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從未有過這樣直接、迫切的想要確定一件事情。
可當他對上她的眼睛,看到她那個明顯的猶疑,且全身都爲這一句話僵在原地之後,他又瞬間明白了些什麼,而後,所有的衝動和勇氣都在那一瞬間冷卻。
夙煙還在怔愣着,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衛楚的這一個問題,可她現在心裡最最真實的想法就是,如果沒有之前和衛楚的那個‘交易’,如果陸靖然真的要娶自己,她立刻就會答應了,什麼都不再問,什麼都不要,只爲他能夠這樣的爲着自己,這就已經足夠。
旬塵,終究只能是她的一個小小夢想,雖然小,卻無法達成。
衛楚扯了扯嘴角,輕笑出聲:“看你嚇的。”
不知道夙煙能不能看出來,他的笑容已經苦到他無法再多維持一秒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你要是累了也可以先去休息一會兒,會有人好好照看王爺的。”他先是低頭,而後纔是起身。
夙煙看不清他的表情,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什麼來,只吶吶的道:“那你就快些過去休息吧,我要是累了,我自己會想辦法休息的。”
說完,還是覺得不太合適,想再說些什麼,卻又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衛楚嘴角的笑容早已不見,他只稍稍點頭,便快步離開現場。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狼狽不堪的逃走,等走出了房門之後,他便不斷的告誡自己,身份有別,即便是沒有陸靖然,他們也只能是彼此生命之中的過客,即便是留下了濃墨重彩,也依舊改變不了只能是過客的事實。
過多的糾葛,只會讓他們兩敗俱傷!
夙煙張了張嘴,終是沒能說出些什麼來,只有悵然若失的回到陸靖然的牀邊,一邊發呆一邊守着他。
不管衛楚最初的想法是什麼,可只單單從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裡來看,就知道,衛楚如果真的只是爲了當初他們那個所謂的交易,着實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她有自覺,她根本不值衛楚所付出的那些東西。
可是轉念一想,除此之外,衛楚又能得到些什麼呢?
就這般糾結的想着,不知什麼時候便睡着了,陸靖然幽幽轉醒的時候只覺得胸口劇痛,而且喉嚨裡乾渴的似乎都能冒出煙來,此時他的意識還不怎麼清晰,只下意識的開口叫道:“水……”
他一開口,方纔發現自己的看、喉嚨的確異常的難受,聲音亦是沙啞非常,並且他竭力發出的聲音,竟是細若蚊蠅。
陸靖然正有些生氣苦惱之際,夙煙卻已經一骨碌爬了起來,眼睛還迷濛着,話卻已經問出了口:“什麼?”
“你剛剛說什麼?”
“水。”陸靖然再次扯着難受的喉嚨開口,心間卻似乎已經有了點點暖流注入身體,胸口的疼痛也似乎得到了緩解,他的身體雖不能動,眼睛卻是看着夙煙的,眼見着夙煙纔剛剛走出自己的視線,沒過多久就已經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視線之中,端了一杯水過來。
夙煙先是
試圖直接用杯子給陸靖然喝,可似乎只能灌到別處去,微微一思量之後,她便對着陸靖然道:“你先等等,我馬上就過來。”
陸靖然扯着臉皮子一笑,別的地方還好,就是嘴角似乎乾的裂開了,經他這麼一笑,便好像又流出些血來。
陸靖然有些挫敗,卻也無可奈何,原本還想着努力動動胳膊,讓自己支起身子來,可夙煙卻已經一溜兒小跑的回來了,手上還拿了一柄勺子。
不等他反應過來,夙煙便用那小勺子舀了杯子裡的水,湊到他的脣邊,輕聲道:“來,張嘴。”
語氣耐心,動作溫柔,簡直不像是夙煙的作風。
陸靖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聽話的張開了嘴巴,享受着這難能可貴的溫情,之前那什麼想要自己努力支起身子的傻想法早已被他在心底鄙視了千百回,不過是最最平常的溫水,都被陸靖然喝出了甜頭來。
夙煙卻根本不知道這廝的腦袋裡面已經過了那麼多的想法,只兢兢業業的小心給他喂着水,是餵了一杯又一杯,等喂完了第三杯,看他似乎還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夙煙卻開始遲疑了。
陸靖然看見她臉上的遲疑之色,想着自己的確是渴了些,但這麼使喚着夙煙也的確有些不合適,什麼事情都是要循序漸進的,不可操之過急,正要說話,卻聽夙煙問道:“你想不想喝點兒雞湯或者粥類的?”
