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工業園區的小餐館中。
灌了一口啤酒,帶着一點上頭微醺的感覺,徐川環視了一圈餐館,燈光明亮,賓朋滿座。
側耳傾聽了下,那些喝着酒,大着嗓子的工人與朋友之間的應酬交錯很是熱鬧,甚至是有些喧鬧。
他很少有這種體驗。
原本以爲習慣安靜的科研環境和思考環境的自己會覺得很吵鬧,但感覺卻意外的告訴他這種環境很舒服。
他腦海中有一種想法,似乎這裡有一種可以放下所有工作,只享受屬於生活的魔力。
儘管它本身是依託於一個大型工業園區而存在的,從理論上來說並不科學,這裡應該屬於工作後小憩的角落,而不是與生活融爲一體。
但這裡沒人聊工作,沒人擔心自己明天會失業,就算是有和工作相關的,大多數也都是工作中的八卦,亦或者是吹牛打岔的雜談。
可能,這就是幾十年以來無數先輩拋頭顱灑熱血爲之奮鬥的目標?
“想什麼呢,這麼走神。”
餐桌對面,徐厚揮了揮手,好奇的問道。
回過神來,徐川愣了一下,笑着搖搖頭道:“沒什麼。”
他剛剛好像的確什麼都沒想,又好像什麼都想了。
普通人的生活其實很簡單,能賺到錢養家活口,買個房子,能送子女上學看着他們長大,和三五好友吃個宵夜,還能留一點錢以防萬一,偶爾出去走走看看,就差不多是理想中的生活了。
酒過三巡,飯也吃的差不多了。
告別了這個發小,徐川回到了轎車上,準備回家。
前排的副駕上,助理唐思佳扭頭遞過來了一瓶蜂蜜水:“教授,喝點蜂蜜水,能緩解酒後頭痛。”
徐川點了點頭,接過蜂蜜水:“謝謝。”
一直以來他其實都不怎麼喝酒,就算是喝也通常都是控制量的。
原因也很簡單,酒精這東西會影響大腦,對腦神經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傷,記憶力衰退什麼的。
當然,這裡指的是急性重度飲酒或者長期酗酒。他這種偶爾一兩次,也沒完全喝醉並不算什麼。
抿了一口帶着絲絲甜味的蜂蜜,徐川閉目沉思了起來。
一直以來,對於自己手上研發的科技,如果是那些適合推廣到商用的,他都會盡可能的去考慮普通人的情況。
就比如人工SEI薄膜、鋰硫電池這些,無論是專利還是授權,出售給單獨的一家企業,他能賺到更多的錢。
比如鋰硫電池,寧德時代那邊甚至開出過技術入股,獨家授權他可以拿走百分之七十分紅的條件。
對於電池這個龐大的市場來說,毫不誇張的,每多一個百分比,那都是以億爲單位的分紅。
壟斷對於商業化行爲來說,永遠都是來錢最快的。
但對於購買商品的普通百姓來說,壟斷在絕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是最差的。
當然,有些時候,必要性的壟斷反而有利於普通百姓的民生。
不說全部壟斷,至少在國家層面的手中,需要擁有能夠對抗資本的力量
比如水、電、糧食等等這些是關乎民生的物資,如果說國家手中沒有足夠的力量,放任資本競爭,後果可想而知,只有最壞,沒有更好。
別太高估了人的良知,當別無選擇的時候,就算是商家開出再高的價格,只要這樣東西是你必須的,那麼你也只能硬着頭皮接受。
就像是芯片領域的高通一樣,壟斷性質的專利壁壘,國內的手機廠商無論是華威也好,還是小米也罷,每年都需要交納幾十億的各種專利費用。
不用?
