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餘照,你聽我說,真的不是這樣的!”施晴任由眼淚流着,卻是一直在重複着“不是的”,“不是的”。
謝餘照也不着急,就靜靜地看着施晴哭。
施晴咬着牙,一直注意着謝餘照的表情,在謝餘照不耐煩前,終於還是艱難地開了口。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香車美女,出入都有司機,我只是瑟縮在角落裡看了你一眼,甚至是還沒有看見你的容貌,就被你的女人給趕走了。因爲,那時候,我還只是澳洲的黑人,我跟着我爸媽一起偷渡去了澳洲,那個黑無邊境的生活,就像是一場噩夢。
那時候,我只有五歲,五歲的小孩兒,我的父母告誡我,不能哭,也不能喊餓,因爲,如果我要是被人發現的話,就要被遣送回國。我父母在上船的時候就警告過我,如果因爲我的緣故,被人發現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我丟下海,免得拖累他們!
雖然我只有五歲,但是我知道,我父母認真的表情,一定不僅僅是爲了嚇唬我。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帶着我走,而把弟弟留在了老家。但那時候的我,只知道,他們沒有丟下我,而是留下了弟弟,甚至於,我是激動的!我沒有被我的父母拋棄!
所以,我不哭,餓了就吃帶來的幹饅頭,饅頭太硬,我就只能用口水把它浸溼,然後慢慢的一點一點含在嘴裡,等饅頭化了。
很幸運的,我們一家人都到了澳洲。我當時覺得,終於能像爸媽說的那樣,過上好日子了,但是我沒有想到,這才只是噩夢的開始。我那會兒只慶幸,自己不是被父母拋棄的,沒有像弟弟一樣留在老家!
可你知道黑人嗎?永遠見不得光的黑人!
我那時候只有五歲,天天只能躲在貧民窟裡。像你這種生下來就高高在上的少爺,可能從來沒有去過貧民窟吧?雖然那個時候的我只有五歲,但是我已經開始幫着家裡做活了,後來我想想,也應該是我太能幹了,所以才被父母選擇帶到了澳洲。
我從五歲開始,就開始幫一些餐館洗碗。雖然我人小,但是我不用多少錢,一些餐館還是願意請我。至於那些錢,當然都被我的父母拿走了。我每天兩頓吃的,都是餐館的老闆娘看我可憐,把客人吃剩下的菜,挑好的讓我填肚子,所以,你看,我也格外的健康,因爲我那個時候遇到了一個善心的老闆娘……”
施晴說到這裡,雖然語氣哽咽,但是她的感激卻是從心底的真切。
“後來,因爲餐館的搬遷,我失業了。那時候,我已經十歲了,可我還是一個黑戶,澳洲的發展很快,我也已經學會了讓餐館的老闆和老闆娘幫我保密,我偷偷地攢下了一半的工錢,只交給了父母一半的錢。
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過着,我以爲我會一直這麼過下去,直到,有一天。澳洲的經濟大蕭條來了,我的父母,雙雙失業。而我……我成了家裡的頂樑柱。
其實,我一直弄不清楚
,爲什麼,我們在澳洲做了五年的洗碗工,住的是棚戶區裡一張牀的房間,按說,這五年來,應該已經攢下了不少的錢。
但是真相實在是太可怕,我們家要被房東給趕出去了,因爲沒錢交房租,一張牀的房租都交不起了。在我歇斯底里的質問下,才知道,原來,我媽把這些年大半的錢都寄回了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寄回家的。可能是通過他們的老闆,又或者什麼同鄉……
我來不及思考更多,就被房東趕了出來。
我生氣大喊,咆哮,唯獨沒有哭。經歷了整個黑暗無邊的五年,我突然發現,原來我只是一個賺錢的工具,甚至,我的父母也只是一個賺錢的工具,爲的就是給老家的弟弟賺錢!賺錢讀書,賺錢買房,賺錢買車!
