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齊奕回到了自己的房院,看到吳蘇正在洗腳,她自己也在捶她的腿,丫鬟們也不知道忙什麼,只聽見小屋有打掃的聲音,其他的竟然沒人了。
齊奕忙上前去幫着吳蘇捶她剛剛捶的地方,忙問:“怎麼了?酸還是累?酸了我給你揉揉。”他倒不是狎|暱,伸手幫她揉了揉。
吳蘇嘆了口氣:“沒事,就是走的多了點……好像比平常容易累了,這根筋總是抽緊了,有點難受。”
齊奕就忙幫她洗了腳,用手巾擦乾淨了,把她的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幫她揉剛剛她指的地方。
“外院的事情安排的怎麼樣?”吳蘇問到。
齊奕點頭:“我能想起來的就全都做了,棺材可能需要個兩三天才能做好……我叫棺材鋪的人晚上別睡覺的給做出來。其餘的出殯的東西已經叫人去準備了,還有下葬的日子也選了……大約的就這些。”
吳蘇問道:“大老爺那邊去人說嗎?”
“去啊,已經派人去了,這樣的事情能不說?我派的我的小廝去的。”齊奕看着她。
吳蘇明白了,齊子平可以說是大老爺對大太太和顏悅色的唯一一個原因了,現在也死了。齊奕的人去,必定是要說的,齊子平是被大太太派去巴結世子,這纔跟着去狩獵。他的死是因爲大太太……
吳蘇點頭,然後又搖頭:“大太太今天可是折騰慘了,我們都在屋子外面忙,屋裡一個沒看住,不知道怎麼又從牀上摔了下來,簡直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齊瑤真真的是沒用,只知道哭,一聲都沒勸。”
“不能叫她就這麼死,死也要叫她死個明白。”齊奕淡淡的道。
吳蘇點點頭,又問道:“齊嫣……老太太是不是已經派人去接了?”齊子平死了,齊嫣必定是要接回來吧?守靈,或者做點什麼。
齊奕點頭道:“應該是,大約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回來。”給她揉了腿,抱着直接放在了牀上,自己這纔去洗漱了,出來就躺下了。
第二天,齊奕天沒亮就起來了,悄悄的起身簡單洗漱了一下,出來吩咐丫鬟不準吵醒了大奶奶,各個院子門口的婆子們盯好了,不要叫人靠近,也不要大聲說話,什麼時候睡醒了要起身才起來。
丫鬟們全都答應着,齊奕往外走,紫妮追上去問了一句:“大爺,要不要給吳家那邊報喪,我娘昨天問過,只給宣城吳家說了,應天吳二老爺和蘇姨娘那邊沒去人說。”
齊奕沉吟了一下,道:“應該去說一聲,不過那邊現在有喜事,有點犯衝了,”想了想還是覺着應該說:“不過應該說一聲……我找人行了,叫邵媽媽不用管了。”
紫妮這才答應了。
這天下午,齊嫣被接了回來,馬上換上了渾身的縞素,去靈堂哭去了,也不知道是哭齊子平,還是哭她自己,哭了幾個時辰都停不下來。
吳蘇聽丫鬟稟報,齊嫣晚上直接去睡的,沒有馬上去見大太太。
第三天,府裡已經大變樣了,全部掛白,府門外面掛上了黑色的招魂幡,老遠看驚悚哀喪。
第三天開始,弔唁的人就來了,靈堂早已經設好了,棺材是頭一天晚上子時過了才送過來的。超度的和尚道士,靈堂坐了一地。
“你說這是怎麼話說的,你說說……”
一個齊家別支的老爺子正拉着齊奕老淚縱橫的說着,一個小廝上前來躬身:“大爺,郡王世子來了。”
齊奕就趕緊的叫子玉過來攙扶着老爺子,自己忙到了前院。
這會兒是第三天的早上,辰時都不到。顯然,世子是專門的選的這個時間來。他自覺着在齊子平的事情上,他是沒有責任的,所以不可能在弔唁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過來,那樣顯得心虛。
但是顯然他自己也知道,若是這個時候做出忙不迭撇清、自己毫無關係的樣子,那實在是惹人厭煩了。
世子因此今天早早的過來了。
齊奕其實心裡清楚,倒是真怪不着世子。因爲之前世子找自己解釋齊眉的事情的時候,很無意的已經表現出來,他並沒有請齊子平,也沒注意他這個人。
非要扯上關係的話,那隻能說,世子要是不召集人打這個獵,齊子平就不會死。
不過這就不講理了。
果然,郡王世子看到齊奕,非常的懊惱和難過,低沉着聲音道:“原本想早點過來的,但是知道你們必定是忙……這事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要不是我找人打獵,也不會出這樣的事情了。”
齊奕就道:“世子不要這樣說,和你沒關係。子平是不湊巧,沒辦法……”嘆了口氣。
