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沒想到, 他在回去的路上竟然被人跟蹤了,他在碼頭上和李蓁蓁坐車回家, 半路上就有保鏢發現了不對勁, 在他們的車隊後面, 總有同一輛車子出現,對方從波士頓市區一直跟到劍橋小鎮,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跟蹤人。
不用周然下令, 保鏢們都該知道怎麼做,周然送完李蓁蓁回家, 再出來的時候, 那兩個跟蹤者就被保鏢們制服了, 還是兩個墨西哥人。
“少爺, 現在要審問嗎?”保鏢把這兩個人綁在車子的後座,他自己下車來向周然請示。
周然回頭望着李蓁蓁和自己的別墅, 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說:“別在這裡髒了地方,把他們帶到波士頓的堂口。”
周然自己拉開了車門,這支車隊又重新沿着來時的方向出發, 半個小時後就來到了致公堂在波士頓的分堂,那兩個墨西哥人也被抓進了審訊室。
周然來到審訊室的外面, 那兩個墨西哥人已經被打了一頓, 出乎他的意料, 這兩人的年紀看起來都挺年輕,一張臉上還寫滿稚嫩的惶恐,可能也就剛剛成年吧, 這就很有意思了。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低聲對着身邊的人說:“還沒問出來嗎?”
負責審訊的手下立刻回答說:“少爺,這兩人還挺嘴硬,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再硬的嘴也給他們撬開了。”
周然對這兩個墨西哥人沒什麼耐心,揮了揮手說:“把他們兩個分開關起來,給他們加官進爵。”
這個手下有點意外,這可是許久沒用過的刑罰,所謂的加官進爵,就是用溼紙巾一張一張地覆蓋在臉上,普通人耐不住五六張就會沒氣了,看來少爺對這兩個墨西哥人已經是深惡痛絕了,他不敢再看周然,答應了一聲就轉身走進了刑房。
周然站在外面耐心地等待,看着那兩個墨西哥人痛苦的掙扎,他冷笑着說:“不說是吧?不說就等着到閻王爺面前去說。”
他的等待並沒有白費,十幾分鍾之後,那個手下就走出來彙報了:“少爺,已經問出來了,他們是安東尼奧列維傑派來的人,說是想摸清少爺和李小姐的活動規律,想找機會對你們不利,上次那個光頭也是他們派來的人。少爺,來者不善,我們應該怎麼辦?”
周然皺着眉頭說:“我記得安東尼奧是墨西哥黑幫的老大,我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爲什麼要針對我們?”
這個手下立刻解釋說:“少爺,你有所不知啊,差不多在十年前,這個安東尼奧的弟弟帶着人來我們的場子鬧事,被我們的人不小心幹掉了,墨西哥人最記仇,可能他一直記恨到現在,少爺,我懷疑他們是蓄意報復,不過……”
周然聽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說:“不過什麼?有什麼話就直說。”
這個手下的臉上帶着深思說:“少爺,按理來說安東尼奧不應該這樣的,我們以前調查過他,他這個人特別沒有人性,他媽被人殺了都沒見他去報復,更何況是他弟弟?聽說他這個弟弟還不是同一個媽生的,這麼多年了,他要報仇早就報仇了,不會等到現在,而且他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除非有利益可圖,不然我想不出他爲什麼敢得罪我們。”
周然聽完之後陷入了一陣沉默,過了半響才緩緩地說:“肯定是有人在背後煽風點火,像他這樣的人最知道輕重,洪門雖然不怕他,不過墨西哥人這麼多,還是應該小心一些,這樣吧,你進去跟那個小子說,把他們老大約出來,我要當面跟他說說。”
這個手下震驚地擡起頭說:“少爺,你不能去呀,萬一……”
周然的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剷除掉安東尼奧對我們來說不是難事,但是他們跟墨西哥那邊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除非我們能保證把所有墨西哥人都殺掉,否則永遠你都沒有安心的日子過了,聽我的吧,你進去跟他好好說說,讓他老大挑選出一個彼此都滿意的地方,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手下聽懂了周然的暗示,在心中悚然一驚,他以前只以爲周然對經商非常擅長,沒想到他對幫裡的事物也這麼瞭解,行事還特別果斷乾脆,膽識和氣魄比他們這些一輩子打打殺殺的人都強多了,怪不得龍頭屬意他來接手,這一刻他心裡充滿欣喜,只覺得周然纔是最適合當龍頭的人。
這個手下走回去審訊室裡,跟其中一個墨西哥人打好了招呼,就把他悄然放走了,而安東尼奧也很快得到了消息。他看着面前這個被達成了豬頭臉的手下說:“你剛纔說什麼?周然想要親自見我?”
