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的眉梢微挑,略帶狐疑的看着東方朔,他似乎明白了一點,又似乎不太肯定。
“陛下,驃騎將軍的戰報上說伊稚邪受了重傷。”
東方朔把這句話說完劉徹就明白了,不由露出把控一切的笑容。
伊稚邪重傷急需單于王位的繼承人回到匈奴,可他看好的繼承人和衆多小王又在劉徹手中,伊稚邪的單于王位若是不想旁落,唯一的辦法就是暗中交換俘虜,把他的接班人左賢王二王子換回去。能夠達到太子交換的條件,那麼伊稚邪就只能用陳嬌了。
劉徹不能用讓土退兵爲代價救回陳嬌,但用一個匈奴皇子換可真是大大的值得,甚至再倒找給伊稚邪十個八個王子都不成問題。右谷蠡王是伊稚邪的臣子,南宮是伊稚邪的妻子,他們必然要服從伊稚邪的命令,哪怕南宮再不甘心也得放陳嬌回來。
“陛下,下臣覺得算算時日,想必南宮也該收到伊稚邪的詔命了。”東方朔攏袖說。
“那這件事,就有你去辦吧,儘快。”劉徹道,“辦成這件事儘早約定下交換的時辰和地點,朕一定重賞你!”
東方朔連忙伏地接旨道:“下臣不敢,下臣必當盡忠竭力。”
劉徹剛走兩步,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又回過頭來,他沉吟片刻,面色變得陰晴不定,對還沒來得及起身的東方說道:“東方朔,傳朕的旨意,命張騫在雁門主持廷議,朕要立三皇子劉麟爲儲。”
東方朔訝然道:“陛下,立儲乃國之根本,倉促之間還未還都,陛下春秋鼎盛,何必急於一時?”
“不必多言,朕意已決。”劉徹打斷東方朔的話,他站在通向大殿的兩級御階上,君臨天下的睥睨之中散發着順我張昌逆我者亡的氣勢,“告訴張騫,這就是朕的意思,廷議結果如何他心裡應當清楚,廷議之後立即頒佈立儲詔書,命劉麟坐鎮長安,桑弘羊孔僅暫爲輔佐。”
“喏。”劉徹從來說過一不二,是大權獨攬的天子,他既然決心已下東方朔再不敢多言。
右谷蠡王的大帳內,與衆位大臣商議過對策的右谷蠡王最後收起大單于伊稚邪的手諭,看了一眼從開始就一言不發的南宮道:“既然這樣,那我等就按大單于的旨意來辦吧,儘快營救左賢王。”
“是。”重臣起座,撫胸行禮,然後紛紛退出了大帳。
衆臣散後,右谷蠡王終於開口對南宮道:“大閼氏……”
右谷蠡王深諳王室鬥爭,他心裡清楚的知道南宮不情願換回極有可能即位的二皇子,更何況還是用她復仇的工具——漢庭皇后來還。可是爲了匈奴王室的延續和傳承,右谷蠡王也沒有別的辦法,正想開口勸說南宮交出陳嬌。
“右谷蠡王不必說了,我知道大王要說什麼。”南宮語氣直接,絲毫不給右谷蠡王開口的機會,只道,“我倒覺得所有人都可以勸說本宮,唯獨大王沒有這個必要。”
“哦?大閼氏此話怎講?”
南宮微微一笑道:“大王在匈奴已經位極人臣,又是難得的才能出衆的賢王,如果大王按照大單于的意思換回二皇子,二皇子也只當是大單于對他的施恩,所以即使日後二王子成爲大單于,大王的地位也不過就如此而已,還能怎麼樣呢?”
