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屋內點着燭火,清脆的唸書聲斷斷續續的從裡面響起。
江寧端着裝着菜的海碗從後院出來,下意識的朝着緊閉的房門看去,眉頭微蹙,面露擔憂的說道:“晴兒好像一整日都在念道德經……”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現在應該是她念的第三十六遍……哦,不對,三十七遍!
隔壁屋子緩緩打開,蕭晟從裡面出來恰好聽到她嘴裡的嘟囔,淡然的回答:“晴兒記性不好,多念幾遍自是應當。”
當然,蕭晟絕對不會告訴她們,是他讓蕭芷晴兩日內必須背下道德經,這纔有今日這個情況。
江寧皺了皺眉頭,只覺得應當也沒這麼個應當法吧?
從早到晚的念道德經……
劉氏也端着菜從後院出來,聽到屋子裡傳來的聲音,心疼的不行。
“晴兒自小嬌生慣養,連刺繡都坐不住,如今卻一整日呆在屋子裡搖頭晃腦的唸書,這是做什麼呀?”
劉氏跺了跺腳,放下手中的菜碗就要去叫人卻被蕭晟伸手攔住。
“晟兒?”
“娘,晴兒性子跳脫,眼下正是磨礪的好時候,你可莫要再心軟。”
蕭晟聲音淡然,語氣卻是端的一副不容置疑。
劉氏很是不悅的說道:“晴兒性子最是乖巧懂事,晟兒,你這當哥哥的不好好寵着,怎地還說這種話?”
蕭晟自覺無辜,但是又不好像劉氏掰開揉碎了說,只好再次說道:“娘,是晴兒自己答應要跟着寧兒學醫,眼下讓她念書是爲她好,否則日後真的開始學,連一個字都不認識,如何看醫書?”
“這不是有寧兒教嗎?”劉氏心直口快的反問道。
然而,這句話卻讓蕭晟驟然沉下臉,語氣更是冷了幾分。
“娘,平日裡寧兒要跟着您下地,還得照料果林,回家之後家務繁多,怎麼可能日日跟在晴兒身邊教學,再者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若她能自己看醫書,不論是她,還是寧兒,都是件好事。”
此番話一出,劉氏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話了。
她偷摸的朝着江寧瞥了一眼……
見江寧沒有任何動靜,不由的鬆了一口氣,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蕭晟。
“是,娘沒念過幾年書,更是不懂的這些大道理,只是都這個點了,是頭牛也得讓人休息一下吧?”
語畢,劉氏也懶得理會蕭晟,直接進屋就抽掉蕭芷晴手中的書。
“該用晚膳了。”
蕭芷晴哀嚎一聲,不情不願的跟了出來。
就算是坐下,蕭芷晴都是一邊在嘴裡嘟囔着道德經裡頭的內容,一邊往嘴裡扒拉飯。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天地之間,其……其……”
蕭芷晴哭喪着一張臉,當即就放下碗筷要進屋。
只是在她動作的那一瞬間就聽到蕭晟淡然的聲音響起。
“其猶橐龠乎?”
蕭芷晴恍然,點頭道:“對對,就是這句,接下來是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唸完這句蕭芷晴顯然還要繼續,但是卻被蕭晟打斷掉。
“該吃飯的時候就好好吃飯,該唸書的時候就好好唸書,像你這般念,就算是再背上兩三日也背不順,與其如此,倒不如真如娘所言一般,坐着刺繡,豈不快哉?”
嘖,這話有點毒啊!
江寧尷尬的擡起頭,立馬就瞧見坐在一旁的蕭芷晴紅着眼眶,一副不甘心的小模樣,光是看着都替她心疼。
“蕭晟!”
江寧沒好氣的喊了他一聲,還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腳。
經過多日的治療,蕭晟腿部神經自然好了許多,所以這一腳的痛楚還是能感覺到的。
蕭晟看向她面露不解。
隨後,他就瞧見江寧的無聲警告:“別太過分了。”
一個十歲的孩子,用得着這樣逼人嗎?
最重要的是,這才第一天!!
你就算是真的不想讓蕭芷晴學醫也用不着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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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芷晴用力的呡着小嘴,努力的讓眼淚不涌出來,低着頭努力扒拉飯。
然而,江寧眼力極好,看見蕭芷晴的眼淚已經滴落在飯碗裡。
嘖,果然是傷心極了。
一頓好好的晚膳,氣氛怪極了。
蕭芷晴更是第一個放下,轉身就進了屋子繼續去背書。
劉氏看到小女兒這樣也沒什麼胃口,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蕭晟之後也跟着進去了。
一時間,大堂裡就剩下江寧和蕭晟。
“醫術也沒那麼困難。”
江寧無奈的放下碗筷,看着還在吃的某人認真的說了這麼一句。
蕭晟擡眸看向她,沒有言語。
“若你真不想讓晴兒學,我不教就是了,何故說這番話惹她傷心。”
十歲,在現代也就是剛剛過了玩泥巴年齡的小孩子,實在是沒必要這樣蹉跎。
蕭晟看着她好一會兒,嚥下口中的飯菜,放下碗筷,很是認真的看着她問道:“寧兒也覺得我是故意的?”
江寧微微挑眉,還回一個眼神,顯然是在問:不是嗎?
蕭晟無奈搖頭,有些失落的看着她繼續道:“自家中出事之後,晴兒越發的乖巧懂事,平日裡的活潑性子大抵都是裝出來的成分,爲的就是不讓娘和我擔心,說實話晴兒這個樣子,我也有責任,後來你嫁進來之後,家中重任明顯減輕不少,所以她的性子也越來越跳脫,同時也越發坐不住了,一點點小事就安定不下,日後若是嫁出去也是這樣的性子定會受委屈。”
“你……你想的也太遠了吧。”
之前她以爲蕭芷晴能說出那番要嫁人的話都十分震驚,沒曾想蕭晟想的比她本人還更遠……
蕭晟卻苦笑的看着她:“短短几年,很快的。”
江寧:“……”
好吧,日子過得確實是快。
“所以,你就是爲了磨晴兒的性子?”
蕭晟微微頷首又搖了搖頭。
江寧:“!!!”
這又是要鬧哪樣?
蕭晟像是看出她眼底的疑惑,無奈一笑,繼續道:“一來確是爲了磨磨她的性子,二來也是爲了她好,畢竟讀書明理,至於第三,是爲你。”
江寧訝異的看着他:“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