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徐振煵還不知道蕭天到紅山村來當了村支書。畢竟他現在的主要注意力放在金融界,蕭天雖是老蕭家的子弟,他也不會時時刻刻去關注。
蕭支書這老農民模樣,看得徐行長一愣一愣的。
“二哥,插秧的感覺怎麼樣?”
楊石笑着打趣。心裡頭暗暗感慨,這老蕭家的子弟,就是不尋常。蕭二多愛玩的一個人,說下基層就下基層,說下田就下田,一點不含糊。世家豪門,長盛不衰,自有其道理在。楊石捫心自問,自己怕是下不了這樣的狠心。
“還行,就是腰痠腿疼的,兩天下來,晚上連覺都睡不着。”
蕭天笑哈哈地說道。
來紅山的時間雖然不長,蕭天已經瘦了一圈,膚色黝黑,儼然地道的基層幹部了。但精氣神卻比以前好得多。在京師的時候,和其他紈絝子弟比,蕭天還算是虎虎有生氣的,也不過是矮子裡面拔將軍,整個紈絝圈子裡那股頹廢之氣,一樣的在他身上體現出來。
蕭凡說道:“多鍛鍊鍛鍊好,不下基層,不知民間疾苦。”
“是啊,以前不來基層,真不知道民間的生活這麼辛苦。紅山還算是很好的了,村民收入比較高,其他的地方,條件更加艱苦……對了,哥,你們今兒過來,是專程來看我呀,還是路過?”
蕭凡微笑說道:“是專程來看你的。”
“太好了,走。去支部。”
蕭天笑着,將沾滿泥巴的雙腳踩進一雙“人字拖”,那“人字拖”一看就是塑料製品,最低等的地攤貨。蕭天穿起來卻十分流暢自然。可見這玩意,他已經穿習慣了。
紅山村的黨支部和村委會辦公樓,還算不錯,前兩年新建的三層小樓房,村民活動室,會議室等等場所,一應俱全。
自然,這也是上級撥款。紅山村是蕭老爺子的故居,不時有大領導來參觀,村裡的辦公場所太寒酸。顯得市裡縣裡對紅山村關心不夠。
那是想挨批評的節奏。
這會子的村委會。靜悄悄的。沒什麼人。蕭天解釋說,這段時間春播生產,大家都比較忙。黨支部和村委會開會商量事情。都是在晚上。白天大夥都下田去了,支書村長都不例外。
紅山村也實行了承包責任制,村長有自家的責任田要耕種。蕭天是國家幹部,就幫着村裡一些勞力比較少的家戶插秧勞動。反正整個紅山村絕大部分村民都姓蕭,都是自家人。
按照族譜排行,蕭天在村裡的輩分,還算是比較高的。
蕭天在村委會門口的水龍頭下衝乾淨了腳上的泥巴,掏出鑰匙打開左側辦公室的房門,邀請大夥入內就坐。
這是一間十分普通的辦公室,裡面擺放着兩張辦公桌。還有一些木椅子。
徐振煵和楊石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這間簡樸的辦公室,不要說楊石,就算是徐振煵,也已經很久很久沒進過這樣的辦公室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居然是共和國一等豪門蕭家嫡孫,果然令人感慨。
蕭天顯然已經完全適應這裡的生活,緊着給客人們讓座,又開始燒水準備泡茶。
蕭凡就關心地說道:“蕭天,你擦乾淨腳,穿上鞋襪,不要着涼了。”
初夏的節氣,還不是很炎熱。
蕭天笑道:“沒事,我身體好得很,這不算什麼。哥,你傳給我那氣功,挺管用的,我練了這一個月,身體越來越棒了。”
雖然說,蕭天二十多歲才起始聯繫內家氣功,時間上是晚了點,難以臻於大成,不過蕭凡傳給他那個簡單的導氣之法,原本也不是指望他在武術上有很高的成就,就是強身健體。傳的自然也不可能是浩然正氣的修煉法門。
作爲無極門掌教真人的護體神功,浩然正氣的修煉之法,十分複雜,絕不是任何人都能練習的。饒是如此,只要蕭天堅持練習蕭凡傳授的氣功,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卻是肯定能夠做到。
聽了這話,徐振煵和楊石自然又是好一番驚奇。
敢情蕭一哥還會氣功,是個練家子?
