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上。
小舟徐徐而行。
李天生和普渡老道對坐船上,一個聽,一個講,時不時地就大羅之道的優劣和不同,發表一下看法,從最開始的聽講模式,漸趨演變爲論道模式,最終又切換回聽道模式。
兩人,一個積年老大羅,修爲臻至大羅後期,一個以力證道者,高屋建瓴,一個是量的積累,一個是質的蛻變。
一來一往,交流的話題越發深入,各有所獲。
隨後才意猶未盡的結束話題,轉而開啓另一個話頭。
只見李天生看了一眼碧幽的忘川,說道:“道友這十萬年來,在這忘川之上擺渡,屈尊降貴,不辭辛勞,迎來送往,可是想要參悟這忘川之妙,一窺混元妙境?”
“神尊慧眼如炬,老朽在這忘川之上耗費十萬光陰,爲的就是洞悉忘川奧秘,與忘川共息,氣運相連,抓住那絲虛無縹緲的機緣,道與川合,陽極生陰,兩極轉變,進而一窺混元之道。
只是老朽愚鈍,耗費十萬年,所獲寥寥,僅是能感受一絲忘川之息,實在慚愧,還望神尊能開金口,指點迷津!”
這話聽得普渡老道眼前一亮,滿是驚喜地看着李天生,絲毫沒有被戳破心思和算計的尷尬和憤怒,神情中甚至有幾分難以掩飾的迫不及待,毫不猶豫的請教。
見到普渡老道的反應,李天生輕笑,他自然知道老道爲何會有如此反應。
蓋因道破此事的乃是他這尊六界唯二的“混元”大能,在老道眼裡,自己稍微露出一些隻言片語,就能夠讓他少走幾步彎路,省卻數萬年的苦功。
不然,稱呼也不會立刻從道友換爲神尊這一敬稱,要知道,從表現上看,他現在明面上只是一具混元大能的化身。
完全能夠用道友相稱,平輩論交。
倘若是換作一尊大羅金仙,哪怕是大羅金仙后期的強者,道破此事,引來的恐怕只有這普渡老道的防備和忌憚。
在普渡老道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李天生思忖片刻,暗中放出神念,默默探知忘川,並無太大發現,絞盡腦汁之餘,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在老道詫異的眼神中,翻手拿出三生石,輸入一道法力。
三生石頓時自行飛至半空,大放光亮。
一股獨屬幽冥的氣息,頃刻間瀰漫而出,朝着四面八方傳蕩。
譁!
吼!
……
整個忘川忽然暴動,大片的碧幽水花濺起,捲起千重高浪,圍繞着小舟旋轉,將他們包括起來。
水底無數遊魂瘋狂嚎叫,帶着陣陣喜悅。
一股跟三生石相差無幾的幽冥氣息忽然傳出,與三生石相互呼應。
一時間,原本碧幽如玉的忘川竟然多了幾分渾濁的血色。
“這……!!!”
普渡老道吃驚地看着這一幕,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無論是突然暴動的忘川,還是忘川與三生石的共鳴,又或是忽然異變而出的血色,都令他瞠目結舌。
他在這忘川十萬年,見過這種稀奇古怪的異象,自認也算見多識廣,可如今這一幕卻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同時,不知想到什麼,又神色振奮,激動的身子不停抖動,在他看來,既然太玄神尊能有此手段,肯定是對這忘川熟悉至極,遠非自己可比,否則又怎能解釋他手上那件跟忘川呼應的極品先天靈寶的由來?
也只有這六界最爲神秘的忘川,才能孕育出這件靈寶,纔會爲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果然有用!”
見到這一幕,感受到忘川和三生石同時傳來的陣陣歡娛,李天生心中一定,知道自己又走對了一步,趁此機會,仔細感受一下忘川變化,洞悉一絲忘川之秘,對於這普渡老道爲何會執着於忘川,心中有了答案和計較。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李天生探手,在普渡老道羨慕的目光中,將三生石收起,這才悠悠而道:“這忘川來歷成謎,自天地開闢就已存在,距今不知多少歲月,內藏無數隱秘,蘊含莫測玄妙,道成陰陽,演化無窮法則,你修行普渡大道,參悟普渡法則,雖分屬陽性,然想要大成,卻需陰屬,陰陽相調,方有一絲成道之機,得窺混元正果,這忘川既爲極陰之屬,偏偏又陰極生陽,深藏絲絲陽屬法則,與你這普渡法則有異曲同工之妙。
難怪你要在此地徘徊,苦等十萬年而初心不改。”
見到李天生道破忘川隱秘,普渡老道未見絲毫驚訝,反而更加喜形於色,他早就認定李天生對忘川所知甚多,眼下這番言論,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關於這部分的忘川隱秘,他也是在這十萬年裡無意發現,落入忘川的幽魂,雖要承受極爲難忍的忘川侵魂之苦,但也會在無盡的痛楚中慢慢磨掉一身怨氣和戾氣。
當然,這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大概每經過幾萬年,纔會有那麼一小批幽魂歷經千辛萬苦,洗去一身塵埃因果,靈魂純淨,重新轉世投胎。
可這樣的數量少之又少,絕大多數的幽魂都承受不住忘川的痛苦洗煉,被磨滅意志,成爲僅憑本能行事的殘魂。
故而,少有人知忘川的秘密,也正因爲他在忘川呆了十萬年,細心觀察、耐心探索,這纔有所發現,猜出這極陰忘川,實際內藏縷縷陽屬。
“這忘川之水起於諸天萬界中心大界,因爲變故,流落此界,河水原爲渾濁血色,你若想以忘川證道,踏混元大道,掌無量普渡,便先要讓這忘川返本歸元,再從長計議,默默令自己與這忘川形合一處,神歸一妙。”
“你若想借忘川之助,更進一步,證道混元,凌駕於大羅之上,本尊這裡卻有兩法!”
