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打算明天就走?”
俞沛擰着眉頭望着桌上已經徹底解決的四菜一湯,靠着太師椅接過江寧遞過來的第二次消食片,不滿的扔進嘴裡咀嚼後嚥下略顯不快的問道。
江寧一臉無奈看着這突然發脾氣的老者,十分抱歉的說道:“鎮上還有婆母和妹妹需要照顧,醫館也剛開不久,只有周老一人應對怕也難,所以還是決定儘早回去,當然爺爺若覺得寂寞不妨讓蕭晟留下來陪您?”
這話說的實在狡黠,直接惹來俞沛一記瞪眼:“你這丫頭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把人留在這兒到底是陪老夫還是讓老夫教他學問?”
“首要任務自然是陪着您,當然您要是覺得無趣也可考校他學問,兩者似乎並不衝突呀。”江寧眨巴着眼眸,露出一副無辜的神情。
俞沛真真是被她這番不要臉的言論給氣的不行,頓時間將之前因爲她一聲“爺爺”而涌出的感動瞬間化作了虛無。
果然啊,這人還是不該有晚輩,否則就是要氣死了。
可是要說俞沛有多生氣倒也不見得,畢竟蕭晟這人聰慧,不論是學業上還是朝廷上的一些事情,只需稍稍點撥就十分通透,有這麼一個學生,於他而言自然是高興的,更別提現在這個人更是自己認的孫女的夫婿。
只是,這剛認的便宜孫女就要走這心裡怎麼想怎麼不得勁,所以還是十分別扭。
江寧故意看不出俞沛眼底的惱怒以及那隱藏在眼底的不捨,討好的朝他笑了笑,然後閒扯一些有的沒的。
俞沛也順着她的話題說了好幾句,然後就囔囔着累了,直接站起身來揹着手就回屋子去了,看起來倒是真有幾分生氣的樣子。
然而,江寧笑眯眯的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然後實在是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蕭晟見狀十分無奈的喊了一聲:“寧兒!”
江寧嬌俏的朝着他吐了吐舌頭,本能的要去收拾桌上的碗盤,但是卻被眼疾手快下人接過手:“小主子,奴婢們來就好了。”
片刻後,桌上就乾淨了,與此同時還端了兩盞香茗過來。
“寧兒,你真的決定好了明日要回去?”
“吶,出來這麼久了自然得回去了,要不然娘和晴兒肯定會擔心的,而且我也擔心寧世居的情況,畢竟眼下只有周老一個人。”
“那我呢?”蕭晟幽幽的問道。
“啊?”江寧一時沒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愣了一下,茫然的眨巴着眼,乾巴巴的回了一句,“自然是讓你留在這裡好好學習啊。”
“寧兒就這般放心我?”
“自然。”
對於蕭晟,她是一百萬個放心,尤其是現在不說是全府城的人都知道他背靠俞沛,至少馮府那起子不長眼的人肯定是不會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可是,就在她如此確定的回答之後,蕭晟不太自然的將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緩緩的垂下頭顱,輕嘆了一聲,什麼也沒有說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江寧見狀立馬就猜測出他這一聲嘆氣中表達出來的意思,連忙道:“至於你的腿,放心好了,我今兒出府去了一趟安平藥坊,結清了銀子之後還買了不少藥材已經全部給你收拾妥當,每日一劑,一日三次,全部交給唐伯了,你放心。”
卻原來在他一心讀書的時候,江寧還在背後默默的給他準備着這些,這着實是讓蕭晟十分熨帖,只是他想要的卻不僅僅是這些。
“可是我想寧兒留下怎麼辦?”
一兩日的不見面他可以忍受,可若是長時間,他想自己一定會想她想到發瘋的。
“好了蕭晟,別胡鬧,再過兩月便是秋闈,你該潛心念書,這樣才能不負衆望,其餘的事情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蕭晟看着江寧這一副不解風情的模樣着實無奈,恨不得立馬把人扯到身邊然後狠狠教訓一頓,不過說到底這會子還是在膳廳,雖看着沒有人,但是眼睛卻是不少,所以他再想狠狠懲罰她也不得不忍住。
“罷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你放心我也會盡早回去的。”
江寧聞言卻急急忙忙的擺擺手說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儘早回去,一定要把所有該學的學透了才行。”
“寧兒!”
蕭晟再次無奈的喊了一聲,終究還是忍不住擡起手牽着她,快速的移着輪椅帶着人就回了屋子。
江寧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直到關上門的那一刻,忽然發出了個小小的驚呼,緊接着這一聲驚呼就淹沒在屋裡,再也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而就在蕭晟把人帶回房間之後,俞沛也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看着這緊閉的房門無奈的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喲,總是這般沉不住氣。”
唐伯跟在俞沛身後,抿着脣偷笑道:“小主子與姑爺感情好,老爺應該高興纔是。”
俞沛剛想到什麼揚起嘴角,可又迫使自己壓了下去,哼哼兩聲說道:“老夫這剛認的孫女就要走,高興個屁。”
“老爺早有主意不是麼?”唐伯笑着揶揄道。
俞沛聞言淡淡的轉過頭看向他:“喲,你這個老傢伙又知道了?”
這次唐伯笑而不語,但是眯起來的眼眸像極了看透一切的老狐狸,看的俞沛一陣氣結,哼哼道:“行了,回頭給京城去封信,就說老夫過段時間再回京,他們該怎麼鬧怎麼鬧,該怎麼吵就怎麼吵,別來打擾老夫的清淨。”
唐伯一聽眼眸裡的笑意也越發深邃了幾分,應了一聲說道:“是,老奴這就去安排,那其餘的……”
“你看着安排就是,不過此次就不必帶太多東西了,要不然不知道的人還以爲老夫又要搬家,這可不行。”
“是,老奴明白了。”
一聽到這話俞沛還是沒忍住的睨了他一眼冷哼道:“旁人都說老夫是隻狐狸,要老夫說你這個老傢伙纔是真正的狐狸。”
“老奴不敢。”
“哼!”
俞沛不再言語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緊閉的屋子,聽着裡頭細微的動靜,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忽然瞬間安靜下來,這才滿意的捋着鬍子,揹着手,逆着月光回到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