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沒有了洪門的掣肘, 李蓁蓁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膽幹了。
現在缺少了洪門在背後坐莊,也就意味着, 狙擊九龍倉的莊家,就只剩下PD基金公司一家了, 他們有着絕對的主動權。
上午股價下跌的時候, 大部分散戶都還在觀望,心裡其實還抱有希望。
但是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僅沒有莊家出手拉漲,就連九龍倉的高層, 也保持不聞不問的微妙態度,這下散戶們都坐不住了,趕緊四處打探消息。
PD基金公司的臥底早就潛伏在證券大廳裡,此時正是他們散佈謠言的大好時機。
在六十年代的香江證券大廳, 人潮涌動。各種工作人員、操盤手和散戶們在裡面走來走去, 顯得格外熱鬧,就好像菜市場一樣, 這裡就是各種小道消息的集散地。
證券大廳的角落,一名西裝革履、長得像混血兒的年輕男子,看上去似乎是這裡的工作人員,正站在一羣散戶的中間, 神神秘秘地說:“喂,你們聽說了嗎?”
經常混跡在證券大廳的散戶們,一聽到開頭,就明白這個工作人員估計是有料要爆了, 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把耳朵豎得老高,準備聽一聽這個人到底要說什麼。
值得一提的是,在六十年代的香江股市上,散戶一般都是外國人,華人並不多見。這些外國人,都是在香江務工的外來人員,也只有他們,纔有閒心和閒錢來炒股。
這個年輕男子看到大家都被他的話吸引過來了,眼裡迅速閃過一絲得意,越發神秘地說:“我的表叔,是一個白人,他在九龍倉集團上班,最近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你們想不想知道?”
年輕男子僅僅起了一個話茬,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微笑,好整以暇地看向這羣人。
很快就有人心急地說:“你給我們說說唄,要是消息屬實,我們不會虧待你的,大家說是不是啊?”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稱是,這也是這裡的慣例了。
年輕男子這纔開始說:“你們都聽好了,我表叔告訴我,九龍倉出現財務危機了!現在是虧本在經營!就快就要經營不下去了!”
在場的所有人立刻心頭一震,一陣死一般的寂靜過後,馬上就有人提出質疑說:“這不可能吧?我看過九龍倉上個季度的財務報表,去年的營業額和淨利潤都比往年高,怎麼可能出現財務危機?”
面對大家狐疑的目光,年輕男子先是嗤笑一聲,然後不慌不忙地說:“前一陣子,美國那邊剛爆出上市公司的財務造假醜聞,你們別跟我說,你們沒有聽說過。呵呵呵……財務報表而已,動動手腳就可以造假,這有什麼不可能的?”
這些人都不敢相信,又有人說:“九龍倉那麼大的企業,還是老牌英資洋行,一直運營得挺好,跟美國那些企業肯定不一樣,我不相信。”
年輕男子的臉上隱隱透出鄙視,反問說:“既然你說去年九龍倉盈利那麼多,那你拿到分紅了嗎?”
在場的散戶,幾乎都是最近才入市,跟風開始炒股的,只知道追漲殺跌,哪裡知道九龍倉去年到底有沒有分紅。就算有分紅,也分不到他們這些人的身上。這樣一來,他們心裡就有點沒底了,互相之間看了看,都能從對方的臉上發現慌亂。
散戶們面面相覷,有一些人猶自嘴硬地說:“不會的,前一陣子九龍倉的股價,明明上漲了那麼多,今天跌價只是暫時的,我相信很快就會漲上去的。”
年輕男子冷笑一聲,諷刺地說:“你莫不是第一天炒股?有一些莊家之前買了九龍倉的股票,他們的消息比我們靈通多了,早就知道九龍倉有問題。前一陣子的漲價,就是他們在背後炒作!”
說到這裡,年輕男子的眼神,睥睨地巡視衆人,說:“哼哼,不把股價炒上去,吸引你們來接盤,莊家怎麼賺錢?實話告訴你們吧,你們在莊家的眼裡,就是一個接盤的!”
