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皓東聽出來有門兒,感激的行了個禮:“我先跟這兒謝謝您了,您一定想知道我爲什麼說那事兒是經過您的,我今天在這兒實話告訴您吧,我是既爲了手底下的兄弟沒辦法了才這麼說的,也是爲了中隊今後的穩定這麼說的。”
何若秋奇怪的看他一眼,一轉念,笑問:“哦?還有這個說法?你說說看,我聽聽你小子怎麼就能把拿我當擋箭牌這事兒跟中隊的穩定聯繫上?”
葉皓東:“您不問我也正要說,顧明晨在咱們中隊就是個禍害!在您這裡我知無不言沒什麼藏着掖着的,今天我的確上手打他了,可我揍他可不僅僅是爲了給兄弟出氣,更多是爲了能早點打掉這個禍害,有他在,咱們中隊遲早要出大事!”
何若秋很感興趣,問:“他都做了什麼?你把他說的這麼邪乎?怎麼就能禍害到咱們中隊。”
葉皓東反問:“您說作爲監獄管理者你們最擔心的是什麼?”
何若秋:“越獄,不過在這裡,你可以隨便試試。”
葉皓東心念電轉,一邊琢磨一邊點頭:“您說的沒錯,可據我所知還有一件事在監獄管理防範工作中比越獄更重要,就是發生暴動!”
何若秋皺眉,重視起來:“你是說顧明晨想要挑動一起暴動事件?”
葉皓東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覺得這件事也可以這麼說,顧明晨也許主觀上沒那麼想過,但客觀上他已經在那麼做了,首先,他作爲大雜務配合幹部管理犯人,他就應該一碗水端平,嚴格管理細心工作,瞭解犯人的動態和異常,發現問題及時上報,這纔是他應該乾的,可實際上他卻從來沒在這幾方面下過功夫,他更多的時間都花在跟犯人們抖威風,動手打罵虐待上了,現在各個組對這個人的意見都很大,如今正是棉田最忙最累的時候,大家每天的休息時間就那麼一點點,幹部們都儘量給大夥兒多一點休息時間,可這個顧明晨卻每天必要十個公差幫他幹活,哪個組不給就找哪個組的麻煩,給他派,組裡的工作不好做,不給他派,他就沒事兒找事兒,如果換在平常不忙的時候他這麼折騰人還不算什麼,可是現在棉田裡活兒太多了,幹不完的幹,大夥兒都累壞了架不住他折騰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這樣折騰遲早要出大事兒的。”
何若秋凝眉沉思半晌,最後問:“你真是這麼想的還是你聽到什麼風聲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是現編的詞兒在這兒糊弄我呢?”
葉皓東:“報告何中隊長,犯人葉皓東對利用您作掩護,撒謊欺騙羅四寶小隊長一事現在供認不諱,請您隨便處置,剛纔的話您當我沒說。”
何若秋有些狐疑,嘲諷的:“以退爲進?你小子可以啊,不過效果一般,還有新鮮的高招兒沒了?”
葉皓*然上前一步,眼睛炯炯有神跟何若秋對視,用很篤定的語氣說道:“咱們打個賭,您先不處理我,也別動顧明晨,咱們在暗處悄悄的觀察幾天,看看這個顧明晨每天都幹些什麼,然後咱們在留意下犯人們的動向,看看如果再任由顧明晨這麼瞎折騰下去會是個什麼後果,假如被我料中了,那麼我請您別再追究今天的事情。”
何若秋看着葉皓東自信的樣子,凝視片刻表情一鬆,仰起臉來晃晃脖子:“好吧,我就給你幾天時間觀察一下,看是不是你說的那個情況,假如情況屬實,我不僅不會計較你這件事,而且我還會給你記功。”
何若秋對葉皓東的話並不太重視,他之所以願意給葉皓東這個緩衝的時間,更多的是出於對葉皓東這個聰明能幹的年輕犯人的欣賞。他心裡清楚葉皓東一直以來跟中隊指導員林湘武走的很近,他猜測用不了多久,林湘武就會過來求情,何若秋沒打算深究這件事,所以他願意給葉皓東這個緩衝的時間。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這個舉動無形中降低了顧明晨在衆犯人心中的份量,他這個無意之舉正悄悄的加劇了葉皓東猜測的情況的發生。
