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漢水自西向東奔騰而下,在襄陽城東北拐了一個大彎,彎曲的河道導致水流變緩,攜帶的泥沙得以沉積,魚梁洲就是這樣一點一點被堆積起來,最終成爲了數里長寬的大沙洲,距離北岸最近的距離只有兩三裡,乘船往來頗爲便捷。
正因如此,關羽將強渡漢水的地點選擇在了這個江面最爲狹窄的彎道,諸葛亮也選擇了岸邊一處地勢較高的小丘,將各種火炮堆積於其上,以層層沙袋爲底座,建立起了本位面歷史上第一個被投入實戰的熱兵器陣地。
水面就那麼寬,交戰雙方根本無法隱藏己方動向,眼見關羽在北岸動作頻頻,劉磐、張允二人也做出了相應的舉動,魚梁洲守軍將防線推進到了岸邊,設立了層層疊疊的矮牆和土臺,徹底將魚梁洲變成了一座戒備森嚴的堡壘。
在水面上,張允的襄陽水師調動得更加頻繁,不僅將七成以上的鬥艦都集中在了魚梁洲一帶水域,還派出幾艘艨艟逼近到漢水上游,往來截殺朝廷軍順流而下的小船和木筏,迫使關羽不得不放棄水面運輸,從陸路將這些小型船隻和木筏運輸到了預定的渡河位置。
經過了數日緊鑼密鼓的準備階段,朝廷軍的強渡行動在午時拉開了序幕。
北岸,朝廷一方,各種船隻木筏密密麻麻地遍佈在岸邊,負責第一批渡河的將士們身穿皮甲,面色冷峻,只等着軍令下達。
由於小船的承載力不足,他們身上全部的兵器只有一面圓盾,一柄戰刀,如果遭受到敵軍的箭雨襲擊,傷亡勢必會相當慘重。
明知實力相差懸殊,越是衝在最前,越是九死一生,但在關羽傳令諸營,徵集先登死士的時候,這些漢子還是毅然站了出來,甘心用血肉之軀爲其餘袍澤墊出一條勝利之路。
校尉孫宇自告奮勇,成爲了第一波攻擊的主將,就在昨夜,他來到關羽大帳,與這位將自己從行伍中提拔起來,又一直帶在身邊悉心栽培,如同慈父和兄長一般的上司進行了訣別。
此時此刻,孫宇回望高臺,只見關羽也對望過來,只是那張臉仍然冷硬如鐵,雙脣緊緊抿着,就像昨夜一樣,彷彿是一句話也不願意說。
“對面應該就是襄陽水師的全部精銳了,他們所有的鬥艦都在這裡。”炮兵陣地上,龐統與徐庶等人手搭涼棚,分辨着對岸的各種戰船,他們二人久居荊襄,對戰船形制分外熟悉,短短片刻,就把對方的船隻數量和預計兵力估算了個七七八八。
諸葛亮則是坐在一旁,根據龐統講述的水面寬度,結合每一種火炮理論上的射程,完善着具體的作戰計劃。
即使已經計算了許多次,在心中模擬了許多次,但大戰一觸即發,只有沉浸在計算之中,才能讓他稍稍舒緩緊張的情緒。
“嗚——”
“嗚——”
沉重的號角聲響起,戰鼓聲緊隨其後,猶如接力一般,迅速傳遍漢水北岸,給全軍傳達着訊息。
進攻開始。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等受國隆恩,理當以死相報,弟兄們,跟我走!”孫宇高聲喝道,率先登上第一艘木船。
一千名先登死士紛紛高聲應和,按照預先的部署,有條不紊地將木船推入水中,然後依次登船。
荊州水師一直有哨船遊弋在江心,擔負巡邏警戒的任務,第一時刻便發現了北岸的動靜,用旗號向對岸示警。
片刻之後,南岸的水師也動了,一艘艘戰船就像是一座座浮在水面上的小型堡壘,列陣向北,緩緩而行。
“鬥艦居中,艨艟兩翼爲輔,看來對方是不願意過多糾纏,準備速戰速決。”龐統喃喃說道。
“鬥艦,艨艟,不是樓船?”聽了龐統的講述,剛剛押運着最後一批炮彈抵達陣地的法正有些蒙了。
敵軍的戰船高大異常,粗略估計都在兩三丈高,在涼州出身,沒怎麼見過大船的法正眼裡幾乎沒有區別,他第一眼望去,就以爲那是傳說中的樓船了。
“樓船體型巨大且笨重,只有在江夏以東的長江裡才施展得開,漢水裡是決計沒有的。”龐統解釋道:“敵軍陣列正中的都是鬥艦,是一百多年前才問世的新戰船,比樓船低矮靈活,戰力絲毫不遜色,且更加實用。”
與朝廷軍這些臨時徵召而來的各種民船相比,荊州水師的正規戰船顯得巍峨如山,一支支長槳划動水面,快速推動着戰船前進。
片刻之後,荊州水師最前方的鬥艦便發動了第一次攻擊。
只見爲首的兩艘鬥艦齊齊轉向,用高達三丈、長達十五丈,猶如城牆一般的側面對着不斷靠近的小木船,“嘣”“嘣”數聲,便有好幾支粗逾手臂的巨大木箭激射而出,飛速靠近最前方的敵人。
“通常來說,每一艘鬥艦上都有四張巨弩,分佈在船身左右兩個方向,這種巨弩通常是守城用的,威力極大。”龐統話音未落,幾支巨箭便帶着尖銳的呼嘯聲,以肉眼可見的高速飛掠過江面。
由於力道太足,這幾支巨箭還來不及在重力的作用下降低飛行軌跡,從衝在最前的孫登等人腦袋上呼嘯而過,擊中了陣型後列的幾艘小船,隨着巨大的碰撞聲和破碎聲,那幾艘小船瞬間四分五裂,被正面命中的將士們爆碎成一蓬血肉,僥倖避過箭矢的將士們也翻落在了水中。
“你有沒有稟報關將軍,敵軍的鬥艦是這種戰鬥力?”法正雙拳緊握,額頭上青筋暴起,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我都說過了,這一批將士幾乎沒什麼生還的可能,關將軍知道,孫校尉也知道,他們就是誘餌。”龐統的話語聲中滿是沉痛,“至於他們的犧牲有沒有價值,那就要看我們,或者說孔明的表現了。”
遠處的江面上,荊州水師的鬥艦部隊紛紛轉向,以船身側面迎敵,進入了攻擊狀態,穿梭在空中的巨大箭矢也從三三兩兩,便得越發密集。
在這暴風驟雨一般的攻擊中,朝廷軍的小船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一艘接一艘地被命中,鮮血漸漸染紅了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