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長寧看到她的衣角上不知道何時落了兩瓣花,花瓣圓潤小巧,就那麼盛開在人的膝頭。符長寧揮手將花兒拂去了。
“你說的不錯。”符長寧就勢起了身。她高高在上的看着李嬪,眼裡也沒什麼情緒,“看你現在這樣明白,我也在不需說些什麼了。有些事情,你知道也好,揣着明白裝糊塗也罷,但是你合該知道,這世上,聰明人多得是,但是人,難得糊塗。”說着,搖了搖頭,“我們活得太累了……”
“是太累了……”李嬪疲憊的閉上了眼。“我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符長寧笑了一下兒,“你已經出來了……”
李嬪搖了搖頭,“只要活着,就還沒出來。”
符長寧後退了兩步,看着李嬪發笑,“你想死?”
“死?”李嬪搖一搖頭,“我不死。”她睜開眼睛,淡色的眼珠兒靜靜的看着符長寧,“我怎麼能死?”
“是的,你若自縊,牽連的是你的家族。你不能死。”符長寧依舊笑着,瞧着李嬪的模樣,半晌,說了一句,“你在這慎思殿裡,好自爲之。日後,我再不會來了……”
李嬪也回看着符長寧,就那麼看了一陣兒,然後點了點頭,神色依舊是淡淡的,“別來了……”
符長寧看着李嬪,也沒再說什麼了。她想,大概這皇宮之中的嘉妃,待到了這個時候,方是真真正正的“死去”了。
當成沽李氏一門正式的淡出朝堂的時候,已經入了秋了。
符長寧覺得,今年過的分外的不太平,於是她在入秋當初,就派人在舉國各地往年好發災難之處,建立的施粥佈德的棚子,來聚攏民心,招福納祥。沈從景聽聞了這般建議,於是也欣然附和,不僅派人去幫助符長寧的人,還叫人在四下傳播了皇后的這一德政。
全國上下的百姓聽聞皇后這般仁慈舉措,皆都覺得皇后娘娘真是觀音下凡,賢德淑良。一時之間符長寧的名聲高漲得厲害。
只是符長寧心裡頭,卻覺得憋悶的厲害。
她本來以
爲仁端靖皇太后與李嬪的事情到這個時候,就是告一段落了。縱是澤芝與湛露的遭難仍舊成謎,卻也並不是不好解釋的了。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她派出去的暗衛收工回來的時候,卻意外的給她帶回來了一個消息——他在廢棄幾年的澤芝與湛露的宅子裡,找到了一塊密令。
那密令符長寧再熟悉不已,上面刻着一個虎首人身的巨獸,圖樣正是與當初方七汕費盡心機想要偷取的虎賁營密令一模一樣!
再加上這幾日沈從景在朝堂上面順風順水的解決掉了李家,一切的一切在符長寧心裡頭突然就變得明朗了起來
沈從景,沈從景啊……
符長寧目光復雜的看着摟着圓潤潤的初雪在窗邊看書的沈從景。
初雪肌色極白,正是因爲她肌膚瑩潤如玉,顏色好似新雪,故而她的乳名兒被喚作是“初雪”。然而沈從景一個大男人,抱着一個雪白的玉娃娃在懷裡,倆人卻好似極像一樣,就連膚色都是差不離兒的雪白。
沈從景就那麼散漫的坐在窗便的榻上,一手擁着寶貝女兒少陵公主,另外一隻手去翻着書頁,每遇到難講之處,還指着那字來對初雪細心講解。他的黑髮如墨,長腿耷拉在榻下頭,整個人線條流暢優美的就像是一幅畫兒。
這個人,真是一個好看極了的男子。
符長寧看着看着,就嘆了一口氣。
沈從景那邊聽到了符長寧的嘆氣聲,於是打從那裡擡起了頭,看向了符長寧。見符長寧正一瞬不瞬的瞧着他,於是那人綻了一個笑,頓時百花盛放,天地黯然。
初雪這會兒半晌聽不到父皇的講解,還要擡頭看着父皇,卻見到了父皇一個光溜溜的下巴,人正瞧着她母后笑的花兒似的。於是也擡起一張肉嘟嘟的肥臉,也看了過去。
於是符長寧就能看到,窗戶根兒底下的那一大一小,面容生的極爲相似,水光粼粼的桃花眼,尖尖的一個小下巴,一個臉兒稍清瘦一些、骨骼也更鋒利一些,一個圓乎乎肉嘟嘟的,就那麼盯着她瞧。
符長寧在
心裡頭又嘆了一口氣,朝初雪招了招手,“初雪,過來。”
初雪眨了眨大眼睛,然後拿開沈從景抱在她肉腰上的手臂,一出溜兒滑下了榻,“吧嗒吧嗒”的就走到了符長寧身邊兒。
符長寧彎下腰摸了摸初雪毛茸茸的額頭,“初雪的大字寫完了嗎?”
“沒寫完……”初雪誠實的搖了搖頭,“哥哥也沒寫完。”
這會兒福延已經是個半大的少年了,而澤綿也與哥哥一樣,早能夠參政了。唯剩下一個年齡稍小的眷永和初雪,她此時這麼脆生生的出賣的,也肯定就是眷永了。
符長寧有些失笑。
“那你怎麼還不去寫?”符長寧板着臉這麼問她。
初雪歪了歪頭,然後慢慢地“喔”了一聲,符長寧就叫人將初雪給拉了下去,習字了。
只剩下榻上一個長腿細腰的“尤物”沈從景。
沈從景已經到了而立之年了,但是他除卻輪廓要稍比少年深一些以外,竟是半分也不曾顯老,還像是正值年華的少年一般美貌動人。符長寧聽聞,朝堂上也有許多不着調的大臣,曾經竟還上書過專門稱讚沈從景眉毛的文章。時人重樣貌,沈從景這樣的皇帝被人這般瞻仰,也是十分情有可原的。
符長寧看着沈從景的模樣,就有些怔住了。
“……阿寧?”還是沈從景含笑將她的癡愣給打斷了。
符長寧回過神,就問了沈從景一句話,“你長得這樣好看,可曾嫌棄我生的不如你不曾?”
沈從景聽了這句話,當時就要笑,但是他卻發現符長寧面色嚴肅認真,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於是他也只好正了正顏色,輕咳一聲說道,“要說嫌棄,也是半分不敢的。”轉而又笑嘻嘻了,“阿寧因何對自己這般沒有信心?符皇后豔冠六宮,誰人敢說一個不是?怎麼反倒是你自己卻猶疑不決起來了……”
符長寧其實也並不是真想要聽到他的答案。她只是突然覺得,面前這個男子,樣貌生的很好,本以爲以她的才智,也是不輸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