誒?
陸靖然一愣,立即管住了自己的嘴巴,以不變制萬變。
果然,夙煙傻傻的繼續申請:“光是喝白開水,未免太沒營養了些,但你又纔剛醒,又不好吃太多東西,所以你少喝些水,喝點兒別的有營養的東西可好?”
她不知道陸靖然之前吃沒吃東西,但至少從她見了他,再到他受傷,睡覺,他都沒時間去吃些什麼,現在也已經再一次天黑了,又是一個一天一夜過去,她自己還在中途吃了些東西呢,更不要說陸靖然他先是打架耗費體力,而後又身受重傷,可不是更應該好好吃些東西麼?
陸靖然的眼珠子一轉,緩緩的笑起來,頗有些虛弱的開口:“好,你安排就好了。”
他的聲音依然沙啞,卻明顯是已經好了許多,但聽夙煙這麼一提,他也的確是餓了。
夙煙聽到他的回答,高興的笑了起來,好像要吃好東西的人是他一樣,樂呵呵的衝着陸靖然一笑,自己便又不知疲倦的跑了出去。
陸靖然只覺得這一槍捱得實在是值了!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被夙煙臭罵了一頓,還害得她掉了眼淚,剛開始還以爲是給他氣的,後來便明白了。如今除了她的眼淚讓他有些承受不了之外,其他福利都實在是好的過分啊!
夙煙再次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捧了粥過來,再一次耐心的一勺一勺餵給他,期間還噓寒問暖,賢惠的不成樣子,兩人折騰到半夜,才又睡覺。
第二日一大早,這兩人還沒起來,就聽見外面似乎有了歡呼聲,夙煙迷迷糊糊的出門去看,還不等她去問,就已經有人告訴她了:“太平了,終於又太平
了!”
夙煙依舊有些迷糊,正要問個清楚的時候,外間似乎傳來了更大的響動,不多時,便有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似乎已經顧不得什麼禮節,雙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急切的開口問話:“你有沒有受傷?”
她是怎麼也沒想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旬塵!
而且,他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
夙煙一時有些發矇,但還是搖了搖頭,回道:“沒有。”
微微一頓,她又道:“但是,陸靖然受傷了,而且還很嚴重……”
夙煙的話還沒說完,等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卻小了下去,面前的懷抱幾乎讓她窒息,她已經沒有力氣開口,又似乎是自己睡覺還沒有睡醒。
可這一襲白衣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的臉還在緊緊的貼着他的胸膛,甚至能夠感受到他身體微微的顫抖,他的雙臂緊緊的抱着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可這一切的一切,又是這麼這麼的不可置信。
旁邊的人似乎都很有眼力,見了這個情況,都立即悄悄的退了下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聽說王爺受傷的時候,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可我卻在想,你有沒有受傷?你又有多麼的害怕?”旬塵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小小的身軀,似乎即便如此親近的抱着她,確定她沒有受傷,可那種恐懼還是不能即刻消除:“從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什麼建功立業,什麼理智責任……”
“竟都比不上你的安危。”
夙煙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是陷入了一個深沉而美好的夢境,尤其旬塵的最後一句話,一字一句都軟軟的嵌進了她的心扉,她甚至不敢相信,明明是睜着眼睛的,卻好像什麼都看不真切。只不自信的輕輕喚:“旬塵?”
她是實在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不是旬塵?
如果是,他又怎麼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恩,我在。”
旬塵定定的應聲,帶着安撫的力量。
夙煙穩了穩心神,從他的懷中退了出來,她幾乎站立不穩,這幾日的刺激好像是太多了些,她好像有些受不了。她擡眼看向旬塵,他的面容也有幾分憔悴黯淡,卻在對上自己目光的那一刻,輕輕笑了起來,一如往日的溫柔、親切。
她又一次下意識的咬了咬脣,終究還是問:“旬塵,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你,不是早已開始對我疏遠了麼?
怎麼又在我放棄,想要跟衛楚商量,讓她與陸靖然在一起幾年之後再去兌現自己承諾的時候,突然又這樣對我?
只是,後面的這些話,夙煙問不出來。
旬塵笑,理了理她還未整理的髮絲,輕聲道:“不是我今日怎麼了,而是過去的那幾年,我的腦子不大正常,纔會讓我們錯過了那麼多的時光,自從我知道你也去幫忙開城門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好像也跟着你去了,可偏偏又什麼都不知道,我才終於知道,你在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夙煙,等這幾日事情忙完了,你便嫁給我,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