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巨蟒粗大的脖頸處忽然多出一個血洞,滾燙的熱血箭一般飈了出來。
很快,血洞處冒出一個小腦袋瓜,兩隻前爪寒光閃爍,雙眼滴溜溜亂轉,正是那隻小老鼠,猜旺的本命靈寵。
這小東西狡猾無比,竟然懂得兵法,明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知道在外邊沒辦法打贏巨蟒,索性甘冒奇險,衝到巨蟒的肚子裡去搗蛋。
“轟”地一聲巨響。
巨蟒負痛,猛地揮舞尾巴,重重掃在一根石柱之上。石柱巍然不動,巨蟒卻被彈了開去,在地上不住翻騰打滾,脖頸處鮮血如注。
“噹啷!”
長刀墜地。
基安尼一聲狂嚎,伸出蒲扇般巨大的手掌,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鮮血隨即透過他的指縫汨汨往外流淌。
“噗通!”
基安尼碩大無朋的身軀栽倒在地,彷彿倒下去一座大山,震得地表都隱隱顫抖了一下,渾身不住抽搐,已經在掙命。
猜旺長長舒了口氣,伸手向小老鼠一招,小老鼠渾身浴血,雙腳往後一撐,帶着一蓬鮮血,向猜旺激射而去。
猜旺彷彿極其疲累,背靠在石柱之上,連連喘息,嘴角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解決了基安尼,“赤炎草”近在眼前,基本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根據靈蟲傳來的消息,摩鳩依舊還被蘇南拖在黃府的大宅院之中,難以脫身,這就意味着。猜旺有足夠的時間,帶着“赤炎草”離開摩鳩莊園。遠遁他處。
被這樣美好的前景刺激着,猜旺深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挺腰身,站直了身子,肩上停着渾身毛髮都被巨蟒鮮血糊住了的小老鼠,大步向着被黑色石板圈住的聖泉走去。
聖泉依舊被濃濃的黑霧緊緊包裹着,看不真切。
便在這個時候,原本已經趴伏在地,一動不動的基安尼,忽然慢慢擡起了他那顆碩大無比的頭顱,冷冷望着猜旺的背影。嘴角浮現出一絲譏諷無比的笑意。他握住自己脖頸的雙手,也已經鬆開了,奇怪的是,他脖頸上的傷口似乎在瞬間痊癒,再沒有半點鮮血涌出來。
無論從眼神,臉色還是神態來看,大降頭師基安尼都不像是一個垂死之人。
對身後這無聲的詭異變化,猜旺一無所覺。眼下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聖泉之上。籠罩着聖泉的黑色陰霧。濃稠到化不開。
但是,猜旺已經能夠感受到聖泉中央那股強大絕倫的生命精氣。
那是“赤炎草”無疑。
唯獨這種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藥,才能散發出如此精純,如此強大的生命氣息。
猜旺滿心歡喜。在聖泉一側盤膝坐下,雙手捏訣,嘴裡喃喃有聲。開始作法。手腕一翻,兩塊橙黃色的物體出現在他手裡。這種物體,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卻有驅散徹骨奇寒的功效,讓猜旺在石陣之內也可以縱橫自如。
現在,猜旺顯然想用這東西來驅散籠罩在聖泉上空的黑色陰霧。
但下一刻,猜旺嘴裡的唸咒聲戛然而止,黝黑的臉孔扭曲起來,似乎突然之間,被一種莫名的痛苦包裹住了。
“吧嗒”!
一直蹲伏在猜旺肩頭的本命靈寵,忽然變得渾身僵硬,再也站立不住,硬邦邦地摔到了地上,四腳朝天,一動不動。原本糊在它身上的巨蟒鮮血,漸漸變成慘綠的顏色,卻散發出一股沖天的血腥味。
“血降……”
猜旺喉嚨嘎嘎作響,從嘴裡艱難無比地迸出這樣兩個字來,黝黑的臉龐,瞬間也變成了慘綠色。
基安尼竟然將血降煉化到了巨蟒的體內,猜旺的本命靈寵從巨蟒體內鑽出來,沾染的滿身蛇血,其實是血降之毒。
將降頭術直接煉化到本命靈寵的體內,縱算猜旺身爲大降頭師,見多識廣,對這種方式也聞所未聞。這種降頭術要發揮作用,前提是本命靈寵重傷,以自己的鮮血作爲降頭。就好像降頭師的自爆,是一種最慘烈的方式,最後關頭,同歸於盡。
而且,這對本命靈寵的培育,有很大的妨礙,怎麼會有降頭師做這種事情?
但是,下一刻,猜旺忽然明白過來。
“不對……”
那條巨蟒,其實不是基安尼的本命靈寵,只是他豢養的“衛士”,僞裝成本命靈寵,居然騙過了猜旺,也騙過了他的本命靈寵。
以猜旺的精明,以及在降頭術上的造詣,想要騙過他,其實並不容易。關鍵身在石陣之中,猜旺的感應之力受到極大的壓制,同時心裡頭也遠比平日緊張得多,被基安尼這樣一個“巨型”降頭師揮舞超過一米五的長刀追殺,哪裡能夠靜下心來,仔細去辨認這巨蟒是否真是基安尼的本命靈寵?
