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經有婆子在門口候着了,老太爺剛要吩咐,突然就聽見院門已經尖叫聲連連了,亂糟糟的無數人在那邊。
老爺子看向了那邊,老太太也忙起身去看,才走到門口,就看見一羣人從那邊過來了,最前面的穿着藕荷色的翻毛邊褙子的,是齊瑤。
齊瑤拖着卓姨娘,卓姨娘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現在也萎靡了,只敢掙扎也不敢和齊瑤動手,就這樣撕扯着過來了。
齊奕一看皺眉,齊瑤是怎麼知道的?!
齊瑤才真的是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亂!把齊春推下水的事情,和卓姨娘大吵了一架,已經和卓姨娘還有齊春結下仇了!
老太爺覷着眼還在看那邊怎麼回事,如此的折騰,府裡自然是全都驚動了,從四面八方的,府裡該來的人都來了。
齊子元和齊子義也追了過來,齊春就在他們兩人後面,被兩個丫鬟攙扶着,因爲走得太着急了,正驚天動地的咳嗽着。
這邊齊瑤將卓姨娘拖到了院裡,大聲的叫着:“祖父祖母!這件事現在怎麼說?!這個女人想要和車伕私奔!這件事怎麼說?!有人想要就這樣遮掩過去,那可不行!”
老太爺皺眉,老太太氣的無語。
齊瑤好像是抱着爭功的想法,衝到了老太爺的跟前大聲的道:“祖父,這件事您知道不知道?”
老太爺因爲她拖着卓姨娘出現,這場面實在太震撼還在愣神。
齊瑤就以爲老太爺不知道,更加的激動,真以爲自己有功勞了,大聲的叫道:“昨晚上我就聽見了動靜,叫人打聽了,果然是有事!這個女人想要偷着跑,還偷了府裡的不少東西!還有個車伕!我的下人昨天親眼看到的,拿住了一個車伕!”
她倒是打聽的真清楚。
二太太和三太太一前一後進了院子,聽見了驚得目瞪口呆的,轉身趕緊叫婆子去攔住往這邊走的姑娘們,別叫過來看熱鬧!
老太太叫了一聲:“你這個死丫頭!”
齊瑤根本沒聽見,還在跟老太爺叫着:“幸好我發現了,趕緊的把這個女人給抓了來,不然的話……可能還被瞞住了呢!這樣的事情豈能瞞着?這是背主私逃!”
二太太已經過來了,忙攙扶住了老太太,老太太氣的轉身:“扶我回去。”
兩位太太並小張氏過來把老太太扶的在堂屋坐下,當然,門簾子掀着,能看到院裡的情況。
老太爺對齊瑤呵斥道:“你小孩子家家攙和這些事情做什麼?!還嫌不夠亂是怎麼着?!”
齊瑤一愣,接着委屈的扁着嘴:“孫女是怕……有人包庇……”
“包庇個屁啊!一個姨娘有什麼好包庇的?!臉面要不要了?嚷嚷的人盡皆知的……你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起開!別在這裡礙眼!”老太爺毫不留情的呵斥着齊瑤。
齊瑤登時委屈至極,眼睛裡又全都是淚水,退開了一點,小聲的,囁嚅着還在說着:“我就是怕……怕她跑了,怕……怕他們想好說辭,對好了話……府裡什麼事也不能瞞着老太爺和老太太……”
老太爺已經不想搭理她了,倒是出去站在了屋檐下,冷眼看着卓姨娘道:“給臉不要臉的東西!齊家好吃好喝的養着你們,就是養着你偷人的?!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
對一個姨娘,老太爺並不會給什麼好臉色,本就是半個奴才而已。
齊奕不讓吳蘇來,這件事自己出面,也是因爲這個。老爺子的脾氣他知道,必定是對這些人不會有任何的客氣,雖然卓姨娘確實做了該死的事情了,但是他還是擔心吳蘇看到了心裡不舒服,聯想到她的姨娘。
很多大戶人家總有這樣的事情,姨娘的兒子女兒當然是主子,但是總要面對一些這種事情,自己的生身母親被人當成奴才,任何人看到這種事情,都會心裡不舒服的。而有些姨娘不爭氣的,被人當成下人對待的,這些少爺小姐們,真的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情了。
齊奕想着嘆了口氣。
卓姨娘昨晚上還算是整齊,到底吳蘇沒有叫人對她動手,但是今天齊瑤就不管不顧的,揪着頭髮衣裳的拖過來的,她自己理虧不敢掙扎,已經是歪七扭八的,活活就是個私奔被抓了個現行的樣子。
伏地只是哭着,什麼話也不說。
齊春在那邊放聲大哭的一定要過來,還不時的咳嗽,幾個婆子死活的拉着。齊子元衝了過來站在卓姨娘的身邊,邊哭邊大聲叫:“你們想怎麼樣!想把我們全都殺了才行?!今天你們要是敢動姨娘一根毫毛,我跟你們拼了!”
