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士悅是刑部尚書,在已經取締了內閣的官制之下,尚書可以直接對皇上負責,便已經是最大的官了。在加上他又是代宗皇帝朱祁鈺提拔起來的,深受信任。且又與其它的幾位尚書關係不錯,便是連金英與他也同算是自己人。
如此的環境,如此的人緣,如此的關係網下,也難怪俞士悅在面對錦衣衛的時候,依然還是敢大聲的質問着,一幅興師問罪的表情。
只是俞士悅也真是太激動了,他也不想想,倘若沒有上面的命令,錦衣衛如何敢對他這樣的重臣動手呢?而即然來了,定是奉了皇命纔是吧。
如看着跳樑小醜一般,看向着俞士悅在那裡上躥下跳,紀廣一幅看不起般的樣子搖了搖頭,“俞大人,本官只知道奉命前來搜查,還請你配合,至於你是不是想去告御狀,隨便就是。來人,搜。”
隨着這話音一落,大手一揮,身後幾名如狼似虎的錦衣衛便衝進了這書房之中,然後按着之前得來的消息,很快就找到了其暗門所在,機關一動暗格出現,幾封看似保存的很好的信件便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這些信件自然就是俞士悅與英宗朱祁鎮私下聯繫的證據。按說是應該被銷燬的,可俞士悅也想留下一份證明,萬一有一天走頭無路去了南方的時候,至少也是一個見證,說明他很早就已經算是英宗的人了。
這原本可以讓他擁有另一個榮華富貴的證據,此刻確成爲了他下地獄的推手。所以在眼看着這些信件出現,就要被錦衣衛拿到手的那一刻,他瘋狂了,如瘋狂一般的衝上前去,想要重新的奪回到手中,給予銷燬。
早就在防着他這一手的紀廣僅僅只是大手一抓,便按住了他的肩膀,口中還以着玩笑的口氣說道:“俞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麼,難道真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啊!”感受到那隻大手如鐵鉗一般制的自己不能動彈,俞士悅就知道想要強取的可能性沒有了。當下就變幻成了另一幅面孔,對着紀廣說道:“紀大人,把東西還給你,你要什麼本官給你什麼,我可以把所有的家產都給你,那價值連城呀,可好?”
此時的俞士悅似乎想是要買通紀廣,現在來看,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若不然一旦這些串通英宗的信件送到了代宗手中,那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
價值連城的財富誰不心動。倘若是私下查案的話,或許還有可能發生變故。可是這一次來了這麼多的錦衣衛,又是受皇令所行,紀廣哪裡還敢開任何的小差。看向着求饒的俞士悅只是冷冷的搖了搖頭,“俞大人,早知今日何必何初呢。哎,來人呀!將俞大人帶走,好生看管着,莫要讓他自盡了。”
“是。”幾名身高體壯的錦衣衛走來將俞士悅裹脅了起來,頓時間整個俞府再一次陷入到了雞飛狗跳之態。
俞府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其它的大臣們。本着兔死狐悲的看法,本着脣亡齒寒的道理,都督石亨、兵部尚書儀銘、戶部尚書金濂、工部尚書石璞等一衆臣子急向皇宮而去。
雖然他們還不知道具體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也多少猜到應該與忠膽公有關。便有些想不通爲何皇上要幫着他人來對付自己的,這就一個個想着在見到皇上之後要說些什麼,怎麼勸阻其行親者痛,仇者快之舉。
一衆臣子很快來到了金鑾殿外,但他們的到來並沒有受到代宗皇帝的馬上接見,反而一個個站在殿外的時候就可以聽到殿中那怒氣之下的咆哮之音,這一刻這些前來求情的大臣們神色間很是難看。
一個個眼神間互相傳遞的消息,皆是認爲事態嚴重,似乎皇上動了真怒,事情不好轉圜了。
大約是半個時辰的時間,殿中的動靜越來越小,沒多一會太監總管金英便走了出來,在目光落到衆大臣的身上時,也是一聲輕嘆道:“諸位請進吧,皇上要見你們。”
僅是從金英的臉上可以看出,事情似乎不妙,但此刻也不是打聽事情的時候,衆大臣們當下便先進了金鑾殿中,也就看到了臉上依然還有着盛怒的朱祁鈺正高座在龍椅上怒瞪着他們。
憑那目光,衆臣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可即然來了,一個個還是硬着頭皮跪倒在地,高呼着皇上萬歲。
以往見禮之後,朱祁鈺會說一聲平身,隨後大家就一一起身便是。可這一次他什麼都沒有說,衆臣子們也就只能跪在那裡無法起身了。
時間似乎在這裡停止了一般,大殿之中在無任何的聲音。在這樣的氣氛之下,跪倒在地上的衆臣子們也是不敢擡頭去看,似乎生怕因此而觸怒了龍顏。
落針可聞之下,一道急呼的風聲響起,接着一道道書信憑空扔來,落到了這些跪地臣子的腳下,“爾等都看看,這就是所謂的忠臣,得朕之信任委以重任,回頭竟然做出這等背主叛逆之事,實在枉爲人臣,枉爲人臣啊!你們還想着給他求情嗎?難道說你們也與他一樣,做出了背主之事嗎?”