在場的散戶們心裡已經開始動搖了,臉上慌亂的神色越來越明顯,有一些人的額頭上,甚至滲出了豆大的汗水。
“這,這個消息準確嗎?”有人心急地追問說。
年輕男子裝作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故意壓低聲音說:“我再告訴你們一個內-幕消息。”
他故弄玄虛地說:“前些天匯豐銀行的股票不是也跌價了嗎?你們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爲什麼?”衆人立刻追問,然後緊張地盯着面前這個年輕男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年輕男子這才神秘地說:“我聽說,九龍倉從匯豐銀行貸了很多款,現在九龍倉虧本了,根本還不上錢,匯豐銀行已經在拼命催債了!前一陣子匯豐銀行的股價下跌,就是那些知道內-幕消息的人,在割肉保平安吶!”
說到這裡,年輕男子面露譏誚,預言說:“等着吧,馬上匯豐銀行就會對九龍倉縮緊銀根,到了那個時候……你們手上的九龍倉股票,恐怕就會變得比廢紙還不如。”
衆人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就好像聽到一個驚天霹靂一般,有人開始點頭說:“沒錯,上個月匯豐銀行的股價,確實跌了一段時間。沒想到原來是因爲這個!我就說嘛,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你看,現在被我猜中了吧。”
旁邊的人鄙視地看他,不屑地說:“你不要在這裡放馬後炮了,之前怎麼沒有聽你說過?要是這個消息是真的,我們還是趕緊把手裡的股票賣了吧,不然等到走漏了消息,到時候恐怕價格還會更低。”
但是,人羣中還是不乏理智的人,馬上就有人提出質疑說:“最近大家都在傳,說英國馬上就要放棄香江了,你們難道沒有聽說嗎?”
人羣中有一個華人,立刻接口說:“沒錯,我也聽說了這個消息。以後香江就是我們香江人的香江了!我家的親戚全都移民了,就我選擇留在這裡,因爲我對香江還是很有信心!”
見大家開始動搖了,年輕男子趕緊說:“傻了吧?要是這個消息是真的,九龍倉那麼多的英國股東,難道都是傻的?他們肯定要把這個消息放出來,好拉高股價,及時脫手啊!但是現在你們自己看,根本沒有正式的報道,反而很多報紙上說,英國是不可能放棄香江的。”
這個年輕男子的話語中,充滿了蠱惑:“你們自己想想,香江每年爲英國貢獻那麼多稅收,英國佬怎麼可能放棄這棵搖錢樹?如果你是英國佬,你會答應嗎?”
這個理由非常強大,徹底動搖了大家的信心。
衆人思索片刻,紛紛點頭說:“是啊,是啊。”“他說的確實有道理。”“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有一個散戶非常着急地說:“還等什麼?當然是快點清倉,不然就要來不及了!”
“等等,”年輕男子微微一笑,舉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擦,暗示說:“你們答應給我的茶水費……”
都說做戲要做全套,這個年輕男子的表現,恰恰符合他的身份,因此在場的所有人更加深信不疑了。
他們都急着要去賣掉股票,因此非常爽快,立刻掏出零錢,你五塊我十塊地遞給年輕男子,然後立刻跑到窗口那裡去掛單,要把自己手頭上的九龍倉股票,統統清倉賣出去。
這個年輕男子,正是PD基金公司僱傭來的臥底。除了他之外,還有很多個類似的臥底,正在這個證券大廳的各個角落,散佈着謠言,煽動散戶們的情緒。
正所謂三人成虎,各種亂七八糟的不利消息,瀰漫在整個證券大廳裡,由不得散戶們不相信。
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掛單拋售。這種行爲一旦形成規模,更是加重了九龍倉股票的暴跌。
香江的媒體行業非常發達,就連證券大廳裡,也有小報記者駐紮。此時他們敏感地意識到事情的變化,連忙向各自的報社傳遞消息,謠言開始大規模地向外擴散。
越來越多的散戶聽到了這個壞消息,開始恐慌起來,紛紛涌向證券大廳,把一個寬闊的大廳,擠得水泄不通。
人一多,恐慌的情緒就越容易傳染,各種稀奇古怪的小道消息源源不斷地傳來,而且全部都是負-面消息。
大年初一的中午剛過,九龍倉的股價還在不停地暴跌,而市場上根本沒有人願意接盤,更是加劇了股價的跌幅。
股民們不得不把自己的掛單價格調低,但是還是沒有人出來接盤。迫不得已,股民們只好再次調低價格,股價變得越來越低,已經接近崩盤的邊緣了。
恐慌的情緒越來越嚴重,終於超過了散戶們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們開始崩潰了,即便是虧本,也要拋售出去,而且價格一低再低。
恐慌性的拋售行爲,就好像滾雪球一樣,直接導致了九龍倉股票的跳崖式崩潰。
這個消息一傳到PD基金公司,楊帆高興得差點蹦起來,連忙把這個好消息報告給李蓁蓁,並請示說:“李總監,我們現在要不要出手啦?”