雖然只是卓姨娘而已,但是好歹的也是一塊兒過來的,現在宋氏不在,兩個少年也只能把卓姨娘當成是親人了。
老太爺氣的指着亂哆嗦,二老爺站在臺階上一聲呵斥:“你說話小心點!誰想把你們全都殺了?!這小子再要是養在府裡,還要成了仇人呢!”
昨晚上齊奕走了之後,卓姨娘也想過了,大爺說的話有道理。
說是私奔,其實卓姨娘並不真和車伕有什麼私情,完全是爲了保命,覺着齊家大宅水太深了,而且一門心思的就認定了,是齊家的人把宋氏給弄死了。
她想逃走,但是身爲女人,孤身在外很危險,她於是就去勾引了一個老車伕,其實也就是一兩天的時間,意圖就是想要利用老車伕拉着自己回到咸陽,咸陽那邊雖然沒有了卓姨娘的家人,但是到底那邊熟悉,買個小宅子,甚至做點生意都是可以的。
這就是卓姨娘的算盤。至於齊春,齊春到底是大老爺親生的女兒,是這個府裡的小姐,只要在這個府裡,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一點不耽誤。到了歲數,大老爺也會知道給找一門親事,陪嫁一些嫁妝。
總比跟着自己強。
卓姨娘之前還覺着自己想的是很清楚的。
但是大爺去一說,她又覺着自己太糊塗了,這事都想不出來!若是有那麼一個名聲的姨娘,齊春在府裡怎麼擡起頭來?!
卓姨娘想來想去,自己似乎是沒有活路了,只能偷偷的死了,才能保住齊春的名聲。
不過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要不她之前又是偷東西又是勾搭老車伕的,不就是爲了個活命?折騰那麼久,不就是爲的活的好一點?
卓姨娘猶豫難受了一晚上,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怎麼辦。然後天亮了,突然聽見外面有人把守門的婆子給叫開了,她還在納悶,結果門一推開,卻是齊瑤進來了!
如今當着全府人的面被齊瑤給嚷嚷開了,身後就是齊春聲嘶力竭的咳嗽,還有哭喊,耳邊就是齊子元梗着脖子的大叫!
卓姨娘真的覺着自己沒法活了。
擡眼看着齊子元,木然道:“大少爺……別喊了大少爺,是我……我是想私奔……”
齊子元大喊大叫的聲音一下子停住了,震驚的低頭看着卓姨娘。
周媽媽就在這個時候趕着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將偷得東西的那個包裹往地上一攤:“這就是姨娘要帶走的東西。”
“把那個車伕拉上來!”老太爺被齊子元的喊叫聲給氣壞了,也顧不得臉面了。
卓姨娘一聽,渾身一僵,就想要對準了柱子衝過去!
幸好兩邊還有婆子看守着,給拉住了。
幾個人小廝已經將車伕拉過來了,齊春震天的咳嗽着,看着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
那車伕已經嚇得渾身亂顫,被拉過來就連連的磕頭:“是姨娘勾引的奴才,是姨娘勾引的奴才……”
什麼話都不會說了,只會說這一句。
齊春一下子就暈了過去!丫鬟婆子驚叫,忙過去擡了,趕緊的往她的院子去了。
滿院子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全都心裡說,這位卓姨娘到底長沒長眼睛啊?到底是……什麼眼神啊?
老太爺厲聲對齊子元道:“你還想知道什麼,問這兩個人!剛剛那股子嚷嚷的勁兒哪兒去了?!”
齊子元震驚的不敢相信,突然衝上去拼命的搖卓姨娘:“你說!你說實話,是不是這些人逼你的,是不是?!是他們逼你的,是他們逼你的!是不是?!”
滿院子的主子們,老太爺,二老爺三老爺,並齊子玉他們,真真險險氣暈過去!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啊?!這哪兒是姓齊的啊,這分明是姓齊的仇人啊!
卓姨娘擡頭看了齊子元一眼,一雙死魚眼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光彩,木然的道:“大少爺,這是真的,東西是我偷的,我是要和這個人偷着走……全都是真的。”
她站了起來,因爲齊子元衝過來搖她,原本站在身邊的婆子被撞開了,卓姨娘看着齊子元,眼淚突然就下來了:“大少爺,奴婢只求你一件事,一定一定,照看好了你妹妹齊春,她……她最可憐的……”
說完了,猛地就朝前面的柱子衝了過去!
滿院子的人全都驚叫了出來,只聽見很重的‘砰’的一聲巨響,連房頂都顫了一顫。
血,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