信件弄的滿天飛,很快臣子們便伸手撿起,只是略微一看之後便感覺到頭皮發麻,這竟然是英宗皇帝寫給俞士悅的親筆手書。衆位臣子都可算是朱祁鎮手下的老臣了,對於皇帝的書法自然不會認錯。
知道了這是什麼東西,便也清楚爲何朱祁鈺會如此的生氣,也更加的明白,俞士悅這一次是真的沒有救了。
做爲臣子一心想要侍二主原本就不能被容忍,更不要說還有把柄落在了別人的手中,那你不死誰還會死?
結果似乎是一目瞭然,在無人肯去爲俞士悅說句什麼,相反大家還想着怎麼樣讓朱祁鈺來相信自己。莫要受了這件事情的影響纔是。自然,跪地的臣子之中也有與俞士悅一樣的,曾私下暗通過朱祁鎮,說到底不過是爲了更加保險罷了。但凡是這樣做的人,現在都是一腦門子的冷汗,甚至還有學俞士悅葳私信者,已經想着回家第一件事情就將那來往的信件燒掉,在也不要留有什麼證據了。
所有的臣子都不敢再說着什麼,一個個將頭磕在地上,大呼着自己有罪。一幅要痛改前非的模樣。
座在龍椅上的朱祁鈺很是認真的看着這一幕,心中十分的清楚。怕就這些跪地之地,口稱忠臣者,也一樣會有三心二意的存在,但他確不能都殺了。
皇令要由自己來下,可說到底具體做事的人還需要靠他們。倘若懷疑誰就殺了誰的話,那豈不是說自己要成爲一個光桿司令了嗎?但即然事情有了苗頭,如果就這樣輕拿輕放也讓他心有不甘,這便有了眼下這敲山震虎的場面。
俞士悅的背叛固然讓他怒火中燒,可也不至於生這麼大的氣,畢竟只是一個刑部尚書,殺了之後還有更合適的人走上前臺來。可還是當着衆臣的面裝成如此生氣,爲的就是告訴大家,誰以後敢這樣做,後果之嚴重罷了。
眼見大家都聲稱有罪,朱祁鈺感受到了皇權的強大,感覺到在這一刻,他的王八之氣終於可以威震天下了。爾治理一國不僅有殺伐武斷的作風,同時還要虛懷若谷纔是。一味的打壓時間一長只會反彈更多,這非是智者所爲。下一息的時候,這位代宗皇帝便變幻了另一幅面孔說道:“衆臣平身吧,朕知道,你們都是忠臣,與那俞士悅是完全不一樣,以後的大明還需要靠我們君臣共同來治理纔是啊。”
俞士悅當然是要殺的,不僅如此,還要弄的動靜大一些,也藉以警告那些同樣心存二志的臣子。對於這一點朱祁鈺有着清晰的認識,對於臣子們的奏請,當然是準了。並說要刑部、大理寺和錦衣衛三方共審,最終將其惡行傳檄天下,以警示衆人。
求情的衆臣之中刑部左侍郎徐有貞赫然在列。他怕是這些人中最受益的一位了,藉此機會終於前進了一步,代理了刑部之職。雖然還沒有官升一級,正式的成爲刑部尚書,可看其樣子,相信距離那一天也並不久遠了。
此刻,內心激動的同時,對於忠膽公楊晨東,他也生出了一種懼怕的心思。自己能有今天,自然有一份努力在,可更多的還是楊晨東的謀劃,如今終要得以權位,徐有貞的第一認識就是從此之後要聽話,不然的話,誰知道今天的俞士悅會不會就是明天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