他抿着咖啡,神情嚴肅,目光更是流露出一種不安,這種不安現在也傳染給了她。
是呀,對於那個孩子,她又瞭解幾分呢?
如果是過去的十來年裡,她會毫不猶豫的說:“我親手帶大的孩子,我又怎麼會不清楚呢?”
可是現在,她不敢想了。
自從莊凌房產出事,凌家父子犯事潛逃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看不懂那個孩子了,尤其是那孩子眼底流露出來的憤恨與不屑。
徐幼蘭第一次接觸到那種眼神時,差點站立不穩,她從來不曾想到過,旖兒居然會如此恨她,也恨凌家所有人。
“旖兒,無論外面怎麼說,請你一定要相信媽咪,你爸爸的死,真的不是媽咪的錯。”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拉着那個孩子的手,苦口婆心的說。
可是,那個孩子原來根本就沒有相信過自己,她的冷笑讓她心寒。
她的冷嘲熱諷她聽得心痛,她說:“得了吧,徐幼蘭,你就別在給我裝了!”
一句話,彷彿一把利劍割斷了她們之間長達十來年的母女情分。
那個孩子她堅信莊嚴遜的死跟自己有關,警方重新調查的目標似乎也落到了自己身上。
今天,鄭楚文的提醒再度勾起了她對事態的認知。
是的。自己很有可能被捲入到十幾年的那場車禍中去,而且,凌永成已經潛逃。在沒有人證明自己的情況下,自己極有可能會被定罪。
徐幼蘭想到這裡,閉了閉乾澀的眼睛,一行濁淚劃過日漸憔悴的臉頰。
望了望鏡中的自己,她感慨自己真的老了許多,再也沒有精力去辨解跟力證什麼了,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只要她的女兒們都好好的。
如今親生女兒施旎就是自己最大的牽掛,好在她現在看起來過得很好,雖然不是像江振輝那樣的富家弟子留她身邊。
但是。介於江振輝的所作所爲,以及他對凌智欣的虛情假意,徐幼蘭倒也不再指望這個外表儒雅內心卻深不可測的男子,成爲她兩個女兒中。任何一個的良人了。
倒是那個神秘的陳振炎。雖然對他的身份實在有些疑惑。
但是一看到他的整個人,就能讓她好感頓生。
尤其是他望向小旎的目光,是那樣的包容與寵愛。
那種目光,徐幼蘭只能感慨,是她這輩子曾經放棄一切去追求過,到頭來卻差點爲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愛情!
好在,她窮其一生也得不到的東西。她的女兒小旎已經擁有了,回望一生。真是再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小旎,媽媽曾經犯下一個嚴重的錯誤,那就是拋下了你!你能原諒媽媽嗎?”淚水不斷的涌出眼眶。
徐幼蘭想了很久,才鼓足勇氣打通了一個電話,當那頭傳來一個疲憊不堪的中年男子的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時,她晃了晃神,終於喚了聲:“懷璋。”
那頭明顯有些遲疑,許久才問道:“你是……”
“是我,徐幼蘭。”她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極力鎮定情緒。
“……”那頭出人意外的沉默了會,“你還有臉找我。”
“對不起,這麼年來,謝謝你把女兒照顧得這麼好。”然後沒有等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果斷的掛了。
可是對方似乎沒有要罷休的意思,一會電話就響起來,看着號碼正是她剛剛撥出去的。
“喂……”
“你這是在跟我慚悔嗎?一句對不起算得了什麼?你能彌補女兒這些年來沒有母愛的苦嗎?小旎吵着要媽媽的時候,你又在哪裡,現在說對不起!徐幼蘭,你真是可笑!”
徐幼蘭舉着話筒發了好一陣呆,才放了下去,嘴角浮上一絲輕笑,“好吧,都還給你好吧?”
“什麼意思?”施懷璋聽出了異樣。
“懷璋,還記得我們結婚的時候,我曾經跟你說過什麼嗎?”徐幼蘭聲音沉沉,像在回憶。
“……”施懷璋沉默不語。
“我說,我不愛你,無論現在還是將來。”
那頭的呼吸突然加重,“你以爲你是誰,徐幼蘭!我告訴你圍在我身邊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有的是!”
“那真是祝福你呀,懷璋,我給不了你的,別人可以給你,也是不錯的。”
“如果你不是小旎的親生母親,我才懶得理你。”對方的語氣,更像是在爲自己打這通電話的行爲辨解。
那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
徐幼蘭笑笑不語,她又怎麼會不瞭解這個男人呢,他向來心高氣傲。容不得別人半句否定自己的話。
現在想想,如果不是自己的出走,他如今未必會是這樣成功的商人吧?
“懷璋,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她的眼淚再次氾濫開來,“雖然不曾相愛,可你卻是對我最好的一個男人。”
施懷璋鼻子哼了聲,冷冷地挖苦道:“怎麼,莊嚴遜對你不好,還是他死得早,導致你寂寞難奈了?可我聽說,你後來不是又改嫁了嗎?嫁了三會,你才記起我的好,你不覺得可笑嗎?”
“懷璋,對不起,你挖苦我也好,蔑視我也好,我也只能說,對不起!還有……小旎還要拜託你繼續照顧她,她沒有我這個媽媽,也許更好些。”徐幼蘭說完,直接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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