不用也可以啊,但你的手機性能,就一定會落後別人。而一旦手機性能落後,市場佔有率也必然會落後。
這還是頂尖的企業,面對壟斷都別無選擇,更別提更下面的普通民衆百姓了。
腦海中的一個念頭升起,徐川思緒落到了國內的一家企業上面。
或許,在這些方面,他還可以做的更好一些。
思緒沉沉浮浮,紅旗轎車行駛在國道上。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那座安靜的小山村也進入了徐川的眼簾中。
“辛苦你們了,大晚上的還要折騰。”
從身旁的座位上拎起揹包,徐川帶着一絲歉意朝着鄭海和同行的助理唐思佳開口道。
跟在他身邊後,無論是鄭海也好,還是唐思佳也好,亦或者那些在附近其他地方警戒着安保團隊也好,已經好些年沒有在過年的時候回家和家人團聚了。
鄭海笑了笑,從後備箱中拎起行李箱,開口道:“辛苦什麼啊,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教授您就當我們是普通的打工人,過年加班賺點生活費好了。”
跟在徐川身邊這麼多年,他很清楚徐川說的是什麼,也早就習慣了。
徐川想了想,開口說道:“那也不能年年都加班是不,我建議你們輪換一下。”
讓這些人全都各回各家回去過年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他提建議,上面也不會答應的。
不過總因爲自己的原因,讓這些人好幾年都沒法回家過年團聚,徐川也挺不好意思的。
所以他想了想才建議輪換一下。
不過拎着箱子的鄭海似乎沒太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笑着開口道:
“輪換的事,其實一直都有做的,外圍的那些安保團隊每年都是輪換的,只是我和小唐沒有而已。”
徐川點點頭,笑道:“你們也可以找人輪換一下的。”
鄭海笑着道:“再說吧。”
到家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深夜十點多快十一點了。
如果是尋常時期,在這座小山村中早就已經熄燈熟睡了。
但這會徐川家裡卻是燈火通明,就連門口的水泥坪外都亮着燈。
聽到汽車的聲音,一直沒睡等待在屋內的徐父徐母趕忙走了出來。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臉上也自然而然的帶上了笑容。
“爸,媽,我回來了。”
拎着揹包,徐川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回來了就好,吃晚飯了嗎?廚房裡還有吃的,給你下碗麪?”徐母笑着走上來,自然而然的從徐川手中接過了揹包,關切的詢問道。
徐川笑着道:“已經吃過了,下午在巴陵市那邊我還遇到徐厚,一起吃了晚飯。”
“厚子啊,前兩年他的確從省城那邊回來了,聽說還在巴陵市那邊買了房。現在小孩都快上學了。”
徐母笑着說道,笑着笑着目光就落到了自己孤零零獨自回來的兒子身上,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沒了,緊接着就開口了
“人家厚子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還是單身狗一條。。。。。”
“行了,兒子纔剛回來,你就說這些幹啥。”
一旁徐父搖了搖頭,拉了拉徐母,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快半年時間沒見的兒子,見他還是那麼精神也就放下心了。
房內,鄭海安置好行李後走了出來:“教授,行李我給您放到客廳了,就先走了,如果有什麼事情,給我打個電話就行。”
“小鄭啊,小唐啊,都這麼晚了,你們還要走啊,不如就在家裡睡吧,二樓有房間的,被子什麼的都是新的”
看着鄭海和唐思佳,徐媽熱情的上前打着招呼,目光主要落在助理唐思佳身上。
“咳,媽,他們等會還有事要做,你啊就別拉着了,如果能住,我肯定會提前跟你們說的。”
作爲兒子,徐川能不瞭解自己老孃嗎?
一看她這個樣子,肯定是又將自己的兒媳主意打到了他助理的身上。
鄭海笑着搖搖頭,開口道:“教授說的對,我們等會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不太方便在這裡留宿,就先走了。”
其實關心徐川結婚的,不止是徐父徐母,他這個中年男子也都快操碎了心,甚至上面也一直都在想辦法。
給徐川安排的助理全是適齡的女助理是爲啥,不就是希望他能看中一個麼。
但結婚這種事,現在已經不是幾十年前了。
那個時候可以指媒爲親,現在不行咯。
現在當事人不喜歡,也沒法給他硬塞到民政局裡面去不是麼。
真要是能這位硬塞到民政局去,都不用他們塞,民政局能自己長腿歡快的‘蹦躂’過來。
目送那輛黑色紅旗離開,徐川也轉身回到了家中,目光在家裡掃視了一圈後,他好奇的問道。
“曉曉呢?怎麼沒看到她?”