我丟下他們,奔回了打工的餐館,求老闆給我一塊睡覺的地方,因爲我實在無路可去。老闆也好心,就讓我在地下室的樓梯間住了下來。
等我一個月後,拿着攢下的工資再去原來居住的貧民窟的時候,我惶恐的發現,我已經找不到父母他們了。我那會兒就在想,我要是把我攢下來的錢,都拿出來該有多好,這樣子,至少,一家人還是在一起的。
我去原來住的地方,發現早就已經換了人。
房東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去貧民窟的深處,可能還找得到我的父母。我這一輩子,都永遠記得,那個房東鄙夷的眼色。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說的那個地方是什麼地方。
等我在一個老鄉的帶領下,避開了那些的不懷好意的打量,然後,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我媽躺在一個男人的身下,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下,而我爸在外面抽菸,攔着我不讓我進去……
那個男人看到我的時候,渾身赤裸,我明明應該轉過頭去的,但是我……我渾身逆血上流,腿腳根本不能動彈了,我現在就是閉上眼,也能想起那個男人赤裸裸打量我的眼神,好像是在評估着一件商品。我明明穿着衣服,但是我就像是渾身赤裸的任由着他打量,甚至還在用笨拙的語言,跟我的父母商量着價格……
我忍無可忍,隨手撿起了什麼,對着那個男人衝過去砍,砍傷了那個男人,事後才發現原來我隨手撿起的是旁邊人家的菜刀,當然,爲此我也付出了我一個月的工資。但是,我不後悔,我知道自己至少還是乾淨的!
後來,我把我所有的錢,給我的父母租了一個落腳的地方。我那會兒,只是一個月回去一趟,我的父母也重新去找了活做。這一切都挺好。
直到我十六歲那年,我母親得了艾滋,但是我的父親卻是好好的。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的母親又重操舊業,但是這回是揹着我的父親,她重新去了棚戶區的深處。但是這回,很不幸的,她染上了艾滋病。
也是從那時候,我才知道,自從幾年前,我的母親接了那種活後,我的父親就再也沒有碰過她,當然,我的父親依舊是健康的。我不知道我
母親死的時候,會不會怨恨,明明當初,是她被別的男人壓在了身下,才換來倆人的吃住和一個落腳的地方,但是自那以後,我的父親卻對她日漸疏離,也鮮少跟她再說話了,我不知道閉上眼睛的時候,她會不會後悔?不知道她有沒有怨念過,早知道現在這樣子,還不如倆人一起餓死算了……
十六歲的我,已經身材高挑,我學會了流利的英語和西班牙語,因爲我打工餐館的老闆就是一個西班牙人,他娶了一個澳洲的女人,從而在那兒落了角。
恰好是那個時候,在西班牙老闆的推薦下,我被人收養了。我拿到了澳洲的綠卡,那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呼吸着澳洲的空氣。我隱瞞了我還有一個父親的事實,我說自己是孤兒。因爲這樣,我才能順利地被收養。
在收養我的家人幫助下,我第一次進入了學校。因爲我沒有幼年的學習基礎,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努力,放了學後我就拼命的自學。並以飛一般的速度趕超着我們班上的所有人。
我可以不睡覺的補習我的知識,因爲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一日來的有多麼的不容易,十多年了,十多年黑暗無盡泡在冷水裡洗碗的日子終於結束了,來之不易的幸福我怎麼能不好好把握。
我也不敢多睡,睡多了怕做夢,怕夢到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因爲我的乖巧,收養我的那家人,也開始每個月都會給我零花錢。
因爲我的優秀,他們對我很好。我也偷偷地將我的零花錢送去給我的父親,他說他想家了,一個人在澳洲寂寞。想回去了……但是,他還沒有賺到錢,反而拖着滿是傷病的身體。
20歲開始,我就開始接觸翻譯的工作,因爲我懂三門語言,再加上面容姣好,我的翻譯工作雖然只是兼職,但是卻賺的不少。
一切都慢慢地好了起來,我已經攢了不少的錢。我記得,那一年,我22歲,我問我的父親,你是想回國,還是要澳洲的綠卡?
你知道嗎?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澳洲的綠卡,我的父親,他說,他好不容易在澳洲活了下來,如果還是被遣送回去,他不甘心!所以在花完了我所有的積蓄後,我父親終於拿到了澳洲的綠卡。
也許是我從來沒有信任過他,我沒有告訴過他,我住在哪兒,也沒有告訴他我早就被人收養了。他可能以爲我還在餐館裡洗碗,或者他以爲我也做起了母親的舊業,就憑着我的容貌。那會兒,我還沒有這麼黑,一頭長髮,清純又妖嬈。是的,我從小就會向別人展示我的長處!
再後來,我的父親娶了貧民窟的一個女人。我甚至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再後來,我也只是半年去看他一次,帶上一些錢,終於,在倆年後,他們有了兒子。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否還記得那個在老家的孩子。當初拼了命地來了澳洲,賺錢就爲了養活的那個兒子。
我想,他可能是不記得了。因爲,自從有了綠卡後,他一次都沒有回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