這個手下抖着腿戰戰兢兢地說:“大哥,他們已經知道加納西的事情是我們做的了,他們還說,還說要是大哥不去赴約,他們就要親自去加州蕩平我們的老巢,他們甚至還知道大哥就藏在這裡,剛纔就是他們送我過來的。”
安東尼奧的臉色劇變,快速地閃到窗戶前面拉開百葉窗,躲在後面往樓下探頭探腦地張望,果然在對面的巷子口發現了一輛黑色的汽車,雖然從車子的外面看不出什麼來,但是他的直覺已經告訴他,洪門的人就藏在車子裡面。
安東尼奧心裡惱怒至極,他這次是秘密來到紐約,爲了能夠請動他,藺山還支付了一大筆錢,數目之多幾乎是藺山的大半身家了,不然他也不會巴巴地跑來,現在好了,被人直接找到了落腳點,那他的安全還有保障嗎?什麼時候被人幹掉了都不知道。
他惱恨地扇了這個豬頭手下兩巴掌,洪門的實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恐怕他的行蹤已經被他們摸得一清二楚,他那顆趨利避害的心思終於清醒了,不能再和洪門作對,他心裡已經先慫了,表面卻還強裝鎮定地說:“你下去告訴他們,就說我已經知道了,也同意他們的邀約,他不是說地點任我挑嗎?那就明天約在凱瑞廢車場,你這麼告訴他,只許我們兩個去,不許帶手下去,知道嗎?”
豬頭手下忙不迭地點頭,他以爲自己已經過了大哥這一關,殊不知當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安東尼奧看着他的眼神已經跟看死人無異了。
安東尼奧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比誰都重,他既然選擇了凱瑞廢車場,就是因爲那個地方是一個墨西哥人開的,還跟他有點兒親戚關係,他對於那裡還是比較有掌控力的,至少能保證那裡不是洪門的地盤,他這人特別怕死,擔心洪門會對他不利,還連夜派人去那裡進行了一番佈置。
周然回到了劍橋小鎮還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什麼來,早上他在李蓁蓁家裡陪她吃過早餐,等她去學校上課了,他才乘坐直升飛機去了紐約,直接就降落在了凱瑞廢車場。
安東尼奧一早就悄悄來到了這裡,看見他們是開飛機來的,他心裡就泛起了一股酸味,想他好歹也是一個老大,出生入死賣了多少命纔有了今日的地位,竟然連直升飛機都沒有,對方真不愧是擁有百年底蘊的洪門,但是那又怎麼樣?現在他們的繼承人還不得乖乖地過來見他,聯想到這裡他又笑得有點得意。
周然下了直升機,幾個黑衣人就護衛着他,慢慢地走近這裡唯一的一間屋子,門口已經有安東尼奧的人在把守着了,他站起來看着周然,周然也在看着他,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接受了對方手下的搜身,確定了沒有問題才坐下來。
安東尼奧畢竟有些底氣不足,一坐下來就陰沉沉地說:“呵呵,周先生膽子不小嘛,我還以爲你不敢來了呢。”
周然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帶着嘲諷地說:“別說廢話了,安東尼奧,你自己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要麼放棄你的計劃,要麼死,兩樣你自己選一樣吧,別說我沒給過你選擇。”
安東尼奧額頭上的青筋頓時爆了起來,周然的話明明白白地就是在瞧不起他,他本以爲周然主動約了他見面,就是將他擺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至少兩個人也是平起平坐的,沒想到他竟然敢這麼藐視他,安東尼奧惱怒地陰笑起來,右手放在桌子底下,已經悄悄摸到了粘在上面的搶。
周然任由他坐着小動作,忽然垂眼看着他的手說:“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麼愚蠢,你以爲我會毫無準備就來跟你見面嗎?呵呵,原來墨西哥人就這麼點智商。”
安東尼奧意識到不好,手還放在槍上,眼睛卻已經朝着外面暗暗觀察出路,冷不丁就發現了外面有很多黑衣人,他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來了這裡,現在都高高地佔據了牆頭和廢車的頂端,趴在那裡用武器瞄準着他。
