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與,我用人只看本事和品行,從這兩方面來說,你都是上上等的人才,把監軍一職交給你手上,原本也是沒有摻雜其他想法的。”劉備望着沮授,誠懇地對他解釋起來,“至於你的冀州出身,對我們與袁氏對抗,收攏冀州人心確實是有用,但如果沒有前兩條,即便是出身再尊崇,名聲再大,我也不會把這樣重要的位置給你。”
沮授默然無語,心中不禁想起當年韓馥來到冀州的時候,對冀州本土名士的安排。
剛剛上任,韓馥就徵辟了幾十個從事,浩浩蕩蕩地像一支軍隊,這些從事名義上深受器重,實際上卻只能圍在韓馥身邊,極少有施展本領的機會。
給虛名,不給實權,韓馥的舉動,就是標準的爲了招攬人心,而不是真正的愛才。
而劉備就不一樣,爲了磨自己的脾氣,可以把人扔到中山去種兩年的田,而且說得明明白白,是爲了日後重用才這麼做。
如今兩年時間過去,他又信守諾言,把監軍這個位高權重的職位交給自己,而且又是坦率地說明了用人的原則、任命自己的原因。
跟着這種主公,能不能享福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心裡舒坦,怎麼也比跟着表面上禮賢下士,實際上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的人強。
“沮授必不負君之所託!”沮授長身而拜,等到重新直起腰桿之後,又對郭嘉拱手行禮,誠懇地感謝對方的提醒。
郭嘉也不顧慮對方年長,坦然接受了沮授的感謝,還從腰後抽出白羽扇得意地扇來扇去,就像是剛剛收到租子的土財主一樣。
“我藏了兩年的寶劍,終於是出匣的時候了。”劉備見沮授在短短片刻之間,目光就變回當初的明亮銳利,整個人的氣質也隱隱有些變化,心中不禁歡喜異常,臉上也掛滿了笑意。
等到另外兩個冀州名士淬鍊完畢,他麾下內政有田豐主持,軍中有郭嘉沮授二人,這樣的謀士陣容,即便是跟曹操那邊的二荀加上潁川集團相比,也是絲毫不遜色的。
再加上無比雄厚的農業、工業和經濟實力,不斷膨脹的人口數量,放眼天下,哪有人能夠與他抗衡?
沮授足智多謀,長於軍略,他能留在軍中擔任要職,實質上也是解放了郭嘉,於是郭嘉在短暫停留,與關羽等人溝通之後,便重新回到了大陸澤,主持整個東線和中線的戰局去了。
幽州軍這邊的大規模調動自然瞞不過一河之隔的文丑高覽等人,在越來越強的危機感壓迫下,加急情報就像是雪片一樣飛向鄴城,把袁紹弄得一晚上能驚醒三次。
經過反覆提醒,說是劉備親自抵達中丘,幽州軍極有可能在秋天發動攻勢,袁紹終於也坐不住了,他先是給荀諶寫信,確認清河無憂之後,率領着新近徵募而來的一萬名士卒,向北開拔而去。
八月初三,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冀州軍大營中的高覽卻像是熱鍋中的螞蟻一般,在自己的中軍大帳轉來轉去,腦門上滿是汗珠。
就在兩天前,幽州軍在他大營下游十五里的地方搭起浮橋,僅僅半天時間就有近萬名士卒過河,在士卒的掩護之下,數量更爲龐大的民夫部隊也渡過渚水,到了今天早上,一座初具規模的營寨已經拔地而起,與冀州軍遙遙相對了。
“如此迅捷的動作,他們是怎麼做到的?”高覽轉了一陣,懊惱地抓了抓腦袋,喃喃自語起來。
對於冀州軍來說,光是搭建一座那樣規模的浮橋,就至少要花上半天時間,可是幽州軍的行動快得驚人,等到冀州軍斥候發現敵情,回營稟報,高覽集結部隊出擊的時候,一萬名士卒已經在河岸上嚴陣以待了。
這還搞個錘子的半渡而擊?
高覽和文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在距離渚水南岸五里的距離精心打造了一條沿河防線,即使幽州軍正面渡河,也沒有足夠的空間安置營寨、佈置作戰陣型,只要被冀州軍一個衝鋒就能趕下河餵魚。
可如今對方從側翼渡河,像是變戲法一樣弄出個像模像樣的大營,並且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軍隊沿着浮橋過來,這讓高覽覺得,對手是要動真格的了。
“給襄國送信,讓張雋義帶着他的部隊過來。”高覽思前想後,也不認爲自己和文丑沿着河岸擺成一字型的陣勢可以同時應付來自兩個方向的攻擊。
渚水北面可是還有好幾萬幽州軍呢,自己這邊把兵力扯散了,被關羽搞個正面強渡怎麼辦?
到那時候,整條防線就要崩潰了。
八月初七,望眼欲穿的高覽和文丑終於等來了援軍:袁紹在襄國與張郃會師,帶着三萬大軍和一萬民夫抵達前線,並在高覽側前方安營紮寨,對渚水岸邊的幽州軍營寨形成了夾攻之勢。
八月十日,又有一支騎兵部隊沿着浮橋來到渚水南岸,高大的“劉”字旗幟和整齊劃一的白色駿馬,都向遠遠遊弋窺視的冀州軍斥候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劉備帶着他最精銳的白馬義從來了。
“這個劉備,居然敢親身犯險,來到渚水南岸,他就不怕抵擋不住我軍攻勢,死在這裡?”得到彙報之後,袁紹又驚又喜,連忙給跪坐在一旁的逢紀下令,“元圖,派人去敵營下戰書,我要會會劉備。”
袁紹主動發出挑戰,劉備自然不會拒絕,他之所以親自南渡渚水,就是聽說袁紹也來了,於是想找個軟柿子捏一捏。
打不過別人,我還打不過你袁紹了?
八月十二,清晨,陰。
幽州軍井然有序地出營,在遼闊的原野上擺開了陣勢。
這支出戰的部隊以騎兵爲主,趙雲、顏良、嚴綱、單經等人全部出動,根據戰前安排,帶着各自的直屬部隊來到不同的位置,靜靜等候着即將到來的戰鬥。
最後出營的自然是劉備,他和沮授一起,被公孫範的部隊守護在隊列中央,緩緩來到其他部隊身後,在他後面則是由數十名民夫推動的高大樓車,專爲觀戰和下令使用。
戰場對面,冀州軍也已經出營列陣,將偌大的原野鋪成了黑色。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