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明嬪的那番話,孟明珠皺了皺眉。她方想頗不服氣的反駁明嬪,但她卻再也無力自欺欺人了。孟明珠想了一想,說道,“你的意思是……”
“陛下對符皇后的寵愛和信任,全建蒙國上下真是路人皆知。但其實不同了,早就不同了……”明嬪眼裡帶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有些憐憫,也似帶着些遺憾,“早就從你我這些后妃入宮的那一刻起,就全都不同了。再好的感情也經不起這樣的磋磨,尤其還當,當皇后意識到了除她以外還有別人可以有資格孕育皇子以後——陛下也對宓貴人轉變了態度,不是嗎?皇子的娘,和區區一個妾,本就是不同的。”幽幽嘆上那麼一口氣,似異常遺憾似的,“而咱們需要做的,就是藉着這麼好的一次機會,將他們中間,再挖上那麼一條鴻溝,使之最後哪怕是癒合了,也得留上一道深深的印記才行。”
大殿中燈光幽暗,此時人將所有的門窗都關上了,只剩下紙糊的窗戶外頭依稀會有的陽光直射近進來,像是被裁剪開一樣成爲幾束照在地上。
明嬪的臉,就浸在其中一束當中。她那雙鳳眼帶着明媚的水光,無論是臉上哪一處,都顯出一種養尊處優的明豔來——人都說世家女,就連骨骼都與旁人不同的。凡能看出出身士族的姑娘,皆無一不是骨骼秀美勻長,一眼即明。而明嬪,在孟明珠眼裡,就是這麼個與世家姑娘瞧不出什麼不同的人的存在。尤其是她飽滿的一張一合的紅脣,顯得尤爲的美豔動人。
孟明珠心中帶了一絲難以言說的妒忌,但她臉上,卻還是面帶恍惚,似被蠱惑了一般,“那……你要我如何做呢?”
明嬪笑意愈發深入眼底,她輕輕拍了拍孟明珠的放在膝蓋上緊握成拳的手,輕聲道,“你不若好好兒想想,如何才能活命纔是。”
如何才能活命?
孟明珠帶着些困惑不解的望向明嬪。
明嬪揉了揉蹲得有些發麻的腿,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瞧着孟
明珠,笑道,“怎生這會兒沒了急智呢?我一會兒就叫人放出話兒去,孟婕妤驚的厲害了,這會兒神智還有些犯糊塗。一個犯了糊塗的人,如何能編出謊言騙人呢?——唔,這人若是要爭寵,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孟明珠細細一想。
明嬪這最後一句話,“這人若是要爭寵,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必不是在說她的。那麼這句話的意味,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這是,乾脆要將皇太子生病這事兒,推給皇后嗎?唔唔,這樣也好,雖未必會將帝后離心離德,但到底,是埋下的火種,就等着一觸即發了。孟明珠慢慢笑了起來。
明嬪在一旁看着,孟明珠腫脹的臉這會兒已經顏色由淺變深,變成了潮紅色,看起來是既怖人,又讓人嫌惡。明嬪想了一想,吩咐人進來,“疏影,去將我的‘玉露生肌膏’拿來,先給昭婕妤塗上一些,待皇后娘娘拿人來請了,再洗去不遲——天可憐見兒的昭婕妤一張花容月貌,別白白糟蹋了……”明嬪“嘖嘖”惋嘆。
“是。”疏影偷偷擡眼瞧了一眼孟明珠,被她嚇人的樣子嚇得瑟縮了一下,趕緊垂下眼簾匆匆走了。
這“玉露生肌膏”,是明嬪家中家中秘方,很是不外傳的一種頗有神奇效果的東西。這東西十分珍貴,是用了牛膽子和清明葉做的,牛膽子可以美白潤肌,清明葉又是對於去腐生肌生有奇效,是中藥材裡頭罕有的治癒外傷類十分珍貴的藥材。這兩樣裡面,又輔以各種花期正好的鮮花汁液和春日第一批最純淨露水——這其中,每一種鮮花的調配比例都有嚴格控制,露水的時間也必須精密掌握,然後各類作料釀製的時間以及釀製後蒸煮的時間又是十分嚴苛的,故此,這配方哪怕是別人都有,但調配出來的東西必不一樣的。
這麼精貴的東西——其他的像是釀製時間和火候什麼的倒也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牛膽子和清明葉一年只下一批,各類正值花期的鮮花自不必說,那春
日的第一撥兒最純涼的露水,也是一年只那麼一次的。故此趙家是每年都會把握住時期去做這玉膏的。但就算是這樣,這玉膏仍是不多,就連明嬪趙清歡也捨不得日日用來塗抹於面部保養的,這會兒竟給了這位昭婕妤用嗎?
疏影感覺到有些驚奇。
其實只是明嬪趙清歡見到昭婕妤這模樣以後,委實覺得噁心反胃——她都覺得噁心了,就更別提別人了。尤其是,她想讓昭婕妤做的是去皇帝跟前兒頭給皇后不動聲色的上眼藥兒,若是孟明珠長得太噁心人了,皇帝看到她那張臉都覺得煩得慌,這事兒,還有戲嗎?
明嬪輕咳一聲。
但是看昭婕妤,倒似乎很感激的樣子。那邊兒疏影先出去了,叫梅枝去吩咐昭婕妤家的丫鬟,浣雲和洗雲打了點兒清水過來,先伺候着昭婕妤洗了一把臉,這會兒疏影就去取了明嬪的“玉露生肌膏”來,摳了一些在琉璃盒子裡精精巧巧的裝上了,就給昭婕妤帶了過去。
昭婕妤也很怕自己容貌自此就不會再恢復了,只不過方纔想着保命要緊——命都沒有了,還長了一張明媚秀麗的臉有什麼用?不是不在乎,是實在有更在乎的事兒。
這會兒明嬪都看不下去她這張臉了,孟明珠也委實擔心了起來。自己就着清水銅盆的往裡頭一看——差點嚇得魂兒都要飛了出來——這水盆子裡頭腫脹不堪的豬頭是誰?是她嗎?別嚇人了!她怎麼可能長成這個樣子!
於是昭婕妤尖叫一聲,便打翻了銅盆。
這時候明嬪趙清歡已經半隻腳退出了大殿了,聽聞裡頭又是尖叫聲,又是婢女的驚呼,還有銅盆墜落在地打翻灑水的聲音,繁亂不堪。明嬪厭惡的扭過了頭,吩咐疏影和梅枝,“去放出消息,昭婕妤驚掉了魂兒,這會兒正在大殿裡頭髮瘋。不過我也去瞧過了,只是一時受驚不敢置信罷了——”又低聲,“待皇后給人拿走了,速速叫人將我這殿清潔一番,真個噁心死了……”說罷,匆匆帶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