安東尼奧後背的冷汗都要下來了,他毫不懷疑只要他敢拿搶,那些狙擊手就會第一時間幹掉他,恐怕他還沒來得及威脅到周然,他自己就先被人幹掉了,他的心裡駭然至極,他明明已經派人檢查過這個廢車場,也一直派人在暗處把守,現在那些手下居然沒有示警,就被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佔領了這裡,這份實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安東尼奧的心裡徹底怕了,手慢慢縮了回來,僵着身子動都不敢動一下,臉上惱怒地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然抱着雙臂笑得特別淡定地說:“我剛纔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放棄你的計劃,再帶着你的人滾出洪門的地盤,不然我會讓你知道死字怎麼寫,你要是不相信儘管可以試試。”
安東尼奧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現在形勢逼人下,讓他硬扛洪門他是扛不過的,不由得有些後悔起自己的貪心,要不是因爲藺山的利益誘惑,他也不至於得罪了洪門,都是混黑幫的,誰還不知道誰呀,洪門的實力就是比他強多了,他心裡有些惶恐卻還是囂張地說:“我放棄了,你不放過我怎麼辦?”
他這麼一說就是認慫了,周然滿意地笑起來,卻戲謔地看着他說:“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我並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如果你下決心要跟洪門對抗到底,呵呵,安東尼奧,那我倒佩服你的勇氣,你不如回去問問你的墨西哥教父,看他還會不會支持你。”
安東尼奧明顯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就問:“你對教父做了什麼?”
周然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他不耐煩地拍着桌子說:“安東尼奧,別拖延時間了,你的救援部隊已經被我的人幹掉了,識相一點,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能不能豎着走出去,怎麼樣?”
安東尼奧心裡憋屈至極,但是形勢比人強,他倒挺有自知之明,要不是他是墨西哥黑幫在美國的代言人,他恐怕也沒有資格坐在這裡跟洪門的話事人討價還價,他向來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因此強行揚起笑臉說:“哈哈哈哈,這一切都是誤會,我們墨西哥人並不是有意要冒犯洪門,實在是因爲手頭上比較緊張,所以我們才接了這個單子,現在既然已經說開了,那我就乾脆告訴你好了,是藺山讓我來殺你的,你應該認識他吧?我聽說你們還在通緝他,他現在就躲在聖地亞哥的華人餐館裡。”
周然半眯起眼睛說:“我早就知道了,安東尼奧,別給我耍花招,好好滾回你的加州去,離我和蓁蓁遠一點,不然我不敢保證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來。”
安東尼奧的臉色憋屈得通紅,但他又能說出什麼呢,只能悶在心裡不發一言,他現在反而擔心洪門跟墨西哥的總部說了些什麼,要知道,他這次的行動完全是他一個人的意願,他甚至都沒打算告訴墨西哥總部,萬一被他教父知道了,不好,安東尼奧的內心越想越亂,已經顧不得再去謀害洪門了,他現在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自己的地位。
周然離開的時候,臉色卻有些不好看,對他來說,解決安東尼奧並不困難,讓他煩躁的人是藺山,這個人他已經瞭解過了,居然還跟他的父母有過一段糾葛,在他的眼裡,藺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感情上輸不起,竟然在蟄伏了二十幾年之後,找到他和李蓁蓁的頭上報仇來了,這不是懦夫的行徑是什麼?