一般來說,徐曉回家的日子都比他早上不少,若是平時,早就跑出來找他撒嬌賣萌坑要資金了。
這會居然沒看到她,還真是奇了怪了。
客廳內,徐父正在關電視關暖爐,隨口回道:“她啊,明天才能回來,說是手裡的研究項目到了關鍵時候。”
聞言,徐川有點恍惚。
好像也是,今年徐曉留學回來,接手了馬斯克的Neuralink腦機接口公司,已經不再是學生了。
好像,都長大了。
回過神來,徐川笑了笑,朝着正在收拾東西的老爹打了聲招呼。
“爸,我先上去了哈。”
“去吧去吧,房間你媽今天打掃的乾乾淨淨的,被子什麼的全都是新換的。”
翌日,下午。
吃過午飯後,徐曉還沒回來。
卡着時間點從二樓下來,聽着遠處墳山上時不時響起的鞭炮煙花聲,徐川的目光落在正在準備祭品的老爹身上。
看了看竹籃中的祭品,徐川隨口問了一句:“今年還是這幾樣啊。”
每年除夕的前一天,湘南這邊的農村會帶着祭品上墳山祭祖,一是請先人庇護子女兒孫平安健康,二是邀請先人除夕春節回家團圓共餐。
每到過年的時候,桌上的碗筷都會多擺上幾對,空的給先祖用的。
有人說是封建迷信,也有人說是傳統。
不過在徐川看來,這更多的是一種精神寄託。
國人大部分都不信教,不是心中沒有信仰,而是更多的寄託於自己的先祖上。
徐父笑了笑,道:“有酒有肉,有魚有豆腐有米飯,也就最近這些年日子好起來了,以前都是一點肥肉+米飯的,祭完還要帶回來吃。”
頓了頓,他拎起竹籃,開口道:“走吧,不等了,曉曉那丫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再等下去就誤了時間。”
祭完祖,離過年其實就不遠了。
緊趕慢趕,總算在除夕的前一天,徐曉趕了回來。
二樓,書房中,徐川正在翻閱着郵箱中的郵件,批划着一些事情的處理意見。
正在這時,房門被人風風火火的闖開了,一道清脆悅耳的熟悉聲音傳進了他的耳中。
“老哥!我回來了!”
聽到這聲音,徐川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看着面前穿着羽絨服,整個人氣場都有些變化的徐曉,他笑着問道:“今年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嗐,別提了,公司的事忙死了。”
徐曉一屁股坐在書房的木椅上,開始抱怨:“我本來以爲搞研發就很難了,沒想到管理一家公司更難,那個年報什麼的看得我頭都大了。”
“對了,老哥,你手裡不是也有好幾家公司嗎?你怎麼管理的?”
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了一下,徐曉好奇的看向自家老哥,詢問道。
徐川搖了搖頭,道:“我很少做管理方面的工作。”
“嗯?不是吧?那你的公司怎麼開下去的?”徐曉忍不住問道。
徐川聳了聳肩,道:“有其他人幫忙啊,大部分的事情都有人處理,我只需要在少量的事情上給出一些決定意見就好了。”
“你要真不想幹管理方面的工作,找個職業經理就好了,這種人能幫你處理好大部分公司運營的事情。”
徐曉恍然點了點頭,像是打開了新世界一般一拍手掌,突口而出道:“原來還能這樣幹!我懂了!”
徐川笑了笑,沒太在意。
其實這種方式反而更適合他們這種科研人員,職業經理掌管公司日常和運營工作,他們負責研發的方向,比一攬子全捏着手裡更合適。
以前的很多互聯網技術人員,在技術方面很牛逼,但公司管理方面,很多時候幹着幹着公司就倒閉了。
術業有專攻,這句話無論在哪個領域都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