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好悠閒,給人晾了這麼久才接見。”宜貴人一開口就是很嘲諷的語調。
“你錯了……”符長寧笑吟吟的徑直走過去,在主位上落座,“這詞,該用‘賜見’纔是。”說的是宜貴人隨口說出的那句“這麼久才接見”的“接見”二字。
語氣中真是數不盡的輕蔑和看不上。
宜貴人的臉色“唰”就變了。她冷冷一笑,也不行禮,就那麼站在大殿中央,高昂着頭去看符長寧。
那麼一臉傲色的看着人,這是要做什麼?符長寧並不動聲色,徑瞧着她。就見宜貴人冷笑問道,“皇后娘娘尊貴如斯,想來是不會做無理無常之事的。只我並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才叫娘娘將我貶至爲貴人?還請皇后娘娘,不吝賜教。”
符長寧慢道,“你逾矩了……”
宜貴人微微蹙眉。
符長寧笑問道,“黃氏貴人,我問你,你現在在誰的宮裡?”
宜貴人凝着臉色,“自然是皇后娘娘的鳳鳴宮。”
“既知道我是皇后,你可又知道,你該在我面前如何自處?”符長寧問她。
宜貴人冷笑一聲,知道了符長寧言下何意,於是一昂頭,諷笑道,“不堪當後宮之表率,恭敬何用?自賤自卑何用?”
符長寧搖搖頭,說道,“你既有此傲氣,就不該入宮爲妃的。”
宜貴人用目光死凝着她,“皇后娘娘瞧不上妃嗎?”她這話給人設了套子——後宮可不止她們這些妃嬪們,還有先帝爺的遺妃們。其中不乏有出身煊赫之人。
哪想符長寧搖了搖頭,既像是鑽了這套子,卻又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一般,回答道,“天家的妃,也只是妾。妾就是妾。”
宜貴人臉色驟然變了。她目光如銳刃一樣射向符長寧,寒聲說道,“自古君臣有別,爲帝之妻,是君。帝之妃,仍當行以君禮,這是常識——皇后不知道嗎?”
聽宜貴人說那話,符長寧用一種很包容的目光笑着看向宜貴人。
她微笑說道,“在臣下眼裡,你是高不可攀的天家之妃。可在我眼裡,你仍是妾。”說罷,也沒等宜貴人繼續跟她扯皮,反而饒有興趣的問宜貴人道,“你可知道,普通人家的主母,對待不規矩的妾,是要如何處置的嗎?打罵處罰都是輕的,那是直接打死都沒人說嘴的,黃氏。”
宜貴人頗不以爲然,“娘娘或可一試。”壓根兒不信符長寧會像普通人家主母對待妾一樣對待她。一是宜貴人身家兒在這裡擺着,符長寧也不能太放肆,對這個宜貴人自己心裡頭很清楚。二是宜貴人自認根本沒犯錯,又怎會甘願受罰?
符長寧見她還是這樣子,便微蹙了眉心,認真同她解釋,“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現在該來同我做的,只是謝恩,也只能是謝恩。我賜了你的貴人位,你不歡喜嗎?怎生在這兒與我扯皮?你該做的不該是歡歡喜喜的遷宮而去嗎?你聰明,你很該是不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個道理的吧。”
這一番話給黃婉容說的,簡直連肺都快給氣炸了。黃婉容想不出面前這女子怎麼有那麼好意思的就跟人說出這話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話不錯,可真敢說出來讓人謝她的嗎?
宜貴人於是也乾脆不跟符長寧說那些彎彎道道兒的,簡單直白的問她,“我該問皇后娘娘一句,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兒,將人就這麼連降兩等,降爲貴人了?”
符長寧搖頭道,“你的態度不對。”
黃婉容氣道,“我態度如何……”話說了一半兒,就噎在了嗓子裡。她舒了一口氣,放低了聲音問道,“妾敢請教娘娘一句,妾何錯之有,致使娘娘鬱結於心,將妾貶謫?”
一口一個妾,這在符長寧眼裡,態度纔是對了的。於是符長寧含着笑告訴她,“你並沒有錯,只是我瞧你這妃當的礙眼,並不想讓你歡喜下去了……”
——這簡直是,無賴至極!
黃婉容簡直被符長寧的歪理邪說所震驚了。她久久沒能從皇后娘娘的理論裡跳脫出來,半晌,方瞪着
眼睛問了一句,“……陛下可知嗎?”
“自然是不知的。”符長寧歡笑道,“但我將旨意通達六宮以後,他必定是會知曉的。可,那又如何?”
“……”黃婉容一直以爲皇后符長寧,是個端莊的正派人,像端嬪一樣。可她沒想到,皇后會是這麼樣一個……
“妾操行無失,皇后何以如此待我?待六宮都如此?日後若是寒了人心,皇后娘娘又該如何自處?”黃婉容還試圖力挽狂瀾的樣子。
符長寧搖搖頭,笑着對她說,“這些不需你管。”認真想上一想,又是方纔那不大正派的語氣,但眼神卻是沉了些,“你操行確實無失,但這話既對又不對——你自小受着大家閨秀的教養長大,自然不該知道這些。但現在既然做了人的妾,天家的奴,你還不瞭解,就是失職了。嬋衣,你來同她說說,做人奴婢的,是要如何做的?”
嬋衣越衆而出,對着符長寧福了一福,清清喉嚨,規規矩矩的說道,“爲人奴婢者,當以主之情爲首要。所做之事皆是爲了使上愉悅,若不能,要來何用?”
符長寧指着嬋衣,對黃婉容笑道,“聽見沒,宜貴人,做人奴婢的,要使主子開心,這纔是正經。你讓皇帝開心了,但我與皇帝位在同等,皆是統御你的人,你爲何使我不開心?你既使我不開心,我又爲何還要擡舉你、封你做妃做嬪?天下哪裡有這等道理,你說是不是?”
這番話給宜貴人說的,久久不能說出別的。
符長寧看她那樣子,擺擺手,“我不願與你頑那咬文嚼字的遊戲,你言語裡對主子設下警醒,我不同你計較。但你已然使我不悅,就這樣,我貶你爲貴人,已是大恩大德了。你不該感謝,不敢心悅接受嗎?”說着,面上終於顯出了一絲絲的冷笑來。符長寧瞧着宜貴人,意味深長道,“宜貴人,你本是個聰明人,奈何總被聰明誤,反倒絆倒了自己。在我這裡,你不需耍什麼小聰明來試圖與我鬥上一鬥,這不對。我若想貶謫你,一道懿旨就足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