他知道稍微想起藺山對李蓁蓁做過的事情,他就從心眼裡感到極度的厭惡,如果藺山衝着他來也就算了,偏偏屢次把矛頭對準了李蓁蓁,他饒得了誰也不會饒過藺山,打定了主意,他就沉聲對着身邊的人說:“立刻聯繫加州的分堂,讓他們馬上派人到聖地亞哥的華人街,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藺山找出來。”
周然的計劃很好,舊金山的致公堂動作也很迅速,他們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了藺山的藏身之處,但是等他們趕到那裡之後才發現,原來藺山已經從後門逃走了,就在剛剛,他們前腳剛到,後腳藺山就逃走了,帶頭前來搜捕的人特別氣憤,揮着手直接下令說:“給我追,找不到不要回來見我。”
藺山的後腦勺並沒有長眼睛,也沒人跟他通風報信,實際上他自從知道安東尼奧去了紐約,他就一直在期待對方給他傳來好消息,但是他剛纔待在餐館的後廚,不知道怎麼地就從心底生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這種感覺是多麼地熟悉,在他二十幾年的喋血生涯中,這股直覺無數次救過他的命。
他一點也不敢怠慢,甚至都還來不及思考,就拿過桌子上的帽子戴在自己的頭上,捂住臉頰形色匆匆地走出了後門,他頓在那裡左看右看,心裡的危機感越來越強烈,迫使他掀開一個下水道的井口躲進裡面,果然沒一會兒就有人從餐館的後面跑出來找他。
他躲在井口裡屏住呼吸也不敢亂動,很快就從對方的話語中得知,原來他已經暴露了,是安東尼奧那個王八蛋出賣的他,這個該下地獄的豬玀,藺山意識到不妙,洪門已經知道了他在哪裡,下一步勢必就會到他的老巢裡去找他,那可是他最後的一點根基,如果失去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只能任人宰割,藺山的心裡焦急無比,等後門口的人走遠了,他又等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任何人守在外面,才急匆匆地從井裡出來,跑到街上打了一輛出租車。
他自己的車子他是不敢回去開了,保不齊旁邊就會有洪門的人守株待兔,他不會傻到去自投羅網,出租車快速地行駛在聖地亞哥的大街小巷,車窗外的燈光忽暗忽滅,就好像藺山此刻的心情。
出租車終於把他帶到了貧民窟,一棟破爛的平房前面,在這個充滿癮君子和罪犯的地方,誰也沒有想到,藺山的老巢就隱藏在這裡,那棟平方的外表雖然很破舊,但是裡面卻亮着燈光,藺山擡腳就想走過去,卻在邁步的一瞬間改變了主意,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平方的後面,貼着窗口往裡面觀察。
這是個十分隱秘的角落,藺山的身體隱藏在黑暗之中,一隻眼睛眯起來往窗口裡打量,兩隻耳朵已經偷偷地豎起來,只見房間裡有人在來回地走動,仔細一看都是他的手下,但是他們口中說出來的話,卻讓藺山忍不住心裡發寒。
他最信任的手下說:“藺爺就快要倒了,我們不能跟着他一起倒,他這次把洪門得罪慘了,洪門一定不會放過他,我剛收到消息,洪門的人已經找到他了,這裡還能保密多久不好說,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帶着錢離開,你們呢?”
讓藺山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些他一些信賴的手下也紛紛點頭說:“義哥,我們都聽你的,老大的錢都在你手上,他現在倒了,你就是我們的新老大,我們都聽你的,你說要我們怎麼樣,我們就怎麼樣。”
看到義哥還在那裡猶豫,其中一個手下忽然扔下菸頭說:“他媽的,我早就對姓藺的看不順眼了,弟兄們爲他出生入死,他倒好,把我們都當成狗一樣對待,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我們是拜把子的兄弟,不是他姓藺的養的狗,反正我是跟定義哥了,義哥你上次不是跟我說要去投靠墨西哥黑幫嗎?我看我們現在就去投靠他們,要不然我們自己再成立一個幫派也就是了,我們手裡有錢有貨,還怕以後沒有錢花,大家說是不是呀?義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就不能爽快一點兒,給兄弟們一句準話?”
