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李戰的語氣中有闊別已久重相逢的激動意味?
塔臺全都懵了。
七十三師保持了很久的飛行安全,除了之前韓紅軍不小心按錯了按鈕在三轉彎的位置放出了減速傘,就只有李戰和27號雷達站搞模擬對抗演練的時候遭到誤擊這件事情。
突然來個空中停車,而且還是在準備四轉彎的高度,沒怎麼經過險情的101團塔臺值班人員有那麼一丟丟的失神。
薛向東這員老將還是有強大心理素質的,直接忽略了李戰語氣中的激動,立馬呼叫,“洞三拐重新開車!”
李戰已經在啓動儲備電源利用戰機自身的小輪機實現發動機的開車。一般來說戰機發動機的啓動需要地面電源車來帶動完成,戰機的儲備電源有限,而且就是爲了應對空中停車儲備的。
可是,連續三次,發動機轉速錶沒有絲毫的動彈。
“開不了車了,我要迫降!”李戰呼叫塔臺,“高度五百,速度三百四!液壓系統正常,飛機可控!”
薛向東鬆了口氣,只要飛機可控,情況會好很多。此時的高度速度也都不算太差,完全可以迫降。
“同意迫降!注意仰角!”薛向東提醒了一句。
此時戰機的前後起落架早放了下來,又是一個好的現象。
“洞三拐明白。”
李戰蹬舵左轉,無動力的戰機高度掉得很快,根本無法按照正常的下降率着陸的。此時距離跑道不過三公里,爲了不失速,李戰甚至不能上襟翼。
“下降率過高,我襟翼全部下了。”李戰盯着儀表臺,操作的同時向塔臺通報。
薛向東緊張地盯着以很快速度下降的037號戰機,道,“下降率太高了,稍微拉起一些!”
“明白!我可能要在跑道後半段着陸了。”李戰回答。
別人空中停車怕夠不着跑道,他空中停車卻擔心開過頭了。第一個是因爲距離比較近,殲-7E這個雙三角翼怎麼着也能滑翔個幾公里的。第二個是李戰現在每次降落都下意識的保持了稍大一些的高度速度,這是他針對殲-7系列戰機做出的針對性的操作調整。
結果爲了保證不失速墜落,他不能按照正常降落那樣主動下降高度着陸,只能被重力牽着鼻子走。空中停車滑翔數百公里的殲-7?不成塊磚頭往下掉已經是客氣的了。
此時戰機在哪個位置着陸已經不是李戰能夠控制的了,他唯一能控制的是讓戰機在不低於每小時260公里的速度上主起落架着陸,保險起見着陸速度要求是在每小時280-300公里這個範圍內。因此殲-7系列戰機的着陸滑行距離通常近千米,就算有減速傘,這個距離也差不多超過七百米。
SU-27能夠以每小時180公里的速度着陸,只需要區區三四百米的滑行距離。這也是基於該機型研發出艦載戰鬥機的根本基礎。
換言之,李戰要協調好下降率、空速、高度之間的關係,只要有任何一項不協調,戰機就會砸在地面上。通過調整襟翼和仰角來獲取更多的升力從而達到控制下降率,但又不能讓空速掉到每小時260公里以下——無動力戰機的速度只能靠重力來維持,而這又與高度有密切的關係。
李戰在兩秒鐘之內就心算出了最後的數值,因此判斷戰機會在跑道的後半段着陸,也只有這個位置着陸纔不會是“摔在地上”。
“做好衝出跑道的準備!地面應急分隊出動!”薛向東迅速下達命令,隨即摁下送話器呼叫李戰,“洞三拐,地面準備好!”
李戰穩穩地握着杆,一點害怕也沒有一點緊張也沒有,反而振奮不已激動非常。眼下這起險情與之前他所遇到過的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離跑道這麼近空中停車算什麼險情?
這也就是他,換個人估計冷汗早就嚇出來了。
停機坪那邊,先着陸的四人聚集一起伸着脖子往跑道那邊看,但見037號戰機呼嘯着飛過了大半段跑道,無動力的狀態下下降率保持得很好。
“跑道不夠用!”韓紅軍喊道,心揪了起來。
裴小帥忽然說,“我記得大隊長說過他在二師有一次迫降是即將着陸的時候放出了減速傘,這樣可以大大的縮短降落滑行距離,而且不會有失速的危險!”