李蓁蓁緩慢地搖了搖頭,冷靜地說:“先等一等,現在還沒到谷底,等它再跌一輪,我們再進場。”
楊帆遲疑地說:“李總監,萬一到時候九龍倉的股東出來救市,怎麼辦?”
李蓁蓁胸有成竹地說:“不會的,一共15個英國股東,已經被我們攻克了8個,剩下的那幾個成不了氣候,我們不用擔心他們。”
楊帆有些不安地說:“李總監,那些股東確實不能威脅到我們,但是九龍倉最大的股東,凱瑟克家族,難道會坐視股價暴跌?”
李蓁蓁神秘一笑,突然說:“楊經理,你可能還不知道,九龍倉的董事長亨利·凱瑟克,現在還在英國度假呢。”
楊帆瞳孔一縮,瞬間思緒萬千,忍不住吃驚地說:“李總監,這個消息屬實嗎?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李蓁蓁淡淡地說:“這個你就不要打聽了,這不是你能知道的,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
楊帆頓時激動了,興奮地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剛好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大部分英國的股東都想撤資,他們自顧不暇了,也沒有實力進行反收購,我們正好乘虛而入!”
李蓁蓁點頭說:“我也是這個意思,再等一等,大概下午的時候,就差不多了。你記住,到時候我們要快刀斬亂麻,要用最快的速度,收割掉股市上所有的散股!不能給他們留下反撲的機會,你明白了嗎?”
“是!”楊帆立刻點頭,又恭敬地請示說:“那我現在就出去交代他們?”
李蓁蓁沉吟片刻,詢問說:“嗯……剩下那幾個不聽話的英國股東,我們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楊帆越發躬着身子,低聲說:“李總監,我已經派了專人,都帶着律師,守在他們的家門口了。”
李蓁蓁這才微微頷首說:“那就好,那你們就見機行事吧。”
香江的股市是自由市場,根本沒有政府幹預。也就是說,一旦出現崩盤的現象,股價就很可能無限下跌,根本沒有跌停或者漲停的概念。
到了下午三點之後,九龍倉的股價,終於跌到了歷史的最低點3.16,跌幅超過50%,股市上哀鴻一片。
但是即便是這樣,也依然沒有人出面收購九龍倉的股票。
股民們漸漸絕望了,有一些極端的人,甚至已經給自己預定好了天台的席位,就打算縱身一跳,一了百了算了。
像這樣極端的人,要不就是借了槓桿資金的賭徒,要不就是挪用員工退休金的企業高層,面對股價崩盤的局面,他們這些人最先崩潰了。
就在這時,李蓁蓁的團隊終於出手了。
他們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在股市一片低迷的情況之下,以一種救世主的大無畏精神,毅然決然地攜帶了大量的資金,一股腦兒地把股市上面所有的賣單,統統照價收購!
就連那些原本不願意出售股票的英國股東,這時候也在軟磨硬泡之下,明白了大勢已去,不得已簽下了股票轉讓合同。
PD基金公司以一種驚人的氣魄,大手筆地收購九龍倉的股票,當然在市場上面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有一些昨天還沒有來得及拋售的散戶,第二天就打算繼續觀望。因爲昨天下午的動靜,讓他們誤以爲是九龍倉的股東出來救市了,所以心裡還抱有幻想,認爲今天的股價一定會往上漲的,還在心裡暗暗嘲笑昨天那些盲目拋售的股民。
沒想到,第二天股市還沒開市,就有報紙爆出了大新聞——九龍倉的15個英國股東,已經有14個選擇把手裡的九龍倉股票清倉了!
