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了一聲,“大爺,我是這裡面村子裡的人,白天在這老龍山上崴了腳,這不是走不到家裡,您說....能不能在您這.....
“哦哦....知道!!”這句話裡面的人迴應的很快,吱扭扭的那扇破門就給打開了,“借宿是吧....進來吧!”
夜色正黑,那老頭兒映在門口,我離着不近,那張臉我還真看不清楚,不過聽着這老頭兒的話,意思是能讓我進去歇一宿,不論別的,這也算遇上了貴人。
老頭兒扭頭進了屋子,我三步兩步,拖着那條廢腿也跟着走了進去,進了屋子,我瞅着屋裡的擺設,簡單的我都看不過去了,屋子不大,看着也就二三十平米,屋裡一張破桌子,桌子上面有盆有碗兒的,兩把椅子,旁邊還有個一個三條腿兒的小板凳,不過有一點兒我倒是納悶,這小屋子裡,居然還擺着兩張牀,一個雙人牀,破的都快散了架,還有個單人牀,破的木頭也都發黑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年頭兒了。
“將就着....隨便坐吧!”老頭兒一咧嘴,露着嘴裡僅剩不到的幾個牙茬兒,也怪不得說起話來跟破風箱似的,這一口牙已經近乎掉沒了。
映着屋子裡昏暗的燭光,我瞅着那老頭兒的臉色,怎麼說呢,這看起來就跟一棵老枯樹似的,整張臉皺巴巴,比起老瘸子那老樹皮似的臉都差得很,老頭兒一擡頭兒,那雙眼也是讓我一愣,渾濁的就跟個死魚眼似的,眼角兒上還蒙着一層眼屎,眼色昏昏沉沉的,看上去是沒有一點兒生氣。
我本來想就近坐在那張雙人牀邊的,卻沒想到老頭兒忽然給我推過把椅子來,“坐着吧,別在那擠着了!”
我支支吾吾的接過老頭兒的椅子,剛坐下,忽然感覺老頭兒這話說的有點兒不對勁兒,那雙人牀上明明是空蕩蕩的,哪有什麼擠啊!
我禁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牀上也就一牀的被子,除此之外也就沒點兒別的東西了,也不知道是我過於敏感,還是這老頭兒糊塗了,這一句話弄得我心裡可是彆扭的很。
老頭兒在牀上抱了個枕頭,給我指了指那個單人牀,“晚上你睡那,沒事就睡吧!”
這麼簡潔明瞭的一句話,老頭兒給了我枕頭,扭頭就過去吃飯去了。
我瞅着老頭兒端起來桌子上的沒吃完的飯,裡面好像是棒子麪兒糊糊,老頭兒吱吱的喝了兩口,那聲音聽着就跟吃豬食兒似的,也沒有回頭象徵似的問我一句,過了好一會,老頭兒像是想起了我似的,扭頭望了我一眼,“餓不,吃點兒?”
我雖然肚子裡也是空得很,可是瞅着那黑乎乎的棒子麪糊糊,我是真提不起胃口來,我嚥了口吐沫,搖了搖腦袋,“大爺,您吃吧,我不餓!”
老頭兒稍點了下腦袋,伸手給自己填了一勺兒,又順手給旁邊擺着的一個碗裡添了一勺兒。
我本以爲老頭兒是給我添得一碗,趕緊着又說了句,“大爺您吃吧,我真不餓!”
老頭兒扭頭望了我一會,只是點了點腦袋,桌子上的那一碗就這樣擺着,我瞅着這老頭兒,總感覺心裡有股子不對勁兒,他幾乎不怎麼說話,整個人陰鬱的像是個木偶。
怎麼都感覺這老頭兒怪怪的,不過有一點兒我還能肯定,這老頭兒真是個人,想到這裡,我心裡還算是踏實了點兒,他一句話都不給我搭,我也不好再怎麼開口,這索性我也是累得要命,跟老頭兒說了一句,我躺在單人牀上,雖然腳有點兒疼,但因爲這又累又餓的,躺下沒多大一會,我感覺就睡過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睜開了眼,那老頭兒迷離的眼神兒正直勾勾的瞅着我,這一瞅我感覺背脊上涼嗖嗖的就開始傾冷汗,這眼神兒太怪了,死氣沉沉的,就跟個死人似的。
“來,吃點兒飯吧,吃完了咱們商量個事兒!”