“難道大閼氏是想違抗大單于的命令,拒絕迎二王子回匈奴嗎?呵,只怕大閼氏還沒有這個本事。”右谷蠡王的笑容中露出些許不屑,“大閼氏只是一介女流,手中並無兵權,忤逆大單于的下場大閼氏應該很清楚。”
“明人不說暗話,大王是個明白人,我南宮不想二王子成爲大單于,這一點我並不想隱瞞。大單于這麼着急讓二王子回來就代表大單于重傷難愈,或者危在旦夕,此時正是最要緊的時刻。”
右谷蠡王當然明白伊稚邪現在的狀況,他的神色嚴肅起來,用沉厚又帶有威勢的聲音道:“大閼氏,無論你在想什麼,你都必須把漢庭皇后交出來,本王決不能看到匈奴因單于之位變得四分五裂。如果你要蓄意阻止,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氣。”
南宮笑起來,而後斜睨着右谷蠡王道:“單于之位當然不能旁落,難道大單于只有二王子一個王子嗎?大王難道不想成爲輔政賢王重振匈奴的威勢嗎?如果大王支持我的狐陸孤,那麼他一旦即位,大單于年幼,自然是由大王來做輔政賢王。”
右谷蠡王微藍的眼眸眯了起來,對南宮的提議顯出了極大的興趣,但他仍有顧慮:“可是如果大閼氏不聽大單于的命令換回二王子,那麼大閼氏就會成爲匈奴的罪人,狐陸孤小王子就沒有即位的可能。”
南宮的笑容益發妖嬈,她嗤笑道:“大單于的命令怎容我違抗呢,換是當然要換,只不過存在着換不換的來的問題。到時我親之前去,有大王的幾萬兵馬在後面給我助陣,料想漢軍也不敢怎麼樣。我只要大王安排給我一名準頭良好的弓手,等交換就要完成之時,於隱蔽處用毒箭突然發箭射死漢庭皇后,那漢軍豈不是立即就能把二王子射成篩子?漢軍的人數本就比大王少最近又沒有調軍前來的任何跡象,跟大王硬拼起來肯定不是對手,所以絕不會因爲俘虜交換未成就立即發動交戰。”
南宮得意的笑着,繼續道:“等這件事做完,大王就立即拔寨,回漠南拜見大單于,言說二王子死在漢軍亂箭之下,推舉狐陸孤爲左賢王,大單于已經重傷,爲了匈奴王位的傳承,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雁門關行宮,張騫講太子冊封詔書呈給劉徹,劉徹掃了一眼點點頭道:“曹小北,宣吧。”
此詔一宣就是昭告天下,三皇子劉麟自今日起就被立爲漢室皇太子,成爲大漢名真言順的儲君。
曹小北去後大殿裡只餘下張騫與劉徹兩人。張騫躬身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低聲道:“陛下,迎接天后的交換就在明日,爲保完全,臣請陛下派臣前去。”
劉徹慢慢的轉過身來,淡淡道:“朕親自去。”
張騫驚訝的擡起頭道:“陛下不可!匈奴陰險狡詐,萬一其中……”
劉徹微微搖頭道:“你留在雁門,衛青守在雁北,料想漢軍必然控得住局面。就算朕有意外,不是已經有儲君了嗎?”
“陛下此言……”
劉徹擡手製止了張騫的話:“南宮恨朕入骨,又因陳君愛手刃于丹而遷怒阿嬌,她本就不希望伊稚邪的二王子歸國,所以不會那麼輕易的完成交換。朕早就知道此次阿嬌境況兇險,朕早就決定要親之前去,所以朕纔會立即立麟兒爲太子。”
“陛下乃是一國之君,料定此行兇險,何必如此,陛下至祖宗基業江山萬民於何地?”
“張騫,這種話朕聽得太多了,可是朕現在也越來越清醒,朕覺得大漢未必非朕不可。”
劉徹苦笑:“霍去病封狼居胥大破王庭外患已除,大漢內部儒學獨尊江山穩固,待戰事過去桑弘羊孔僅行與民休養之策,你亦是國之肱骨,輔佐麟兒,朕信得過。朕這一輩子有太多的束縛,負了她太多,朕想任性一次,若還是救不得她,也不會因帝王的束縛抱憾終生。”
劉徹所說的兇險其實並不是針對自己,真正的危險不是指向他,卻實實在在的指向陳嬌。所以他纔要親自前去,要親眼看到她,親自保護她,無論遇到什麼危險都爲她擋住,爲她脫去帝王的責任做一次純粹又勇敢的愛人。
太初元年三月,天子劉徹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忽然出現在雁北一處山丘,親自參與此次漢兇高層的秘密交換。
無論是漢庭的皇后還是匈奴大單于的接班人,他們的地位都無比尊貴,這場交換都不能聲揚於天下。
作者有話要叨叨:
好了好了,甜蜜的部分馬上就來了,阿嬌和劉徹都不會有事的,們放心,後面的部分我一會到了機場再寫,今天會貼上來。出門趕時間,還沒改錯別字,親親們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