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景敲了敲圖紙上的一處,“這個,叫‘走車輪’,就是徐叔發明創造出來的。”
看到這個,符長寧才一臉不可置信的承認了,那老爺子,確實有幾分能耐的。
不過想來也是,每個能耐沒個本事,能讓建蒙國皇帝放心將下一任接班人交到他手裡養活大麼?只是不知道,這徐老爺子的身份,到底是什麼人呢。
徐老爺子是什麼人,對於符長寧來講,其實是不怎麼太重要的。不管他是什麼人,只要他絕無二心,一心一意幫助沈從景榮登大寶,那在符長寧心目中就是個好人。
所以徐老爺子的成謎身份並不能影響符長寧很久。符長寧近來熱衷於和建蒙國京都貴婦圈兒裡的夫人們談論談論衣服首飾,自家孩子,順帶的,捎帶兩句自己的丈夫。
是的,符長寧最終還是選擇了沈家媳婦兒的身份。因着這個,她還彆彆扭扭的一連兩天沒有同沈從景一同用膳,這種小女兒情態,讓沈從景頗爲摸不到頭腦。
剛開始的時候,符長寧是不能加入真正的上層圈子裡面的。她所接觸的,也不過就是周遭幾個大戶人家的主母。還是因見這兒來了位新鄰居,纔過來拜訪的。只是時日一久,周遭幾家主母卻都覺得符長寧是個很不錯的小媳婦,品味高雅,舉止規矩,知書達理,且十分懂得研究穿着打扮——想“不懂得”都不行啊,誰讓符長寧清楚的記得後面幾年的流行趨勢,雖然這裡不是天嵐國也不是榮國,但這天下漢人血統的地方,統共就這麼三個大國,其實說白了,大體上都是差不離兒的。
當年榮國皇后的一件湖水蟬紗衣能引得京都貴婦紛紛效仿,現在的符長寧也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幾個深宅婦人拿捏得服服帖帖。
這就是在後宮沉浮數十載,唯一學會的本事了吧。符長寧苦笑連連。
其實符長寧現在交際的夫人們,已經比剛開始要好上太多。起碼現在,她已能同幾個官位不高的官夫人們來往。平時有個花宴生誕的,也都會給
她下個帖子。
也別小看芝麻官的用途。這類官員,官職不高,但事物繁雜,管的多。符長寧頗能從那幾位夫人的口中套出一些朝堂上的風向。例如……
壽郡王家的小世子,好似最近不大老實。
江州兵馬司的元帥,是壽郡王家世子的舅舅,也就是壽郡王妃她親兄弟,姓吳。前些日子,吳元帥將小世子接去他那兒,說是“習禮儀,授詩書”,但實際上是幹嘛去了,人人心裡都有數。但就是這次去,小世子竟給個小婦人的肚子搞大了。
若說是給哪個姑娘肚子搞大了,大不了接回家納了就是了。最不濟是同歌舞伶人牽扯上關係了,可那也不如何,生下孩子,將生母打發了就是了。這其中的陰私手段多了去,大家族中哪有幾個人是乾乾淨淨的呢?可偏這次,小世子搞大肚子的是個年輕婦人,是個有婦之夫!這,就好像不大好了吧。
偏生那婦人的夫家和柳員外有那麼些些兒的交情,不多,但足夠告上一狀的。柳員外也不愛管這事,但到底是子侄,也不能眼瞧着被人欺負不是。於是,就一紙訴狀,告上了縣衙。縣太爺就更不愛管這事兒了啊,這跟他老人家有什麼關係?還別說一邊是兵馬司的後門兒,一邊是員外郎的後門兒,哪邊都不是他想開罪,就開罪得起的。本想救這麼將這事兒壓下來,只是那夫家上躥下跳的鬧,也惹惱了人。就這樣,縣太爺夥同吳家,就將這夫家給定了罪。
小媳婦臉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沉了塘,夫家滿門都給人悄沒聲息的殺了。
只是,符長寧一直念着的那句“打蛇不死反成仇”,真是半點沒錯兒。
夫家當時在的人,雖死光了,但那小媳婦的丈夫的親兄弟,還在京中做官。官不大,是個御史臺的小言官而已。這人平時因離家遠,也不大和家中聯繫。只年節送了禮回去——他過得也清貧啊!沒那麼多閒錢可折騰的。他家裡人,也不愛仗着有人爲官就闊腰擺肚子的,是以,這麼些時候兒,竟沒人知道那夫家還
有傳承——還正是朝堂中最最不好惹的清流,言官!
那言官前些時候記掛着家裡,又算了算,該逢母親過笀,送了些銀子回去。不想家裡頭唯一的僕人風塵僕僕的回去,卻又風塵僕僕的回來了,回來時,還報了個喪——說他家滿門,都叫人給殺光啦!
這下子,可是捅了馬蜂窩了。
這言官瘋了似的,也不要官了也不要命了,借了馬就往家裡跑,一路風霜雨雪馬不停蹄的,竟還就叫他三日之內趕到了。但是趕到了又有什麼用?墳頭都快長草了。
皇帝也聽說這事兒了。在皇帝印象當中,這言官平時沒什麼出格兒的,偶爾參個人,也都確實是該參的本子。所以皇帝對他感覺不賴。
臣子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做皇帝的怎麼能不表示關心一下呢?於是在這言官失魂落魄的回來以後,皇帝叫人慰問了,怎麼了呀?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怎麼會一朝一夕都被人殺光了呢?
這一下兒慰問,叫言官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兒,跪在金鑾殿上“砰砰砰”三個響頭,磕的腦門兒直流血,“還請聖上爲臣下做主!”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把這莫名其妙的事兒說了,叫皇帝幫查真相。
皇帝真愛管這事兒嗎?真不見得。皇帝自己連兒子都沒有,最近正焦心自家那幾個閨女呢,誰稀罕管他的事兒啊?被人殺了,大概就是這言官不知道得罪了誰,就被人悄沒聲息的殺了唄。
不是皇帝沒正義感,而實在是,日理萬機的皇帝陛下,他忙不過來啊。
只是那言官滿臉是血的一擡頭,血滴在地上淌的哪裡都是,人就這麼幽幽的將皇帝一望,皇帝是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得,辦吧!
於是下旨,叫人去查。
可說要查,怎麼查?江州兵馬司的元帥,那是一方地方官都不敢惹的人物,手握重兵,把這事兒捂得比天都嚴實,除了這小世子他親媽,連個過路的蒼蠅都不知道這事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