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的劉宏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都沒有鼓起勇氣下一道聖旨,將自己疼愛的小兒子劉協立爲太子,而是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蹇碩身上。
但這種事對蹇碩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在他的計劃之中,只要將大將軍何進誘騙進宮殺掉,何氏的黨羽自然會作鳥獸散,再也成不了氣候。
到那時候,有自己和董太后扶持,還有兵精糧足的西園新軍作爲後盾,劉協這個皇位必將穩如泰山。
等到政局穩定,十常侍那些老傢伙也就沒用了,該殺的殺,該攆回家的攆回家,宮中換上一批和自己對路的人,他蹇碩豈不是可以成爲新的張讓、曹節,享盡榮華富貴?
“快了,就快來了。”蹇碩站在殿門附近眺望遠方,心中估算着時間,按照常理,何進已經到皇宮了,可是爲什麼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呢?
雖然心中越發焦急,但蹇碩還是保持着耐心,繼續等待何進。
或者說,等待何進的首級來到自己面前。
結果這一等就是一生。
蹇碩不知道的是,被他寄以厚望的潘隱已經倒向了何進,大將軍的車隊來到宮門口之後,何進正要下車,一擡頭卻看見了潘隱遞過來的眼神。
宮中有詐!
結果還沒等那些忠於蹇碩的士卒動手,何進就一頭鑽回車廂,命令車隊速速駛離,宮中守衛追趕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何進逃遠。
接下來的事情可以用峰迴路轉來形容。
大將軍何進逃出城後,立刻趕往最近的軍營進行緊急動員,兩個時辰之後,洛陽所有的城門和交通要道就都落在他的控制之下。
非但如此,何進還在幕僚的建議下,出兵包圍了所有郡國在洛陽設置的官邸,控制住幾乎所有的劉姓王爺,勒令他們入宮探聽皇帝的病情。
蹇碩手中兵力有限,只能困守嘉德殿,根本無力對抗封鎖了各個要地的何進軍隊,想要出城調集西園新軍,派出去的人卻有如泥牛入海,有去無回,迫於形勢,他只得公開劉宏的死訊,並乖乖交出屍體。
擁有皇后、皇長子、各諸侯王的支持,以及遍佈洛陽的軍隊,何進輕而易舉地掌握了局勢的主動權。
劉宏出殯後的第二天,劉辯登基即位,尊何皇后爲太后並臨朝聽政,與此同時,後將軍袁隗被任命爲太傅,與大將軍何進參錄尚書事。
尚書檯是東漢王朝權力的最中心,錄尚書事,就意味着何進不僅僅在名義上掌控了全國軍隊,還把手插進了朝政核心決策層。
爲了籠絡世家豪強,何進大筆一揮,任命袁紹爲司隸校尉、袁術爲虎賁中郎將、何顒爲北軍中候、荀攸爲黃門侍郎、鄭泰爲尚書,此外還有二十多名世家才俊被提拔,成爲何進心腹。
至此,蹇碩的命運也就註定了。
“如今何家兄弟把控朝政,獨斷專行,而且和黨人策劃誅滅先帝原來所有的宦官,將我們趕盡殺絕。只是因爲我統率禁軍,他們暫時不敢行動。我們應該趕快聯合起來,把何進召進宮,關閉宮門處死。”
在洛陽城中的一處奢華府邸,老宦官趙忠正悠閒地看着手中的書信,一邊講述信中內容,在他身前不遠處,幾名同樣位列十常侍的宦官有如衆星捧月,期盼地看着他的臉色。
“這蹇碩是失心瘋了,事到如今還想着反戈一擊。”趙忠讀完信件,隨手將其扔到一旁,擡起眼皮望着衆人問道:“你們也都收到了?”
“是啊,我等不敢擅專,只好前來趙公府上請示。”衆人答道。
趙忠冷笑起來,“他去年何等倨傲,何等驕狂,連老夫和張讓都不被他放在眼裡,如今落難了又想起我們,晚了。”
其餘常侍心領神會,連忙七嘴八舌地聲討蹇碩,將其貶損得一文不值。
說起來蹇碩也是自尋死路,他依仗皇帝寵信,每天坐着託孤重臣的美夢,卻對身邊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若是說西園新軍被各路人馬滲透成了篩子,是因爲宦官天生和軍隊不親近,情有可原,那麼,鬧得連宦官集團也抱起團來針對他,就太說不過去了。
估計蹇碩現在還不知道,就在去年,張讓的養子迎娶了何太后的妹妹,兩家早就結成了盟友,聯合起來對付他。
“蹇碩是死定了,我們也應該進一步向何進示好,免得受牽連纔是。”趙忠和張讓共事多年,對這個老夥計的性情極爲了解,搞不好現在張讓就在盤算怎樣扳倒自己一系宦官,獨霸宮中呢。
“啓稟趙公,我與何進有同鄉之誼,若是把這些書信交給他,再動之以情,何進必定會倚重我等。”這人名叫郭勝,同樣是位列十常侍,此時自告奮勇,想必也是惦記着抱上何進的大腿。
趙忠微微頷首,“去吧,讓何進動作快一些,免得蹇碩狗急跳牆,做出什麼讓皇家臉面難堪的事情。”
一天後,何進命黃門令統兵入宮,蹇碩負隅頑抗,結果被當場斬首,禁軍和西園新軍就順理成章地落到了何進手上。
如此一來,何進集團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皇次子劉協最爲倚重的臂膀徹底斬斷,於是在接下來的朝議中,何進宣佈,封劉協爲渤海王。
事到如今,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位之爭已經徹底塵埃落定,以何太后、大將軍何進、車騎將軍何苗爲首的何氏外戚集團將會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成爲這個龐大帝國實際上的統治者。
洛陽城中,形勢開始明朗,洛陽城外,許多人也開始尋找退路。
幽州商會就是其中之一。
“憲和,我們什麼時候回幽州?”洛陽館內一處幽雅別緻的小廳內,王烈正不停地往嘴裡塞着食物,並含混不清地說道。
簡雍卻是一臉悠閒,端着薄如蟬翼的青色瓷杯不住晃盪,時不時將酒杯湊到鼻尖嗅上一嗅,“你我二人在這邊無拘無束,每天喝酒吃肉好不自在,爲什麼要回去?”
“朝中大局已定,我們還留在洛陽做什麼?”王烈用力嚥下滿嘴的肉塊,有些不解地問道。
“知道我們騙了十常侍多少錢嗎?”簡雍仍然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接下來的話,就不是他臉上那麼輕鬆了,“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跑掉,他們會怎麼想?”
王烈也嚴肅起來,“那怎麼辦?”
“等,我和玄德都有預感,洛陽還會生變。”簡雍笑着說道:“你知道玄德說什麼嗎,憑本事騙來的錢是不可能還的,解決不了問題,解決掉帶來問題的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