老頭兒少有的說了這麼長的一句話,我聽得愣了下,也就起了身子,心裡納悶着,這大半夜的吃什麼飯啊!老頭兒的眼色一直是瞅着我,我一起身,感覺這眼神裡像是多了幾分希冀,我感覺老頭兒恐怕真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呢。
我這起身一看,還真讓我愣了一下,那張桌子就擺在屋子中間,那桌子上的飯菜在這還真能說一句甚是豐盛,半鍋子大米飯,有一大碗土豆白菜,這眼瞅着老頭兒起身,還從桌子底下摸出來一個小口兒瓶子,我估計着沒準兒是酒。
老頭兒打開了瓶子,給我遞過來一個大碗兒,到了小半碗兒的酒,我心裡就納悶了,這老頭兒有酒有菜的爲啥就喝點兒糊糊兒,還有,我這不過是借個宿,這老頭兒也不用招待的這麼殷勤吧。
老頭兒對着我舉起了碗兒,我也是懂點兒規矩的,讓着老人舉碗可是給足我的面子,我趕緊着站起來跟老頭兒碰了一個,老頭兒咧着一口爛牙,“隨意點兒,別站着了,坐下,坐下!”
我坐下喝了一口,還別說,這酒味道還不賴,入口就是一股子綿勁兒,一點也不辣嗓子,真想不到,這老頭兒還藏着這種好酒呢。
老頭示意我吃菜,本來我就又累又餓了,跟老頭兒客氣了兩句我也就不客氣了,吃了兩口菜,跟着老頭兒又是喝了一頓酒,碗裡的酒喝沒了,老頭兒就用那個碗給我盛了一碗米飯,我也沒客氣,一口飯一口菜的吃着,這期間雖然和這老頭兒也沒說上幾句話,可是這人客氣的讓我也有了幾分好感。
說來着一頓飯,老頭兒也沒怎麼吃,差不多就看着我吃了,我因爲餓的夠嗆,本來也就沒注意,等我吃了個八成飽,一擡頭兒,才瞅見這老頭兒一直是眼巴巴的望着我,幾乎就沒怎麼動筷子。
老頭兒這瞅着我,我還就真不好意思了,趕緊說了句,“大爺,您趕緊吃啊!”
老頭兒笑了笑,“別管我,你吃,你吃,就給你準備的!”
老頭兒這一說,我還真不好意思再動筷子了,“我吃的差不多了,您吃吧,別給我準備了,一塊兒吃吧!”
老頭兒聽着愣了下,“我都吃過了,這飯可就爲你做的,吃完了,我老頭兒還有事兒求你辦呢!”
老頭兒不這麼說,我心裡就感覺到了,人家不會平白無故的給你好吃好喝的,不過這既然吃了,力所能及的也就幫上一把,其實我心裡也打着算盤,這老頭兒應該也沒什麼大事兒,因爲太大的事兒,我這個半大的小子也辦不了啊。
我點頭應了一聲,“大爺,那您就說說,什麼事兒啊!”
老頭兒聽我一說,忽然就笑了,“其實啊,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我得走了,這有些事兒得找個人託付一下!”
“走!”我聽着這個字眼,心裡忽然激靈,問了句,“大爺,你這是要去哪啊!”
“哎,我那老伴兒和閨女來接我了,這等了我好些年了,我這也沒個人託付,也就一直沒敢走,可現在好不容易也算遇上個人啦,我也等不下去了,有些事兒就得拜託你一下!”
聽着老頭兒這麼一說,我心裡以爲着,是他城裡的閨女老伴兒來接他了,可聽他後面接着一說,我感覺這事兒.....有點兒不對勁兒了。
老頭兒一臉笑着,“小夥子啊,我在這守了三十多年了,你知道這後面的松柏樹林子裡是什麼嗎?那其實就是我當年的那些個老兄弟們!”
我有點兒懵懂的點了下頭,老頭兒接着說,“當年我們是一塊兒出來的,那時候日子苦,都沒享過什麼福,這弄來弄去,最後也就剩下我一個了!”
這意思我聽得明白了,老頭兒是說他一塊兒出來的兄弟們都死了,現在就剩下他一個,可是這和那松柏樹林子......一想到這,我心裡恍然一驚,“難道那麼大的一片兒松柏樹林子,都是埋得他那些老兄弟,好傢伙,那得要多少人啊!”
老頭兒接着說着,“當初沒那個好條件兒,都在那老龍山上給埋了,這後來啊,國家也惦記着我們這些賣過命的人,就把那老龍山上的弟兄們給掘過來了,弄了這麼個墓地,也算是有個安身的地方了!”
我聽着心裡一陣恍然,早就聽過那老龍山上打過仗,以前還埋過不少人,今天在那老龍山上遇到埋過人的坑,莫非就是他以前那些老兄弟扎過的坑,可要這麼說來....我忽然就明白了,那些人可是烈士啊,這老頭兒.....難道是當年經歷過抗戰的老英雄!
想到這,我心裡肅然起敬,“老大爺,以前聽說在這老龍山上打過鬼子,莫非,您就是當年抗日留下來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