那些報道的角度都非常巧妙,沒有說什麼“英國要放棄香江”之類的話,反而大肆鼓吹九龍倉虧本經營,就連股東也失去了信心,紛紛選擇撤資。
這個消息一傳開來,那可是比昨天的消息更具有爆-炸性的,立刻就讓那些散戶恐慌了。
接下來的幾天,負-面新聞越來越多,各種謠言滿天飛,已經沒有人再去關注事情的真相了。
恐慌到了極點的股民,這次就算是賠本,也要把手頭上的所有九龍倉股票清倉,價格更是一跌再跌,一度跌到了接近發行價格。
要知道,九龍倉是80多年前成立的。在香江上市,也已經有7個年頭了。它的股價一旦跌到了發行價,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九龍倉已經快要完了。
到了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股民,都毫不猶豫地把手裡的股票拋售出去。
面對這種情況,PD基金公司當然是照單全收了,真的是有多少,就收多少。
到了2月21日這一天,剛好是春節過後的第五個工作日,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PD基金公司只花了不到4億美元,就把市場上的所有散股,以及英國股東手上的股權,全部收入囊中。再加上原先已經持有的5億美元的股份,最後財務一覈算,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你是說,你是說……我們現在已經是九龍倉最大的股東了?”李蓁蓁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楊帆漲紅了一張臉,聲音都嘶啞了,激動地說:“沒錯,李總監,我們現在擁有的九龍倉股票,一共有3億股!佔據了53%的股份!已經超過凱瑟克家族的持股比例,成爲最大的股東!”
見李蓁蓁呆愣住了,楊帆連忙解釋說:“李總監,我們改變了九龍倉的董事格局,把它從一個老牌的英資洋行,變成了一家真正的華人企業!我們太偉大了!”
李蓁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原本的目標,只是成爲最大的華人股東,而不是最大的股東。僅僅相差兩個字,差別可就大了。
現在她變成九龍倉最大的股東,在董事會上就擁有了最大的話語權,甚至可以把現在的董事長亨利·凱瑟克罷免了,自己擔任董事長!
楊帆說得沒錯,李蓁蓁改變了九龍倉的格局,讓這家擁有八十幾年歷史的老牌英資洋行,第一次被華人入駐了!
李蓁蓁這才意識到,她這次是玩大發了。
緊接着就是週末,股市根本不開市。到了週一,全香江都爆出了一條大新聞!
九龍倉停牌了!董事局變天了!它的主人徹底換了,變成了一個叫做panda的人!
沒有人知道這個panda是誰,或者是什麼機構。全香江所有的媒體幾乎同時出動了,他們都想第一時間找到這個panda。
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直到此時,人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前一陣子所有的股價變動,全部都是這個panda搞出來的!
人們還沒有來得及對這個panda產生怨恨,馬上就有消息稱,這個panda是散戶們的救星,只有他在九龍倉即將崩盤的時候,出來力挽狂瀾,不僅挽救了衆多股民,而且也挽救了九龍倉!
媒體的風向非常奇怪,很快就有越來越多的媒體,發佈了類似的通告,一遍又一遍地給大家洗腦,讓他們相信,panda是一個救苦救難的大好人,大善人!
說了這麼多,但是panda到底是誰,還是沒有人知道。
很快就有心思靈活的人,說panda不就是華國的熊貓嗎?不管背後的人是誰,反正熊貓是沒跑的了。
一夜之間,熊貓幾乎風靡了整個香江,各種關於熊貓的物品涌向了市場,甚至還有熊貓神像,號稱可以保佑家宅平安,導致人人都去購買。
當李蓁蓁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立刻被雷得滿頭黑線,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猜測。
不過這樣一來,panda的真實身份,就得到了保密,也贏得了人們的尊重。
李蓁蓁根本沒有預料到,事情會往這麼良好的方向發展,她原本已經做好了公司被人扔臭雞蛋的準備,沒想到現在居然沒有引起一絲波瀾。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此時此刻,九龍倉的董事長亨利·凱瑟克爵士,在英國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急匆匆地結束了休假,連夜從英國回來了。但是當他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現在無論他願不願意,那個panda都可以把他從董事長的席位上趕下去。
亨利·凱瑟克爵士,今年41歲,他是凱瑟克家族的第四代傳人。這個家族,擁有遠東最大的英資財團——怡和集團,在倫敦證券交易所擁有第一上市地位。
而九龍倉,正是怡和集團的旗艦企業,是它名下最重要的一個子公司。
說起怡和集團,它的歷史可就久遠了。它是由威廉·渣甸在一百多年前創立的,後來,威廉·渣甸的後人絕了後,就由他們的表親,凱瑟克家族繼承了怡和集團。
要是認真算起來,凱瑟克家族管理怡和集團,已經超過80年了。
亨利·凱瑟克怎麼也沒有想到,短短的五天時間,九龍倉就從他的手上,硬生生地被人奪走了!