葉皓東回到五組囚室內。衆人都直愣愣關心的望着他,誰也不說話。都驚得不知道說什麼了。葉皓東當時說出何若秋的名字時,這哥幾個全傻了,都想着葉皓東這是糊塗了,瘋了。這小子放着自己花大價兒收買的托兒不說,反而提起那個黑臉兒的中隊長,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葉皓東有自己的想法,他當時之所以會那麼說,主要原因是何若秋爲人正直敢作爲,林湘武膽小貪婪不敢擔事兒,羅四寶的老爹是兵團農八師副政委這件事全中隊幹部都知道,如果葉皓東把這件事放在林湘武身上,葉皓東擔心自己之前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就全白費了,就算是林湘武幫他圓過去這件事兒,以後再想搭上他這條線就難了。葉皓東還有個想法,如果何若秋心胸沒那麼大,他沒求過林湘武辦過事兒,之前在林湘武身上又付出了那麼多,林湘武沒理由對他葉皓東置之不理,這件事兒要是鬧大了,林湘武肯定會求情。權衡利弊,葉皓東寧願賭一把,他賭的就是何若秋的正直和好奇心。
時間進入十月底,棉花摘收工作接近尾聲,但也到了最累的幾天。葉皓東他們組發明的五人聯合流水作業採棉法也僅僅能保證他們能用上一白天完成任務,其他組效仿他們的還好,能跟他們前後完成任務,更多的組都是採用傳統的各自爲戰的採棉法,所以這幾天挑燈夜戰的小組一直不少。
這幾天何若秋一直在等林湘武來給葉皓東求情。結果林湘武沒等來,倒是羅四寶沒少過來跟他講葉皓東的好話,說這幾天勞動強度特別大,葉皓東經常鼓勵其他犯人努力完成生產任務,還自掏腰包給組員們加餐。何若秋不動聲色的記在心裡,並指示羅四寶要密切留意犯人們的情緒變化和顧明晨這些日子的作爲,看到什麼異常要及時上報。
十月二十五日,晚八點。中隊飯堂。
顧明晨掐着腰,吼叫聲如大漠上猖狂的野狼:“天天都折騰的這麼晚,屁多點的活磨磨唧唧一干就是這個時候,都他媽1的欠收拾,今天飯堂只開到八點半,八點半關門以後每個組留兩個公差打掃飯堂。”衆犯人怒目而視,葉皓東跟王義軍冷眼旁觀。先前在火車上要跳車的那個胡廣利也在飯堂裡,他跟顧明晨是老鄉,顧明晨找葉皓東他們組麻煩就是他求顧明晨乾的,這會兒他留意到葉皓東的不滿情緒,這傢伙覺着是個機會,跳了出來,叫:“都看什麼呢?一個個的不服是吧?那個小子你叫葉皓東是吧,看什麼看,就他媽說你呢,你是不是不服我兄弟?”
葉皓東抱着膀子冷眼看着他,沒說話。
顧明晨最近一直沒怎麼敢招惹葉皓東,他覺得中隊對葉皓東的態度有些含糊,他特意打聽了葉皓東跟中隊領導的關係,瞭解到葉皓東自從來到這,沒少在指導員林湘武身上下功夫,他覺着上次的事兒中隊沒處理葉皓東,八成是林湘武起了作用。所以他還不準備跟葉皓東起正面衝突。
顧明晨走過去拉住囂張的胡廣利,使了個眼色,對葉皓東一抱拳:“*你別鬧了,葉組長他們組一直是最快完活兒的,我剛纔沒說他。”
葉皓東繼續冷眼看着他,不說話。顧明晨尷尬,也沒再搭理葉皓東。其他的犯人看在眼中,頓時心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一個聲音再告訴大家,這小子也沒什麼了不起。
終於,沉默了一會兒,一個黑省口音響起:“操1他媽1的,咱們是蹲笆籬子的不假,那是咱們活該,誰讓咱造了孽犯了法呢,可咱們在這裡受雷子氣,受大兵的氣,現在還要受這個鳥玩意兒的氣,我他媽的受不了啦!”
說話的犯人叫錢寶山,在牛心坨監獄臨時羈押時跟葉皓東一個屋子。
葉皓東注意到這個時候食堂裡的氣氛已經很緊張,七八十個犯人的憤怒情緒已被點燃,錢寶山的話彷彿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將衆人的憤怒釋放出來,幾個就坐在顧明晨附近的犯人搶先站了起來,一個身高體壯的一把抓住顧明晨衣襟,兇狠的瞪着顧明晨,猶豫了一下,沒敢立即動手,錢寶山看了一眼葉皓東,葉皓東慢慢的把眼睛閉上。錢寶山再不猶豫,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拳打在顧明晨臉上,飯堂裡頓時大亂,衆犯人見有帶頭的,紛紛往前衝,爭搶着去揍顧明晨。場面越發失控,葉皓東面無表情冷眼旁觀眼前的混亂,悄悄吩咐王義軍快去通知小隊長羅四寶。
被圍在中間的顧明晨一開始還能發出嚎叫聲,但很快聲音就越來越弱,廚房裡的陸天明聽見聲音,拿着飯勺子衝了出來,大吼着住手,就要上去。葉皓東眼疾手快一把奪過飯勺子,將他拉了出來。“你活膩歪了?拿這麼個破玩意能擋住這幫人?還不得連你一起打死了。”陸天明這才注意到犯人們臉上的狂熱和兇狠,嚇得一吐舌頭:“媽呀,壞了!要出大事兒,我得去中隊報告去。”說完轉身就跑。
飯堂附近就有一個崗亭,裡邊有拿槍站崗的大兵,陸天明糊里糊塗的跑到崗亭附近,裡邊的大兵斷喝:“站住!在靠近我就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