義哥摸着下巴在那裡裝模作樣了兩下,發現所有的弟兄都表示要追隨他,他這才露出幾分滿意的笑,難掩得意地說:“既然兄弟們都相信我,那我就好好給兄弟們謀一條出路,大家動作快點跟我到地下室,我們先把那些錢都搬出去,跟我走。”
藺山扒在窗外活生生地看着這一幕,心中的一口老血險些沒當場吐出來,他咬牙切齒地忍了又忍,纔沒有當場衝出去突突了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枉費他對他們那麼好,這些人在危急關頭竟然背叛了他,不行,他不能跟這些狗東西同歸於盡,他得儘快離開這裡。
藺山帶着刻骨的仇恨遠離了這棟房屋,他現在已經衆叛親離了,他誰也不敢相信,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他自己,他走出去兩個街區之遠,才招手找來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了一句:“去坎波邊境站。”
出租車司機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時候都這麼晚了,這個客人竟然還要到那麼遠的邊境站去,他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後面的客人,卻只看到他低垂的帽檐,他搖了搖頭,發動汽車就開上了出城的公路。
凌晨一點的時候,出租車終於帶着藺山來到了坎波小鎮,這裡是美墨邊境的一個重要關卡,兩邊盡是滿眼起伏的荒漠和羣山,只有遠處的關卡還散發出燈火。
出租車司機本想繼續往前面開,沒想到坐在後排的客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要下車,然後遞給了他一百美元讓他不用找了,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路邊。
出租車司機覺得這個客人特別古怪,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鈔票,不管這個人搞什麼名堂,反正他手中的錢是實實在在的美金,他放好錢哼着歌,就發動汽車離開了這裡,當他的車開出小鎮,拐上通往城區的公路,忽然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瞬間陷入火海之中。
而此時藺山已經在路邊的一個井蓋下面了,這個井蓋下面已經被挖空,裡面是一個密閉的小房間,只有幾樣最簡單的傢俱,誰也沒有想到,藺山竟然會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設置一個巢穴,正所謂狡兔三窟,說得正是藺山這種人,他隨手扔掉遙控器,就給自己裝扮起來。
他伸手拉開衣櫃,從裡面拿出一套皮衣皮褲,快速地給自己換上,又坐在鏡子前面拿出化妝品,把自己的臉上脖子和手上的皮膚都塗成了古銅色,把自己的眉毛加粗,又給嘴脣上粘上了兩撇鬍須,做完了這些,藺山這才拉開另外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本墨西哥的護照翻開來,護照上面的頭像,赫然就是藺山現在的樣子。
他站在鏡子前面檢查了一下,拿出一頂騎士帽子給自己戴上了,這才從容地從井口出來,他不慌不忙地走向了身後的羣山,一直來到了一座小山的背後,那裡有一塊綠色的迷彩防水布覆蓋着一塊凸起物,藺山毫不猶豫地掀開了這塊布,一輛半新不舊的哈雷摩托車就出現在他的眼前,這輛車的車斗上還有一個特殊的裝置,那是鐵製的巨大行李箱,他打開箱蓋抓起裡面的幾層衣服,就看見了下面的美鈔。
很好,藺山滿意地笑了,他關上行李蓋跨上摩托車,踩着油門就呼嘯着衝出去,經過邊防站的時候停下來,又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往了墨西哥。
藺山不見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而藺山留下來的一幫手下也已經改換了門庭,周然知道了之後,不說氣急敗壞吧,至少也臉色很不好看,這件事情就連李蓁蓁也知道了,她還苦笑着安慰他說:“藺山這個人就是屬蟑螂的,怎麼打也打不死呢?”
周然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面有無可推卸的責任,因此他看着李蓁蓁說得特別愧疚:“現在被他給逃了,他那人喪心病狂,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跑出來害人,蓁蓁,是我對不起你,我不但連累了你,還讓藺山逃走了,致公堂在美國呆久了,已經不是以前的洪門了,全是一幫大老爺們,這戰鬥力就是不行啊。”
李蓁蓁擡頭望着他說:“那你想怎麼樣?你不是說已經解決了墨西哥人嗎?藺山的餘孽也被你給剷除了,現在藺山也找不到了,你後面還有什麼好的計劃嗎?”
周然思考了片刻就坦誠地說:“蓁蓁,我對洪門的現狀很不滿意,他們搞來搞去還是以前的老一套,你看看他們的辦事效率,如果換成雷神安保就不同了,我這次去見安東……呃咳咳,反正洪門不改革是不行了,不然遲早跟不上時代被淘汰。”
李蓁蓁聽他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只能安慰他說:“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不過你想用雷神安保那一套,你爺爺那邊同意嗎?”