他恨那個panda,更恨那些吃裡扒外的英國股東,要不是他們裡應外合,他也不至於被人打到家裡來了,卻還不知道情況。
此時此刻,在渣甸街的怡和公司總部,寬大奢侈的董事長辦公室裡,亨利·凱瑟克正在氣急敗壞地走來走去,不停地喘着粗氣,眼看就要暈厥過去了。
他的弟弟西門·凱瑟克就坐在他的對面,被他的動作晃得眼暈,忍不住擔憂地說:“亨利,你先停下來,冷靜一下。”
“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亨利·凱瑟克就像一頭暴躁的公牛,眼睛瞪得有銅鈴那麼大,憤怒地大叫:“這羣該下地獄的魔鬼!竟然敢,竟然敢揹着我,偷偷地把手裡的股份賣掉!我們平時對他們不好嗎?我們辛辛苦苦地賺錢,不停地供他們吸血!這羣吸血鬼,竟然一聲不吭地就把股份都賣掉了!”
說到這裡,亨利·凱瑟克猛地停下來,轉過身說:“西門,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西門·凱瑟克今年才27歲,但是卻顯得很成熟,他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然後實事求是地說:“沒辦法了,我親愛的哥哥。我們現在的持股比例,只有35%,就算我們把那幾個美國佬6%的股份拉攏在一起,也不可能敵得過那個panda,畢竟人家手上有53%的股份!”
“啊!啊!啊!”亨利·凱瑟克竭嘶底裡地大叫起來,捶着自己的腦袋說:“我當初就不應該答應把九龍倉上市,白白地稀釋掉我們家族的股份!現在好了,那些股份全部都被這個該死的panda攢在手裡了!哦不對,還有6%的股份到哪裡去了?難道還在那些該死的股民手裡嗎?”
西門·凱瑟克攤開雙手,說:“應該不是,根據情報,剩下的那6%的股份,被一家叫做ZGT的公司買去了,就是在這一次股價變動中買到的。”
“ZGT?”亨利·凱瑟克想了又想,很不耐煩地說:“他們是誰?”
西門·凱瑟克從容地解釋說:“我聽說,ZGT是美國的一個華人幫派,好像叫做致公堂。”
“哦,該死!”亨利·凱瑟克立刻跳腳說:“這些該下地獄的黃皮猴子!這些邪惡的美國人!他們爲什麼要收購我們的九龍倉?等等?panda?會不會也是黃皮猴子?哦,這些該死的!該死的!”
亨利·凱瑟克罵了一陣,終於反應過來說:“西門,你說是不是英國的消息走漏了?要不然,爲什麼這些黃皮猴子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收購我們的九龍倉呢?你快說,是不是?”
西門·凱瑟克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說:“亨利,你可能還不知道,現在香江知道這個消息的人,不在少數,畢竟國會就像一個篩子,什麼消息都有可能走漏出去。香江的英國人又那麼多,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泄露出去的。不過,現在大部分人都還不相信。”
亨利·凱瑟克陷入了沉思,終於懊悔地說:“那些叛徒,他們肯定也是知道了這個消息,纔會選擇把股份賣掉的!哦,真是該死!爲什麼不通知我們,讓我們把他們的股份收回來呢?”
西門·凱瑟克的臉上,也慢慢地佈滿了失落,低聲說:“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們知道得太晚,根本無法及時進行反收購,一切都怪我們動作太慢了。”
“那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彷彿是知道西門在想什麼,亨利·凱瑟克定定地看向自己的弟弟。
西門·凱瑟克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但還是鎮定地說:“亨利,就像我之前說的,香江不是我們的久留之地,我們還是放棄吧。”
“哼!你說的倒是容易!”亨利·凱瑟克又激動起來,暴跳如雷地說:“我們凱瑟克家族,已經掌管怡和集團八十多年,大本營就在香江,你現在說放棄就放棄?西門,你想得太簡單了!我不同意!”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西門·凱瑟克絲毫不在意,繼續說:“現在國會對香江的態度非常曖昧,我聽說遲早是要放棄香江的,我們現在不早做打算,難道要等到那個時候,纔來想辦法挽回嗎?”
