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虞恨鐵不成鋼地指着劉備,開始了他的教誨,“胡人就像野草,火燒不盡,你若能以德服之,則其必定心悅誠服,你若以力降之,久後必然會再次作亂。”
“胡人畏威而不懷德,只有讓他們知道劫掠漢人會丟掉性命,那些人才會老老實實地安分守己。”劉備不以爲然地反駁道。
“那涼州的羌人呢?我大漢在那裡打了一百年了,非但沒有解決羌亂,反而勞民傷財,長安都快被打成廢墟了,那麼多先帝的陵墓也都快被夷爲平地了。”
劉備嘲諷地挑起眉毛,“羌人那邊晚輩還沒去過,但遼東這邊遇到數萬高句麗人入境,兵臨襄平城下,難道要遼東百姓開門請他們搶劫,或是送高句麗人幾本聖賢書,再或是請使君親身到城下,用仁義道德感化對方?”
“你,你,簡直強詞奪理!”劉虞被劉備頂得無話可說,頜下稀疏的長鬚顫抖得更加劇烈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豈能濫開殺戒?”
“胡人殺我漢人的時候,老天在哪呢,睡着了?”劉備忍不住拍了桌子,特孃的,胡人的命是命,漢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使君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好啊,我這個無德之人就負責送那些強盜們去見上天。”
“你,你。”劉虞只覺得自己兩眼一陣陣發黑,再跟也無法這個無賴之徒說下去了。
劉備也不想和他再多廢話,起身拱手說道:“下官事務纏身需要早日回遼東,使君好好歇息,之後就會派船隊來往於廣陽郡和遼東,遷徙流民之事還請使君多多留意,畢竟百萬流民滯留在幽州,衣食住行都是大問題,告辭了。”
說罷這番話,劉備再不回頭,昂然走出刺史府,只留下劉虞自己生悶氣去了。
“怎麼樣,我沒有污衊朝廷命官吧。”劉備氣呼呼地回到公孫瓚的軍營,結果正趕上吃飯的時間,公孫瓚和一羣將領在空地上烤羊,一見劉備的模樣就放聲大笑起來。
“嗨,習慣了。”劉備無奈地搖搖腦袋,毫不客氣地擠到公孫瓚身邊盤腿坐下,“要不然我討厭讀書呢,那些腐儒讀書讀多了,滿腦子都是大糞。”
“你真個是粗鄙之徒。”公孫瓚嘿嘿笑着,卻也毫不在意,他指了指正在翻動木架上整羊的那位大漢,開始給劉備介紹自己麾下的主要領兵將領,“這傢伙你認識,嚴綱,我從小玩到大的;他身邊這些是單經、公孫範、公孫越。”
幾條大漢被點名介紹之後都有些錯愕,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對劉備抱拳致意,劉備也笑呵呵地和他們一一見了禮。
“你們就不好奇我身邊這位是何等身份?”公孫瓚倒是很好奇,他深知自己手下人的脾氣,這些老兵一個個都是眼高於頂,爲何今天卻變了性子,都成了乖孩子。
單經皺起眉頭眯着眼睛,上下端詳了劉備一番,然後伸出大拇指稱讚道:“這位氣宇軒昂,眉眼之間有貴胄之氣,不似常人。”
公孫瓚來了興趣,“喲,老子怎麼不知道你還會相面,來來來,給老子看一個。”
“滿臉橫肉,絕非善類。”單經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結果被公孫瓚跳起來按在地上狠狠捶了兩拳,頓時哎喲哎喲地開始求饒。
“大哥你是不是最近太忙,腦袋壞了?”公孫越終於憋不住,數落起公孫瓚來,“去年春天,玄德剛剛起兵的時候就來了廣陽,那時候我們就見過面了。”
“啊?”公孫瓚愣了片刻,然後用力拍着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腦子。”
衆人齊齊大笑,公孫瓚又往單經屁股上踢了一腳,笑罵道:“你這裝神弄鬼的傢伙。”
劉備也笑了起來,他見趙雲只是微笑卻不說話,便主動向衆人介紹道:“這位是遼東的騎兵主將趙雲趙子龍,常山真定人士,隨我南征北戰一年多了,和親兄弟沒什麼區別。”