郡王世子也嘆了口氣,看着他道:“齊奕,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原本好好的,結果最近的這幾件事都有點……”
齊奕就擺手道:“誰家沒有這樣那樣的事?和誰扯不上關係,世子也不用內疚,一碼歸一碼,我們生意人就是這樣。”
世子一聽放心了,倒是覺着齊奕果然是個痛快人,不會趁着自己有些內疚的時候,趁機要挾自己。
世子心寬了,也就輕鬆了些,去了靈堂弔唁。然後就沒有走,在廂房這邊坐下喝茶,沒明說,但是這也是一種態度。
一來叫自己內疚的心情好受一些,二來,也是給齊家人長長臉,他坐在這裡,其餘來弔唁的人一看,郡王世子都在,還兼着待客的禮官了,自然覺着齊家很有地位。
果然,來的人看到世子在廂房這邊候着,很多原本弔唁了就走的,也要過來坐一坐,喝喝茶。
第五天,大老爺回來了。
齊奕聽見小廝先回來稟報,忙去迎到了府門口,大老爺的馬就來到了府門。也不知道是連日趕路累得,還是傷心的,大老爺一下馬就沒站住,直接就跌倒在地上了。
齊奕忙上前去扶,大老爺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兩隻眼睛裡全都是紅血絲,看着格外的嚇人:“這是真的嗎,子平真的……”
齊奕無語的往後看了看,府裡已經一片白,府門口四個大燈籠都換成了白色的,這還能有假?
大老爺渾身顫抖,臉灰白灰白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我的兒啊……”身子一下就往地上墜去。
齊奕忙雙手扶住了:“爹,先進去吧。”
大老爺在他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站起來了身子,又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依然是不進去,固執的問:“怎麼回事,你詳細跟我說說!”
齊奕頓了頓,道:“還是先進去……”
大老爺抓着他的手和鐵鉗一樣:“報信的說,子平是去打獵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摔死的,他去打獵,是你母親一定叫去的,是不是真的?!”
齊奕半天沒說話。
大老爺已經肯定了,雙手亂顫,嘴裡罵着:“這個惡婦!該死的是她!”一下子不用齊奕扶了,走進了府門。
齊奕知道,大老爺這是要和大太太翻臉了。
他跟着進了府門,府裡的人一看到大老爺回來了,嚇得全都躬身往後退,就沒有敢上前的,只有老管家顫顫巍巍的送上前去麻衣。大老爺並沒有發怒,也沒有怎麼樣,穿上了麻衣,先來到了靈堂。
棺材蓋蓋着,卻並沒有釘死,大老爺叫人將蓋打開,他還看了看,然後就在靈堂大哭起來。
齊奕、齊子玉、齊子谷全都在旁邊跪着,二老爺和三老爺使勁的勸,都勸不動。
過了一會兒,老太爺聽見大老爺回來了,就叫人扶着顫巍巍的出來看,父子倆又抱頭痛哭了一回。
多少人都來勸,連前來弔唁的,還有幫忙的齊家別支親戚都來勸,好不容易纔把大老爺勸的不哭了。齊奕叫人把棺材蓋蓋上,原本沒釘死,就是要等大老爺回來見一面,這會兒就叫人釘死。
下人扶着大老爺去廂房休息。
大老爺這會兒也算是情緒穩定了,知道齊奕不會說,於是把大太太身邊的丫鬟婆子傳來了十幾個,要一一的詢問,四爺爲什麼要去跟着打獵。
之前有齊奕的小廝去報信,已經暗示了大老爺,四爺去打獵是不情願的,被逼着去的。大老爺也瞭解自己的這個兒子,讀書人,根本對打獵什麼的不感興趣,如果不是人逼着,怎麼會去?
能叫齊子平老老實實聽話的,除了大兒子就是大太太。
這也是齊奕自己不肯說的原因,他要是指證大太太,以大老爺多疑的性子,說不定懷疑了什麼。
地上跪了一溜兒的丫鬟婆子,全都是大太太這邊的。
大老爺臉青黑青黑的,齊子平到底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平白無故,走的時候還好好地,回來已經躺在了棺材裡,就算是大老爺這樣的人也受不了,坐在那裡原本是要查問的,但是呆住了半天沒說話。
齊奕轉身要出去。他是要做出一副避嫌的樣子的,叫大老爺好好的查。
剛轉身,坐在那裡耷拉着臉的大老爺突然說話了,只是聲音有點有氣沒力的:“奕哥……你不要走,不用……就坐在,坐在這裡。”說着指了指屋裡的一張椅子。
齊奕默默的點點頭,便過去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