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內監在那裡冷汗淋漓不知道要怎麼做的時候,沈從景其實是沒想到,符長寧會甘願在距離東宮這麼近的地方,還願意半途而棄的。只是他並不瞭解符長寧。符長寧固然想要去見祁烈一面,但她兩世之榮不容許她的尊嚴被如此踐踏。而且她清楚得很,自己現在的身份並不是那麼簡單了,自己現在和沈從景所代表的是整個建蒙國,若她稍稍表現出了弱勢一些,以後,興許就再在榮國擡不起頭來了。
這個時候必須不能“喪權辱國”啊!
符長寧想的十分明白,所以走得也毫不留戀。其實她不留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篤定祁烈那樣的人,是不會放棄這樣一個機會去見他們的。所以符長寧並不着急,祁烈還會再派人來請的。
他們這時候就是要告訴祁烈,你甭想讓我們在你這裡說什麼就做什麼的,欺負人?沒門兒!
就這樣,一行人十分骨氣的就朝着來時的宮門走去了。
那接引太監見攔不住,又顧及祁烈的心思,急的在原地冒了半天汗,直到人遠走不見,才跺了跺腳,硬着頭皮扯嗓子衝下屬喊了一句,“看什麼看!隨咱家入東宮!”
等候在宮門口的娉衣和沈從景的其他部曲們,見着沒多會兒,一行人又是原封不動的原路返回了,還感覺到頗爲奇怪呢。娉衣迎上去的時候,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覷了覷符長寧的臉色,一言也沒敢吭的。但看符長寧面色無異,就連外面馬上的沈從景也沒什麼不愉悅的表情,於是更加納悶了。但到底還是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別是在宮裡與人發生什麼不愉快就好。這畢竟不是建蒙國,別人家的地盤兒,小心爲妙。
其實就娉衣這樣想法的人,不佔少數。但之所以他們當不成上位者,拋開身世不說,氣度便遠遠不夠的。
在他們瞧起來,沈從景和符長寧這麼篤定榮國之人不敢動他們,真是氣度不凡啊,可他們卻沒那麼大膽子,方纔的鎮定也不過是紙糊的老虎,強裝罷了。
沈從景其實也
沒別人眼中的那麼肯定,他只是裝的比別人好一些罷了。其實他心中還是打着一些小九九的——確實,這裡是榮國,人生地不熟的,他帶的人也不多,就算是人家給他們抓起來了,一時半會兒他也是沒什麼太好的法子的。但看見符長寧一臉淡然,穩坐牛車之上,跟玉面觀音似的,沈從景也暗自唾棄自己是不是太不淡定了。
其實是沈從景想多了。符長寧並不是真不怕,她只是比沈從景略微要了解祁烈那麼一些。祁烈那個人,看似驕傲自大,其實內心當中卻並沒有多麼強大,反而十分脆弱和自卑。這很有些原因來自於從小祁崢給他的壓力。真正驕傲自大的人,是不會允許自己利用女人去解決一些事情的,比如國家戰爭,比如上一世他利用符長寧來徹底擊垮了沈從景,是一樣的。他們覺得這世上自己最厲害,什麼事情自己都能辦到,用女人去達到目的?別逗了,那是弱者纔會選擇的方式!
而祁烈呢,他在潛意識中極度的不信任自己,而自小皇宮之中陰暗的生活環境使他爲了不被人看出自己的怯懦,反倒用極端的另一面來掩飾自己。故而祁烈越是表現的狂妄,其實就說明他內心愈發的沒譜和自卑,這種表現在他面對祁崢以後膨脹到極點。
在上一世,祁烈登基之後,總是不吝於在任何場合利用身份給祁崢難堪的。反倒是那些真正狂妄自大的人,又怎麼會去真正在意那些“失敗者”呢?
紙老虎和真老虎,其實相處久了很容易窺破的。祁烈的多疑和獨佔欲,就是詮釋他的面具的最好特性。
雖然這樣說,但並不能說,祁烈就是紙老虎。最起碼祁烈還是很有手段的,往往這樣沒有什麼下限的人才更容易成功。一味自大的人很容易忽略掉一些事物的重要性,比如女人。但是祁烈不會。上一世,祁烈不就只用了一個符長寧,就擊垮了許多人嗎?
符長寧覺得,像是祁烈這種人,她不怕自己激怒他,是因爲祁烈其實想得多,顧慮也很多。他不可能就因這件“小事”而
就要對他們動手的。祁烈,是個非常善於隱忍之人。
符長寧在想這些的時候,人已經舒舒服服的泡在了家中的沐桶之中。她舒服的快要睡着了,在水蒸氣的氤氳下,符長寧無不感嘆的想,原來,自己竟還真是如此瞭解祁烈啊!
沈從景不知道符長寧是怎麼想的,但是他也不是那慫貨,先前還糾結了一下若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異國被人派兵給鏟了該怎麼辦,但是因他心大,後來想一想,這事兒做都做了,就算是時間倒退回當時,他也是不會改變做法去辱沒自己的,所以,還想那些做什麼?
就在這兩人極其默契的只口不提當時那件事之後,祁烈果然如符長寧所料,第二日就又派人過來了。
派的人還是那日上門來“請”的武僕。這一次,大概是什麼人警告了這武僕之首,那牽頭之人態度簡直是翻了個翻兒的恭敬,“還請二位賞臉。”
用的是這麼一句話。
沈從景頗爲好奇這祁烈怎麼忍得下來這口氣的,但表面上還是很風輕雲淡的,“既貴國太子如此有誠意……”
那人順暢無比的接了下去,“今日酉時,還請二位大駕光臨。”
沈從景頗爲含蓄的笑了。
待到這日晚上的時候,兩人仍是一身說不上是十分隆重的正裝,但也並不隨意的裝束,就再次乘車,去了榮國東宮。
這次沈從景沒騎馬,他坐在牛車裡,還悄聲對符長寧說,“人都說是‘三顧茅廬’,你我第二‘顧’就讓人給請來了,是不忒也不矜持了一些?”
符長寧鎮定自若的說道,“沒不矜持,你又不是去給人家支招兒的,爲什麼要讓人家那樣請你啊?”
沈從景一想,也對。自己這是去給榮國太子添堵的,又不是去幫人家做事的,幹嘛要矜持的讓人三請四讓啊?這樣就挺好了。於是重新又開心了起來。
兩個人的牛車到達東宮的時候,換的卻是另外一個接引太監來引導的,並非前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