亨利·凱瑟克呼哧呼哧地喘着氣,咆哮說:“那不可能,我是不會放棄香江的!就算爲了凱瑟克家族的榮譽,我也不可能做一個膽小鬼!這個問題雖然棘手,但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亨利·凱瑟克忽然眼前一亮,興奮地說:“要不然,我們花多一點錢,從那些該死的美國佬,該死的黃皮猴子手上,把股份買回來就是了!”
西門·凱瑟克卻一點也不爲所動,反問說:“親愛的哥哥,你是對我們家族的榮譽,有什麼誤會嗎?我們凱瑟克家族,向來是最擅長變通的。你忘了130年前,我們從印度撤離,去了華國。又在20年前,從華國撤到了香江。我們家族的榮譽,我認爲是哪裡有利益,我們就去哪裡。”
亨利·凱瑟克冷冷地說:“西門,在20年前,我們根本就不是自願撤離華國的,而是被人趕出來的,你忘了嗎?哦,你當時還太小,你當然不知道。”
西門·凱瑟克得意一笑,說:“亨利,你終於肯承認了。沒錯,我們在華國的產業,那麼多的土地、廠房和鐵路,全部都被華國人沒收了。但是,正是因爲我們當時撤離得及時,才能保住財富。依我看,留在香江,遲早也是這個結局。”
最後,西門·凱瑟克感慨地說:“英國雖然佔據了香江,但是這裡終究不是自己的地方,永遠也無法變成真正的國土。”
亨利·凱瑟克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只好嘴硬地說:“你不要胡說,大英帝國的榮耀,能夠普照到太陽升起的地方!我們英國擁有那麼多殖民地,香江只是裡面小小的一塊,管理起來綽綽有餘,是不可能還回去的!”
“哈哈哈哈……”西門·凱瑟克忽然癲狂地笑起來,說:“親愛的哥哥,你以爲現在還是爸爸在世的時候嗎?時代不同了,英國已經大不如前了,去年的英鎊危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
西門·凱瑟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說:“殖民地是留不住的,一個殖民地統治久了,那裡的人就會開始反抗,統治的成本也會越來越高,最終變得無利可圖,甚至還會賠本,英國現在就是這樣。幸好國會及時意識到這一點,已經在開始挽救了。不然英國遲早有一天,會被這些海外的殖民地拖垮的!”
亨利·凱瑟克的臉色一黯,動了動嘴脣,語氣微弱地說:“這不可能。”
西門·凱瑟克盯着他的哥哥,殘忍地說:“先有美國獨立,後有印度獨立,香江爲什麼就不能獨立?它遲早也會脫離英國的統治,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現在已經有了這個趨勢。亨利,我們還是要早做準備。”
亨利·凱瑟克終於被擊潰了心裡防線,沉默了很久,才終於頹然地說:“西門,我沒有子女,以後公司肯定是由你來繼承的,你就是我的繼承人。那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西門·凱瑟克雖然勝利了,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得意,反而難掩悲傷地說:“放棄香江,我們把怡和的產業,轉移到海外,我們可以去加拿大,可以去澳大利亞,甚至可以去南非,但是就是不能留在香江。”
此時此刻,亨利·凱瑟克已經完全失去了鬥志,低低地說:“西門,都聽你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等公司的事情辦完之後,我就把位置傳給你。我已經老了,我現在只想回到蘇格蘭老家頤養天年,再也不管這些事了。”
西門·凱瑟克的眼裡隱含着淚水,動情地說:“哥哥……”
亨利·凱瑟克看着面前這個年輕人,一瞬間如釋重負,好像老了幾歲。
九龍倉停牌,一停就是一個星期。
panda作爲最大的股東,當然要親自前來怡和公司,商量入駐董事局的事情。
李蓁蓁已經考慮好了,panda就是那個虛無縹緲的大老闆,而她就是大老闆的代言人,一切臺前的事情,都由她來負責。
週一的時候,李蓁蓁帶着一大幫人,裡面有楊帆、大衛、謝長平和律師等人,躊躇滿志地去了怡和公司的總部,已經做好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但是剛和亨利·凱瑟克一見面,對方就放出了一個大雷。
李蓁蓁不可置信地說:“凱瑟克先生,你是說,你打算把你的股份也賣掉嗎?”