周然的臉上恢復了微笑說:“我爺爺不會阻止我,會阻止我的只有那些得了好處的人,我會讓他們都知道,拿了好處就要幹實事,不然都給我滾蛋。”
這倒是讓李蓁蓁有點意外,她莞爾地看着他說:“那你好好策劃一下,別讓他們說出個一二三來。有時候老人說話都會很難聽,你爺爺那邊也難做。”
周然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接下來就開始悄悄地改革,逐漸把他看不上的人替換下來,再把值得培養的人都派到雷神安保公司訓練,又從雷神安保公司調了人進去致公堂,一步一步地滲透進去,他還很會給他們畫大餅,雷神安保和克勞德不是都要在美國發展麼,這些都是幫內的大事,所有的幫衆都應該支持,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他就趁機架空了,剩下的都是跟他一條心的人,經過他這麼一番換血,致公堂的內部就大不一樣了,全換成了周然信任的班底。
而李蓁蓁這邊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這件事情說起來還跟周然有那麼一點關係,周然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購買了一塊土地,作爲雷神安保公司的永久訓練基地,他也計劃要多找一些美國的退伍士兵,能被他看中的士兵都是有些本領的,他們能夠憑藉自己的能力重新獲得飯碗,但是其他的老兵就不好說了。
其實仔細算起來,美國對越南的戰爭已經持續了二十幾年,李蓁蓁非常佩服美國人的倔強,他們在越南戰場上佔不到多少便宜,卻還屢敗屢戰,不停地組織軍隊去給越南送人頭,這歸根結底也是由於美蘇冷戰引起的,美國就是一根筋地想要幹掉越南,這樣一來就苦了那些士兵了。
事情的起因就出在這些退伍兵的身上,他們從越南戰爭上回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或多或少有創傷,這些人回到美國之後,要想繼續求職很不容易,除了少數公司,大部分公司都不願意招收這麼一批人,而聯邦政府之前承諾的撫卹金,也由於經濟危機的原因沒有付給他們,這些士兵天天都要吃飯呀,沒有工作也沒有撫卹金,他們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在經濟危機這麼低迷的情況下,可不就要鬧起來嗎?
這下好了,聯邦政府的蓋子捂不住了,還暴露了他們在越南戰爭中的愚蠢和頑固,看到那些因爲戰爭而缺胳膊少腿的士兵那麼可憐,美國人民出離地憤怒了,他們認爲經濟危機也有越南戰爭的一份功勞,聯邦政府每天不想着改善經濟,卻拿着他們這些納稅人的錢,白白地扔進越南戰場上,連聽個響都聽不到,除了軍火販子,再沒有人從越南戰爭中受益。
醒悟過來的美國人民就天天出來鬧事,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戰運動,甚至就連李蓁蓁的學校裡,都有人站出來發聲,一時之間,各種大規模的遊-行-示-威活動頻頻發生,那些退伍兵鬧得最歡騰,光李蓁蓁所在的波士頓市,就有十萬人被捲了進去。
鬧到了最後,甚至就連街上的商店都關門罷工了,堅決表明態度,聯邦政府不停戰,他們就要繼續罷工,而那些工廠裡的工人和出租司機早就已經罷工了,事情鬧到這麼大,聯邦政府都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李蓁蓁在學校裡又怎麼能不受影響呢?他們班上那些最勢利的同學都表示要去參加,居然還得到大家的一致響應,這些人還出了餿主意,想讓李蓁蓁也加入他們的隊伍,他們是這樣說的:“李,你的身份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只要你站出來說幾句話,一定比我們自己說話更能引起重視。”
面對他們的熱血沸騰,李蓁蓁的內心毫無波瀾,美國人戰不戰爭跟她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她只是一個留學的華人,對他們這些事情沒有一絲一毫的事情,因此她直言不諱地說:“這跟我沒有關係,我也不感興趣,你們自己去就好了,我不想去。”
看到這些同學都一臉失望地走了,李蓁蓁並沒有什麼感覺,到了她如今的地位,沒有人可以強迫她做不願意的事,她又上了幾天課,眼看着這些同學天天在討論,就連學校的教授都沒有什麼心思講課,她乾脆請了幾天假不去學校了,他們要怎麼樣,就讓他們自己鬧去吧。
李蓁蓁回到家裡並不是無所事事,她這麼熟悉歷史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一件大事呢。越南戰爭過去了,那麼中東戰爭還會遠嗎?這場衝突就是因爲石油爆發起來的,參戰的雙方只不過是美蘇兩個大國博弈的傀儡,在這一場戰爭中,美國這個龐然大物被蘇聯狠狠地坑了一把,石油危機就在不遠的將來!
