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女乞丐
夏稻花沒跑去給吳家人幫忙——夏家人去的已經不少了。
再說她一個小娘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關鍵是跟吳家人也不是很熟,即便勉強去了現場,也只有添亂的份兒。
夏稻花不喜歡麻煩,也不喜歡給旁人添麻煩,於是自覺地沒去吳家幫忙,而是領下了帶孩子的任務。
她還拉上了小姑姑夏玉嬌,帶上了菱花、棗花、六郎這幾個小的,一塊兒去街上掃店吃零嘴兒去了。
阿柳和槐花更小,但夏稻花對這兩個實在是伸不上手。
這麼小的孩子,萬一磕了碰了,那可不是玩的。
再者說,帶這麼一點點大的孩子出去吃外頭的東西,大家夥兒也不能放心哪。
於是家裡人把這倆娃託給了大姑夏雪嬌照看,大姑性子爽利,照看孩子也是一把好手。
她也跟吳家人不熟,同時很自覺自己是個寡婦,不願去摻和人家蓋房子的喜事。
夏稻花帶着小姑姑夏玉嬌和孩子們就上了街。
此時她已經知道,上回中招的小吃街,是魏公公手下的地盤。
但既然已經把魏公公發展成爲了自己人,去小吃街轉轉,自然也不妨事。
請孩子們吃了幾樣小吃,餛飩麪、旋羊頭肉、烤包子、燒鵪鶉、滴酥鮑螺、冰碗兒、糖畫兒……
孩子們吃得滿嘴流油,興高采烈、不亦樂乎。
一個個撐得小肚鼓起來、東倒西歪,很有幾分像是那種剛剛吃得歪了嗉子的麻雀或者小雞仔。
夏玉嬌也露出了難得的笑顏。
一行人吃飽喝足,慢慢地往“稻花香”走去,一路散散步,既方便說話嘮嗑,也好消消食。
路過回春堂的時候,恰好看到一個女乞丐,倒在回春堂門口。
那女乞丐蓬頭垢面、披頭散髮、破衣爛衫,看不出本來面目。但看身形能看出來,是個成年女人。
還是個孕婦。
或者,也有可能是得了肝腹水、血吸蟲病之類的疾病……
她背上還揹着個同樣破衣爛衫的小孩,用綁帶綁在身上的。身邊還跟着一個跟六郎差不多大的。
兩個孩子都很瘦,身體很單薄,看起來輕飄飄的。脖子細細的,顯得腦殼格外大,看起來有些顫顫巍巍的。
下巴很尖,眼睛很大。眼窩很深,有些瞘進去了。
回春堂的夥計出來趕人:“喂喂,要死到別處死去,不要死在這裡,耽誤我們做生意!晦氣!”
那女人艱難地爬動了兩下,就再也掙扎不起來了。
夏玉嬌一見這個女人,就生了惻隱之心。孩子們也有些難過。
夏稻花倒是有點困惑。
按說回春堂這種醫館,好歹得顧忌幾分名聲,這樣子的做法,難道不怕失了人心,影響生意嗎?
拉着旁邊看熱鬧的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女乞丐,原本不是女乞丐,而是隨着丈夫一家一起逃荒,來到吉祥縣的流民。
除了夫家親戚之外,兩口子還有三個孩子。除了這背上背的、身邊站着的,還有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女兒。
一家人來到了吉祥縣,但那會兒,謝縣令還沒有獲罪呢,自然沒有楊縣令安頓流民的事。
好在那時候流民不算特別多,還能找到些零散的活計,多數人都是在南城根底下搭個窩棚住。
只是流民聚集得越來越多,慢慢地就混亂起來了。這女子的丈夫就死在了一次鬥毆之中。
女子的丈夫死後又漸漸顯了懷。
她說孩子是丈夫的,夫家不信,佔據了她跟她丈夫的窩棚,將她和兩個小孩兒趕出來,卻把她的大女兒賣掉了。
這女子帶着兩個小孩子,又有了身孕,而且不是本地人,自然找不到什麼活兒。
連養家餬口都做不到,漸漸就淪落成了乞丐。
此時這女子又得了病,渾身燒的火炭一般,實在挨不住了,便想到回春堂討些藥來吃,卻被夥計轟了出來。
夏稻花這邊跟看熱鬧的老太太聽了事情的始末,只覺得疑點重重。老太太似乎隱瞞了些什麼沒說。
但那邊夏玉嬌已經眼含熱淚,去扶那女子了。
夏稻花急忙阻止:“小姑姑,你別動,萬一她這病不能隨便動怎麼辦?”
夏玉嬌遲疑了一下,夏稻花急忙說道:
“小姑姑,我不是反對你幫她。
你趕緊進回春堂,請個大夫出來給這女子看看,診費藥費咱們出。
我聽說,有些病人是不能亂動的。
得問過大夫,才知道能不能扶她起來。直接上去扶她起來,搞不好會幫了倒忙、加重病情的。”
夏玉嬌原本情緒洶涌,可聽見夏稻花這樣說,雖然不知真假,卻也聽了勸,收了手,進了回春堂。
夏稻花走近了那孕婦,看了看她的模樣。
臉上都是泥,倒是看不出臉色如何。裸露出來的手上,有不少紅腫,不知是凍瘡,還是別的什麼毛病。
兩個孩子此時已經哭花了臉,滿臉的鼻涕眼淚,倒是身上的衣衫,雖然十分破舊、也不合身,卻洗得乾乾淨淨。
看得出來,這倒在地上的女乞丐,平日裡照顧兩個孩子,應該還是挺精心的。
夏稻花正想着,突然聽到一陣爭吵聲,緊接着,竟然看到回春堂的夥計,將夏玉嬌給推了出來。
夏玉嬌趔趄了兩下,差點摔倒。
夏稻花一下子就怒了,衝了上去扶住了夏玉嬌,衝着那夥計吼道: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這小子好不曉事,怎麼能動手打人呢?莫非你們這回春堂,其實是靠打人治病的?”
夏稻花的話說得又快又急,因爲憤怒擡高了聲調,吐字卻清清楚楚。此時之前圍觀女乞丐的衆人,這會兒聽了夏稻花的話,不知誰起了個頭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緊接着衆人的鬨笑聲就響了起來,還有拍巴掌、叫好、喝倒彩、吹口哨的。
回春堂平日裡藥價就貴,對那些普通百姓和窮苦人家態度一貫惡劣,但這些人往往被欺負了,也只是哭一場,或者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這一回竟然遇到個會吵架的,讓他們這些圍觀的,都情不自禁地興奮起來。
那小夥計卻不服氣,嚷嚷道:“誰讓她竟敢呵斥我們朱大夫的?我們朱大夫早就說了,不會管那賤女人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