亨利·凱瑟克不着痕跡地打量李蓁蓁,反問說:“你就是那個panda?”
李蓁蓁立刻搖頭說:“我當然不是,我是panda先生的代言人。”
“那你告訴我,panda到底是不是華人?”亨利·凱瑟克很執着地想要知道這個答案。
但是李蓁蓁怎麼可能會說實話呢,她淡淡地說:“凱瑟克先生,請恕我無可奉告。”
坐在旁邊的西門·凱瑟克突然插嘴說:“亨利,反正我們已經打算賣掉股份了,以後九龍倉跟我們沒有關係,何必在意panda到底是誰呢?”
但是亨利·凱瑟克還是滿心不甘,故意刁難說:“我還有35%的股份,你們只需要拿出10億美元,就可以得到這些股份。”
李蓁蓁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凱瑟克先生,你恐怕還沒有認清楚情況,現在九龍倉的股價,哪裡還值這個價錢?”
李蓁蓁認爲,亨利·凱瑟克純粹就是獅子大開口,於是本能地想要討價還價。
這時候,楊帆悄悄湊過來,聲音微不可察:“李總監,我們公司現在的流動資金,只剩下2億美元了,無論如何也吃不下這麼多股份。”
李蓁蓁熟知公司的財務,她當然知道這個問題,但是她就是看不慣亨利·凱瑟克咄咄逼人的樣子。
儘管如此,李蓁蓁還是耐着性子,試圖與亨利·凱瑟克談判,但是結果卻很不理想。
亨利·凱瑟克因爲惡意收購的事情,對李蓁蓁這羣人充滿了厭惡,而另一方面,被迫放棄香江的產業,也讓他心情不爽。
而且,他認爲背後那個panda沒有親自出現,而是讓一個年輕的華人女性出來談判,這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
最後這一點,纔是他無法忍受的,因此他處處刁難,還冷漠地說:“九龍倉的價值,是個人都知道,我手裡的股份根本不愁賣,我相信,很快就會有人願意接手的。”
亨利·凱瑟克設想得很好,他認爲,只要他把英國有意放棄香江的消息放出來,九龍倉的股價絕對會應聲上漲,到時候,恐怕還會超出10億美元。
談判到了這裡,已經進行不下去了。
李蓁蓁心裡膩歪,也到了忍耐的邊緣,站起來說:“那你就自己留着吧,祝你好運。”
然後帶領着身後的一幫人,直接離開了,揚長而去。
等他們走了之後,亨利·凱瑟克輕輕地說:“西門,你會怪我沒有把股份賣給他們嗎?”
沒想到,西門·凱瑟克卻搖頭說:“怎麼會呢?亨利,我支持你的決定,我們的股份根本不愁賣,就算他們不要,也有的是人要。”
亨利·凱瑟克看了一眼他的弟弟,從他的眼睛裡,讀到了同樣的心思,頓時欣慰地笑了起來,說:“西門,你不愧是我們凱瑟克家族的希望。”
李蓁蓁走出了門,楊帆就悄悄地說:“李總監,我們真的打算放棄剩下的股份嗎?”
李蓁蓁冷笑一聲,回頭看了看怡和大廈,說:“哼,他們不賣,我還非要把股份買下來不可!”
楊帆遲疑地說:“可是,我們已經沒有那麼多錢了。”
李蓁蓁平靜地說:“不是還有2億美元嗎?謝副總那裡,也還有5千萬美元可以調過來。”
楊帆在心裡開始盤算,但是無論他怎麼算,也覺得不可能足夠,只好硬着頭皮說:“李總監,就算我們有2億5千萬,也不可能買下35%的股份,那個英國佬肯定不會同意的。”
“我會怕?我需要他的同意嗎?等着吧,我要讓他求着我買下來。”李蓁蓁信心十足地說。
楊帆眼前一亮,興奮地說:“李總監,你是不是又有什麼妙計?”
李蓁蓁神秘地笑了起來,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就見楊帆驚訝地張開了嘴巴,半響才豎起大拇指說:“妙計,實在是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