白馬義從幾乎都是幽州本地人,單經他們和公孫瓚又從小在一起長大,彼此親密無間,只要是某個人的朋友,那就是大家的朋友,所以衆人也不見外,紛紛向趙雲問好。
“別看我這兄弟不愛說話,打起仗來可是個硬茬子,這一年多了,我還沒見過哪個敵人在他手下堅持三招的,遼東軍中有一句話:白馬銀槍常山趙,縱橫天下無敵。”劉備拍着趙雲的肩膀,向衆人吹噓起來,看他那口水橫飛的架勢,就跟在誇自己一樣。
“嚯,這麼厲害?”衆人一聽劉備如此吹捧,便都盯着趙雲仔細打量起來,可是他們怎麼看,都不相信這是一員縱橫沙場的猛將。
這也難怪,趙雲的相貌過於出衆,雖然他久經征戰,皮膚被曬成了小麥色,但英俊就是英俊,不隨着膚色的改變而改變,加上他體形勻稱修長,看起來更像是一名文官,而不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的武將。
“弟兄們別覺得我劉備是在吹噓,諸位弓馬嫺熟不假,可是論單挑,沒一個是子龍的對手。”這話一說出口,白馬義從衆人馬上變了臉色,劉備裝得若無其事,可是心中暗笑不止,他要的就是這些人不服氣。
果然不出意料,有人按捺不住了,嚴綱從地上跳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瞪着一對牛眼,粗聲粗氣地說道:“遼西嚴綱,想和趙兄弟過過招,見識見識閣下的槍法。”
趙雲無語地扭過頭看了看劉備,卻見對方正賊兮兮地笑着,那表情明顯就是在說“揍他”。
不遠處的士卒們一看有熱鬧,立馬了湊過來,他們熟練地圍成一個方圓四五丈的大圈,只留下每一處篝火旁負責烤肉的人。
看到這些白馬義從臉上都滿是興奮,嚴綱又躍躍欲試,趙雲知道必須打一場了,只好站起身來,有些爲難地說道:“刀槍無眼,傷到人不太好。”
“子龍兄弟不必多慮,我們軍中經常有這種比試,傢伙都是現成的。”公孫瓚也興致勃勃地站在一旁,隨着他的話語,早有人把比試用的長槍遞了過來。
只見這長槍形狀和軍中的制式武器一模一樣,只不過從槍身到槍頭都是由木材製成,在頂端還用麻布厚厚地裹了個圓頭,麻布頂端被沾上了白色的石灰粉末。
“以往比試多有誤傷,所以我們就用這個,槍頭戳到身上就是個白點,能看清勝負但不會傷人。”嚴綱見趙雲在打量手中的木質長槍,便出聲講解起來。
“這主意不錯啊,回頭我們遼東也弄點這個。”劉備眼前一亮,覺得這種比試應該推廣到遼東,不光是軍中,在各個鄉村之間也應該大力推廣,培養尚武的風氣。
趙雲接過長槍之後掂了掂分量,感覺比較趁手,於是緩緩舉起長槍目視嚴綱,而另一邊的嚴綱早已準備妥當,腳下不丁不八,將長槍斜斜舉在身前,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是準備搶先手。
“開始!”公孫瓚見兩人已經準備妥當,大手向下一揮,同時輕喝一聲,整套動作熟練得就像是職業裁判。
公孫瓚話音未落,趙雲的身形就像離弦之箭般疾衝向前,由於他速度太快,嚴綱只來得及下意識地擡手,隨後眼前一花,腦門、咽喉和胸口三處要害就接連遭到了攻擊。
下一秒,趙雲清朗的聲音便在場中響起,“承讓。”
場中一片寂靜,衆人都是大張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嚴綱更是呆若木雞,他難以置信地摸摸自己腦門,又低下頭看了看手中沾上的石灰粉末和身上的白色圓點,嚥了一口吐沫,“我敗了?”
“老嚴你比武的時候發什麼呆呢,這要是戰場你就死了。”單經連忙上前圓場,同時對嚴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順坡下驢,再和趙雲比一次。
嚴綱卻沒有動彈,胸口劇烈起伏片刻之後,他垂下頭頹然道:“輸就是輸,子龍兄弟確實好本事。”
“你這憨貨!”單經怒了,他一把奪過嚴綱手中長槍,轉過身來向趙雲抱拳,肅然說道:“遼西單經,前來討教。”
趙雲同樣回禮,然後拉開兩人之間距離,繼續擺出和剛纔擊敗嚴綱一模一樣的姿勢,“無須喊開始,請單兄先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