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喧囂,戰馬嘶鳴,刀兵相交,發出陣陣金鐵交鳴,激戰還在繼續,然而交戰雙方的心態都隨着時間的推移和戰場的不斷南移,慢慢發生着變化。
文丑這邊從一開始的興高采烈,變成了焦急的期盼,他們也不抱着獨吞大功的念頭了,轉而希望友軍迅速趕來,儘快殲滅這羣不斷衝破己方防線的敵人。
鄴城豪強們的心情就更爲焦急,他們雖然倚仗人數優勢和殊死一搏的決心,硬生生衝殺出去幾十裡,但前路漫漫,己方的腳步只會越來越慢,如果繼續被這樣拖着,不出兩三天,等到幽州軍的其他部隊趕來,自己這些人就要全部送命了。
“不要光顧着截殺其他人,給老子盯住最前面的馬車,不要讓袁紹跑了!”文丑一邊廝殺一邊大聲咆哮,他是冀州舊將,認得對方車隊中有幾輛來自於州府,並且是袁紹平日裡專用的,裡面肯定是袁紹及其家眷,盯住這些大魚總是沒錯。
隨着文丑的吼叫聲,他麾下最爲精銳的親衛部隊在高速奔馳之中再次匯聚起來,以文丑爲首,漸漸組成一個巨大的箭頭,準備發出最強的一擊。
從清晨追殺到現在,大多數戰馬已經嘴角冒着白沫,出現了力竭的徵兆,如果這次衝鋒不能得手,那就很難再組織起像樣的集羣突擊了。
“要是趙子龍和他的白馬義從在這裡,只怕早就結束戰鬥了。”文丑用餘光關注着身後將士們的陣型是否齊整,心中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白馬義從的戰馬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塞外良種,擁有舉世無雙的超強速度和耐力,如果他這一次能夠拿下袁紹,一定要向劉使君請求給自己的部隊更換戰馬,就算沒有白馬義從那樣一人三馬的待遇,至少也要有專門用來衝陣的良馬才行。
側後方逐漸匯聚起巨大的箭頭,這幅場景落在豪強們眼中,令他們驚駭萬分,同時心中泛起無比的苦澀。
那可是近千萬冀州人花費了無數錢糧養出來的王牌部隊,曾經是他們冀州人的驕傲,被他們看作守衛自己的無敵雄師。
如今卻成了敵人!
“不能任由他們擺好攻擊陣型,得趕快想出對策!”
“逢軍師呢,怎麼這半天都沒看見他的身影了?”
“我們也沒有見到元圖先生。”
七嘴八舌之下,不少豪強才醒悟過來,他們驟然發現,除了逢紀之外,袁紹麾下其他重臣,甚至於袁紹自己,都一直沒有露面。
他們從天亮開始就一直作戰,爲了生存下去而拼死搏殺,根本顧不得去考慮其他的事,但現在想想,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一名年輕豪強雙腿一夾馬腹,快速奔向隊伍前方,在那裡,象徵着袁紹身份的幾輛馬車還在車伕的操控下高速奔馳着。
“主公在車裡嗎?”這名年輕豪強大聲向最前面那輛車上的車伕問道。
“在的吧。”車伕雙手緊緊握着繮繩,小心地操縱馬車避過路上坎坷之處,頭也不轉地答道。
“什麼叫在的吧?”這名年輕豪強有些急了,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這個在的吧,什麼意思?
“我親眼看見有人攙扶着上的車,興許是擔心被流矢射中,所以一直沒有露面?”車伕心中其實也頗爲疑惑,只是他身份低微,所以一直不敢提出來而已,“主公從上車之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往日裡他可是最討厭顛簸的。”
這事有蹊蹺!
馬車高速行駛在這樣崎嶇坎坷的路面,對於駕車和坐車的人來說其實都是一種折磨,尋常人根本無法忍受這種顛簸,豪強們自己的家眷早已叫苦連天,一個勁地央求他們放慢速度了,袁紹這幾輛車卻沒有半點聲音傳出來。
莫不成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還能給族人加持不懼顛簸的本事?
“主公,得罪了!”這名年輕豪強再不猶豫,果斷擡手,用手中長槍挑開了車廂側面緊閉的小窗,剎那間臉色驟變,聲音也猛地高了一個臺階,“車中不是主公!”
“什麼情況?”附近的人們全都驚了,就連幾名車伕都茫然無措,一臉懵逼地放慢了車速。
緊接着,又有膽大之人紛紛挑開了其餘幾輛車的側窗,然後,他們就被巨大的震驚和憤怒所籠罩了。
車廂之中確實有人,但都被封住口鼻,牢牢實實地捆了扔在車裡,身邊堆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用以支撐身體。
“停車!快停車!”許多人同時發出怒吼,用手中兵刃逼停了這幾輛造型華麗的馬車,然後登上車廂,一把揪住車廂中捆着的人要往外拖。
結果還沒拖動。
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些人不但身體被牢牢捆住,而且粗大的繩索還繞過身體,將他們和車廂底部捆在一起,如果不被發現,即使是車翻了,他們也會一直待在車中,而不是跌落出來暴露身份。
五輛馬車,九個人,其中已經有六個人昏死過去,其餘三人也被長時間的劇烈顛簸和呼吸不暢弄得奄奄一息。
“這不是主公家裡的奴僕嗎?”有幾個平日裡與袁紹往來甚密的豪強身體劇烈顫抖,失聲叫了出來。
事到如今,再蠢的人也都能看得出來,他們這些人,從一開始就被袁紹和逢紀給欺騙了。
他們就是棄子!
跑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腳步,後面的人們自然也被迫停下,這支部隊原本已經被拉成蜿蜒數裡的長龍,如今又緩緩變成一個巨大的圓形。
落在後面的豪強們一邊指揮人手結成陣勢,抵抗追殺而來的文丑部隊,一邊派人去前方詢問,究竟爲什麼停下腳步。
就連文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得蒙了,他的核心部隊原本已經調整好了陣型,準備進行一次中心突擊的,結果對方聚成一團,又讓這些久經戰陣的漢子們心生忌憚,不敢輕舉妄動了。
“究竟怎麼回事?”文丑大手一揮,麾下將士們迅速集結又重新分爲左右兩部,從側翼對敵人包抄過去,而他自己則是留在安全距離,儘量讓戰馬恢復一些體力。
戰鬥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