只是單看外表,蕭凡怎麼都有點不大像是個武術高手。
不過這是人家哥倆的家務事,徐振煵楊石再驚訝,也不會開口動問。世家豪門之間的朋友交往,畢竟不是普通的哥們往來,有很多的忌諱。
當下蕭凡便詢問了蕭天在紅山村這段時間的工作情況,問得十分詳細。蕭天一一據實相告,說道村裡人對他很熱情,誰也不因爲他年輕還有不服的心思,縣裡鎮裡的領導對他的工作也十分支持。
這倒是在蕭凡的預料之中。
蕭天是老爺子的嫡孫,居然回到紅山村來當村支書,村民們會有誰不服氣呢?明擺着蕭天會給村裡帶來許多意想不到的好處嘛。
小半個下午,基本就是蕭凡哥倆在對答,徐振煵楊石辛琳旁聽。蕭凡隻字不提此番前來的真實目的,徐振煵儘管心急如焚,也只能強忍着。他料定蕭凡不至於讓他千里迢迢白跑一趟。到了他如今的處境,那是一定要見真章的,任何江湖騙子都沒辦法忽悠他。
你再忽悠,這邊就全完了。
楊石倒是好耐心,一直微笑傾聽,偶爾插話,打趣蕭天兩句。
蕭凡暗暗點頭,老楊家這位大少,也是個人物。或許將來在仕途上的成就有限,在其他方面的成就卻肯定不差。
年輕人,能沉得住氣,耐得住“寂寞”,本身就是一樁好本事。
快吃晚飯的時候,村長和村裡其他幾位頭面人物也聞訊趕了過來,聽說蕭凡是蕭天的親哥哥,頓時大爲驚喜,一個個上前和蕭凡見禮,敘輩分,好不親熱。
晚飯就在村長家吃的,家常菜,其他幾位村幹部各自送了些菜餚過來,一起作陪。
原定晚上召開的支部會議,因爲這個“突發情況”,也該到明天晚上召開。吃完飯,蕭天邀請徐振煵楊石到他家裡做客。
是家裡,不是宿舍。
蕭天住進了蕭家的祖屋。
這棟祖屋,在產權上,其實已經不屬於蕭家了,而是屬於紅山村村委會,全體村民共有。因爲村裡有要在將來建故居的打算,早在多年前,祖屋就已經無人居住,一直養護得很好。
不過蕭天自己堅持要住進祖屋,他是蕭家嫡孫,村裡人也就同意了。紅山的村民也很清楚,蕭天在紅山工作的時間不會太長,明顯就是下來鍍金的。希望他在紅山村工作的時候,能夠給大夥多弄些實惠回來,那就太好了。
既然蕭天住進了祖屋,蕭凡難道回紅山一次,肯定也要在祖屋住一個晚上。
村長很熱情,連忙組織人手,在祖屋裡臨時整理了三鋪牀,讓客人們休息用。被單牀褥都是新的,漿洗得乾乾淨淨。這種體念,對徐振煵和楊石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倒也新鮮有趣。
尤其是徐振煵,進門就在祖屋神龕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祖屋堂屋神龕上,還供奉着蕭老爺子父母,也就是三太公三太婆的黑白老照片。
這其實就是神主牌位。
徐振煵如此虔誠,有點出乎楊石和蕭天的意外。
但老爺子的雙親,不要說在天之靈,就算是如今還健在,也當得起徐振煵的跪拜。
蕭家祖屋東廂房,蕭天的臥室,一縷淡淡的燈光從古老的木製窗櫺上透了出來,屋外的荷塘,響起一片蛙鳴之聲。
蕭凡蕭天兄弟,斜靠書桌,對面而坐。
辛琳依舊安安靜靜地站在蕭凡背後,面對着蕭天。她實在太安靜了,有時候蕭天甚至都會忽略她的存在,這真是一種奇特的感覺。
“哥,有什麼要緊事嗎?是不是跟徐振南有關?”
蕭天直截了當地問道,雙眼目光爍爍。
毫無疑問,楊石就是個“車伕”,徐振煵纔是“正主”,在此之前,徐振煵和蕭家兄弟並無密切往來,點頭之交罷了。蕭凡絕不會無緣無故帶着徐振煵跑到紅山村來給蕭家祖宗磕頭。
“對,跟徐振煵有關,但也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
蕭天很詫異地揚起了眉毛。
“嗯……”
蕭凡便簡單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麼厲害?看來徐振煵這回遇到的麻煩不小……”蕭天不由咂了咂嘴,嘖嘖地說道,隨即又很不解地問道:“可這事,我幫不上忙啊。”
蕭凡微笑說道:“你幫得上忙的,而且你是很關鍵的人物。徐振煵這一回,遇到的是生劫,不是死劫。這種劫難是可以化解的。我已經爲徐振煵改了他辦公室的風水佈局,但僅僅這樣還不夠。根據徐振煵的命相來看,他要躲過這一劫,必須向大貴之人‘借洪福’。你就是他命中註定的大貴人。”
“我?”
蕭天這回是真的呆住了,張大了嘴合不攏來,良久才苦笑了一聲。
“哥,你別逗了,我是什麼貴人啊?現在都成泥腿子一個了。你看看這書桌,這牀鋪,像是個貴人住的地方嗎?”
“他向我借洪福,我還不知道要向誰借洪福呢!”
蕭天邊說邊不住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