而這裡面的玄機,正是李蓁蓁最關心的問題,她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她佈局了這麼久,是到了可以收網的時候了。
李蓁蓁也不去pd公司,她待在自己家裡,直接一個電話就叫來了大衛,帶着他到書房裡進行了一番密談。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大衛說:“大衛,今天的石油價格是多少錢?”
大衛對這些已經瞭然於心,這是他每天都要關注的數字,因此張嘴就來:“老闆,今天的原油價格是2.799美元一桶,比上個月還低了3%,因爲最近出了反戰的事情,我預計還有繼續下降的可能性,老闆,我們在遠期市場上已經投入了268億美元,你看我們要不要緩一緩?”
李蓁蓁敲了敲桌子毫不猶豫地說:“不用緩,趁着現在價格低迷,你再吃進一些,我上次跟你說的9美元每桶還是有些保守了,這樣吧,你回去公司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們的遠期合約修改成10.5美元每桶,我們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利益最大化。”
大衛驚訝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難掩擔憂地說:“老闆,這樣一來,我們的準備金就有點不夠了,風險也會隨之加大,萬一石油的價格中途發生哪怕一小點波動,我們的多頭合約也會被強行平倉,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老闆。”
李蓁蓁在心裡暗想,中東戰爭一大響,就幾乎是一面倒的局面,不用多久就能塵埃落定,她最近對國際形式的觀察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美國國內的這些反戰情緒,如果說背後沒有蘇聯老大哥的關照,打死她也不會相信,他們現在就是在爲接下來的中東戰役做準備呢,讓美國人民都反對戰爭,好讓美國沒有藉口再參與到中東戰場上,他們纔可以借石油價格的飆升來狠狠地打擊美國的經濟,而事實證明蘇聯確實辦到了,美國在無知無覺之間就中了圈套。
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利用這件事,在裡面分到一杯小小的羹湯,她的臉上揚起一抹神秘的笑意說:“大衛,你聽我的準沒錯,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你忘記了嗎?我不僅要你儘快做多石油期貨,我還要你做空美國的股市,最重要的,我要你做空日本的股市,你可以辦得到嗎?”
大衛只需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他理解地點了點頭說:“老闆,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原油真的漲價這麼多,美國和日本的工業肯定是最先受到波及的行業,他們的經濟都高度依賴工業,工業領域如果行情低迷,經濟可能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建議我們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美國,畢竟這邊的利潤更加可觀不是嗎?日本股市的盤子太小,不值得我們太多關注它。”
李蓁蓁可不這麼想,她以前是沒有機會,現在難得有一個這麼好的機會,能狠狠地打擊小日本,她就不介意給對方再添一把火,她只不過是跟在蘇聯背後撿一撿漏,並不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想到這裡,李蓁蓁擡起頭來睥睨地說:“蚊子再小也是一點肉,日本的盤子小,所以我們花的錢也少,你就按照我的安排去辦,我再給你調100億美元,這筆錢你要專款專用,專門用來狙擊日本的股市,能收割多少就收割多少,我的初步計劃是要讓他們的工業指數下降20%,如果你最終的成績超過這個數字,大衛,我不會虧待你的。”
大衛被李蓁蓁描繪的前景激得熱血沸騰,金錢的獎勵他倒不是特別在意,最重要的是這種難得的經理,有幾個基金經理像他這樣掌握這麼大筆資金,輕易就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他神情激動地答應下來。
等他離開之後,李蓁蓁望着窗外的春天美景,已經在腦海裡勾勒出它寒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