何況基安尼還在這巨蟒身上做了精緻的僞裝,一不小心,猜旺就被他騙過去了。
“猜旺大師,你現在才察覺不對,不覺得太遲了麼?”
基安尼早已來到猜旺的身後,長長的利刃毫不客氣,一刀捅了過去,從猜旺的後背直透前胸,下手狠辣,絕不容情,也沒有再給猜旺任何死灰復燃的機會。
負責鎮守最後一道關卡,基安尼肩上的擔子太重,由不得他“貓戲老鼠”,慢慢和猜旺磨蹭。基安尼固然四肢發達,頭腦卻絕不簡單。他堅信一點——只有死人是沒有危險的!
猜旺低下頭來,望着從胸口透出的那一段利刃,鮮血正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一串串往下滴落。
“基安尼,你也不要太得意……我們都死了,摩鳩練成‘天鬼降’之後,沒有強大的靈魂吞噬,你們這些身邊的人,都會成爲他的食物。”
猜旺緩緩說道,臉上卻已沒有痛苦,雙眸之中,綠芒閃耀,長長吐出一口氣,彷彿終於解脫了。
“嘿嘿,猜旺大師,謝謝你的提醒,這種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安心去吧!”
基安尼一聲獰笑,伸出一隻大腳,踩在猜旺背上,手腕一抖,長長的利刃猛地拔了出來,帶起一蓬暗紅的血雨。
猜旺一聲不吭,撲地栽倒,鮮血迅速在他身下形成一個小小的血泊。
至此,“納吉派”四名大降頭師全軍覆滅,無一倖存。
遠在黃府大宅院之中的蘇南“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臉色一下子變成了慘白色,圍繞在他身周的黑霧也劇烈地翻滾起來。
正在黑霧四周盤旋飛舞的綠色焰火,卻倏忽收了回去。
摩鳩大國師淡淡地望了過來,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說道:“蘇南,可以好好打一場了麼?現在,你的奇兵已經全軍覆沒,再拖延下去,毫無意義。”
“你早就知道了?”
蘇南叫道,聲音又驚又怒,剛剛勉強平息一點的黑霧,又急速翻涌不已。
摩鳩悠悠說道:“既然我到了這裡,就不怕你們搗蛋。你真以爲爲了你,我會連莊園都丟下麼?可惜了猜旺,近二十年來,他是修煉天眼通造詣最高的降頭師,他死了之後,恐怕再過二十年,也很難再找到一個像他這樣有天賦的人了。”
說到這裡,摩鳩輕輕嘆了口氣,似乎頗爲遺憾。
論到降頭術造詣的高深,丹曼國自然無人能比得上他,然而單以“天眼”這一神通而論,縱算是摩鳩,也不如猜旺。
這是全能冠軍與單項冠軍的區別。
蘇南冷笑說道:“摩鳩,不要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要真有這樣的心腸,就不應該嘗試去修煉那樣的邪術。”
到底不愧是丹曼國聲望僅次於摩鳩的一等大降頭師,蘇南很快就冷靜下來。面對摩鳩這樣的強敵,任何暴怒都沒有半點作用,只能是自速其死。
摩鳩望着他,搖搖頭,嘴角浮起一絲不屑,說道:“蘇南,我還是高估你了。你對降頭術的理解,遠遠趕不上你在降頭術上的造詣。‘天鬼降’是降頭術的最高境界,任何一位降頭師,只要有條件,都應該嘗試去修煉。誰跟你說‘天鬼降’是邪術?誰告訴你練成‘天鬼降’之後,就一定要靠吃人來維持?都是妄加猜測,想當然而已。縱算‘天鬼降’真的有什麼缺陷,我們也要設法去糾正,去完善。當初‘大天王’拉扎得裡能夠練成‘天鬼降’,難道我們做後人的,就一定會比前輩差?就沒有一點超越前輩的信心?如果這樣,全世界都不會有什麼進步了!”
蘇南冷笑一聲,說道:“你高高在上,無人能夠威脅到你,當然可以說得這樣冠冕堂皇,大義凜然。假如現在,有人要拿走‘赤炎草’,你還能站在這裡,好整以暇地教訓我麼?”
“拿走‘赤炎草’?嘿嘿,你以爲‘赤炎草’是什麼?無論什麼人都能隨便取走的麼?除了我之外,這個世界上如果還真有人可以辦到這件事,我就不會到這裡來。這樣的事,你還是不要幻想了。”
摩鳩哈哈一笑,說道,臉上不屑的神色益發明顯。
“是嗎?那也未必見得!”
蘇南嘴角一扯,閃過一抹極其古怪的笑容,隱隱帶着譏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