“對!大隊長一定會這麼幹的!”蘇平國咬着牙齒說,目不轉睛看着037號戰機的姿態。
果不其然,037號戰機的後起落架即將觸地的時候,減速傘被放了出來,戰機被猛地拽了一下,若是在空中肯定就失速了,不過與此同時,後起落架的輪胎已經觸地了,戰機有了兩個平衡的支撐點,姿態穩住了。
李戰下前襟翼上後襟翼,把剎車踩死,此時前起落架還未着地。後起落架摩擦跑道冒出好一陣子煙霧後,前起落架才慢慢觸地,同時剎死。
037號戰機穩穩地滑行了大約五百米後速度慢了下來,李戰在跑道盡頭的轉彎處掉頭回來,舉起戴着白色勞保手套的右手向左翼待命的一堆消防車救護車和應急分隊的弟兄們招手,對塔臺說道,“塔臺,我自己回停機坪,讓應急分隊都回吧。”
“???”
薛向東眼前有好幾個問號。
李戰嘆了口氣說,“滑行的時候我嘗試開車,結果成功開車了……發動機要做深度的檢修才行了。”
……
全都無語了。
薛向東哭笑不得,一面命令地面應急分隊撤回去,一面宣佈今天的飛行結束,匆匆的在值班表上簽字,通知機務副團長韓博立馬趕到停機坪,他也坐通勤車匆匆趕了過去。
苗雨他們早就接到命令了,機務大隊長叢大爲和幾名骨幹技術軍官也趕到了停機坪這裡。037號戰機滑入停機坪,登機梯立馬加上去,座艙蓋打開,李戰離機,對苗雨說,“關車後再啓動試一試,不太像機械故障。”
“是。”苗雨立即登上座艙開始嘗試。
薛向東和韓博前後腳趕到,李戰摘了飛行頭盔跑過來向他們報告情況,末了說道,“給我的感覺就是觸地的那一刻震了一下把發動機個震正常了。原來在二師遇到過前起落架放了一半放不下,怎麼甩都甩不下,就是這架飛機,當時我的機務組長把前起落架拆出來用榔頭錘了幾下居然好了。”
“有這麼蹊蹺的事情?不可能吧!”韓博皺眉質疑。
李戰頓時急了,“韓副團長,你認爲我謊報險情嗎?”
“不是不是不是。”韓博連忙搖頭擺手,他敢這麼懷疑的話李戰就敢把他告上軍事法庭。
謊報險情,開什麼玩笑,真有這樣的行爲那是輕則十多年重則槍斃的犯罪行爲!一定程度上謊報險情和謊報軍情沒有很大區別,戰時的話直接一槍崩了你了。
薛向東瞪了一眼韓博,“不會講話就閉嘴,什麼事情都是能開玩笑的嗎?殲七雖然簡單,雖然服役了幾十年,但是誰也不敢說完全摸頭了這個飛機。發動機是什麼情況,等檢查結果出來就都一清二楚了。”
“團長,拉修理廠去吧,我們機務儘量不插手。”李戰掃了一眼韓博,淡淡地說道。
他表明了態度,而且很堅決,回頭衝苗雨喊道,“苗雨!關車封機!準備移交給修理廠進行檢查!”
“呃,是!”苗雨一愣,一看大隊長冷峻的臉色,再一看站在團長身邊的分管機務的副團長韓博,瞬間明白了過來。
韓博只得苦笑。
他也是心急了說話沒過腦子,主要是他質疑的語氣指向太過明顯了。他分管機務,沒有遇到意外情況戰機空中停車,大多是和機械故障有關。只要是機械故障,機務的責任就跑不了。
誰都希望不是自己的責任啊!
薛向東訓斥韓博的話可以如此翻譯:你也不用腦子想想,他爲什麼要謊報險情,爲了冒險立功?他功勞還少嗎,一等功都他媽的五個了!你連質疑動機都站不住腳就開始質疑,我看你是嫌升官太快了!
沒看見老子這麼老資格團長都要捧李戰的臭腳嗎?
“好,讓修理廠做全面的檢查,我們不插手。”薛向東立馬答應,又瞪了發呆中的韓博一眼,“韓副團長,還愣着幹什麼,去聯繫修理廠!”
“啊,是!是!我馬上去!”韓博連忙的跳上車,終於醒悟過來了,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他根本不知道,眼看着要實兵對抗演練了,偏偏這個時候座機出故障,而且還是重大故障,意味着李戰沒飛機開了,參加不了對抗演練了,他心情有多麼糟糕可想而知。
在這種情況下你要傻乎乎衝上去沒有絲毫邏輯地提出質疑,這不是茅坑裡打手電嗎?
恨鐵不成鋼地看着037號殲-7E,李戰萬分不甘地說道,“你坑死我了,過幾天我開什麼跟二師打,難不成你讓我開老六去跟他們打?開一代機去打三代機?你怕不是在逗我呢吧?”
“團長,那什麼,你那座機能不能給我用幾天?”
“團長,哎哎哎團長你別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