聽到這話,普渡老道頓時樂不可支,眉飛色舞,他在這忘川愁眉不展,冥思苦想多少年都僅有少許收穫。
只感覺自己的機緣落在這浩大忘川上,卻始終無從下手,難以證道。
如今,他一法都不可得,沒想到,李天生這裡竟然有兩種方法。
“還請神尊指點,普渡往後定以神尊馬首是瞻!”
瞬間,眼巴巴地盯着李天生,目不轉睛,大有一種你不告訴我,就看你到天荒地老的錯覺。
李天生也沒有讓普渡老道失望,在對方表明態度後,立刻開口,指出可行的明道。
“這證道之法,一種便是你主動跳入這忘川,以自身大羅血肉滋養忘川,以大羅超脫元神重墮深淵,承受無量載億萬苦楚,殘魂噬心,陰水銷骨,元神受污,始終保持一點不滅靈性,將元神意識侵入忘川核心,若能不受沉淪之厄,經受無數歲月洗煉、折磨,或許有一絲成道之機,屆時,你將身化忘川,證道混元,成混元散數,忘川所向,本形過處,皆是你身。”
“這……”
剛開始普渡老道聽得心花怒放,有一種前路已開,豁然開朗的微妙,可接下來,他越聽越恐怖,臉色越來越蒼白,冷汗涔涔,好流浹背。
忘川的恐怖,他親眼目睹,便是大羅金仙都承受不住這河水的萬年洗煉,最終只有身死魂消的下場,即使他修爲達到大羅後期,也不過比普通大羅更爲堅挺一些,真要投身忘川,估計十有八九,也要落個魂飛魄散的結局。
可大道在前,李天生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倘若他真有大毅力、大魄力,還是有機會能抓住那絲渺茫的成道之機。
滿心不甘,像是求證,又像是宣泄心中惶恐,朝李天生問道:“神尊,雖說要在這忘川沉淪無量歲月,可究竟多少時日,萬望神尊能夠告知。”
“況且,若是成道,屆時老道是否還是老道?”
對普渡老道的反應李天生早有預料,他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此法確實有效,不僅是因爲他從三生石和忘川的隱秘聯繫中窺得一絲玄妙,便是青山傳承中,關於混元境界也有過一鱗半爪的記載。
那位盤古大世界,佔據血海的冥河老祖,就是用億萬年的時間,經受住了血海的吞噬和折磨,這才煉化了整個血海,成爲令聖人都頭疼難纏的無上存在,諸天萬界有數的混元大能。
這還是那位老祖出身血海的緣故,普渡老道本就不是忘川誕生的生靈,想要藉助忘川證道,首先要先拋棄過往,以忘川之水重塑己身。
心中閃過千百念頭,李天生面上卻是不慌不忙,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淡漠說道:“概有數百萬年上下,即可有一絲成道希望。”
說着,瞥了一眼憂心忡忡的老道,李天生道:“到時,你爲忘川,忘川卻非普渡!”
普渡老道:……
“您老確定沒拿我開涮?”
儘管普渡老道滿心腹誹,可也只是心裡發發牢騷,他不認爲太玄神尊這尊混元大能閒得蛋疼,拿自己玩笑。
這事估計是真的,可若真是如此,百萬年一過,他能不能醒過來都是個問題。
簡直是九死一生的結局,希望渺茫到可怕。
倘若別無他法,普渡老道無可奈何之下,想要更進一步,唯有捨命一搏。
可明顯還有另外一種方法,想到這裡,普渡老道恭敬地對李天生行了一禮,“望請神尊能告知另外一門證道之法。”
李天生頷首,一個正常人,想要做成某件事,也要先將方法聽全,再考慮利弊得失,何況是一尊大羅金仙。
探手掌心,翻手取出三生石,他解釋道:“這件靈寶跟忘川系出同源,可令忘川恢復部分本來面目,也可令你藉此踏足大羅巔峰,可想要更進一步,便需要你歷經萬界,探尋令這忘川徹底返本歸元的寶物,借忘川溯源之路,步步留心,觀摩、參悟忘川演變,洞悉忘川本真,反哺自身,以此證道。
此法雖耗時更爲良久,甚至要付出無窮心力,不知證道歲月幾何,但勝在穩妥。”
這話讓普度老道欣喜若狂,他毫無猶豫的選擇了後者,儘管需要耗費更爲久遠的時間和精力,可到底性命猶存,不會受到致命危險,而對他來說,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達到大羅境界,時間對於他來說,已經不是最爲寶貴的東西,他能活過一個十分漫長的歲月。
“只是……要遍遊諸天,返本歸元?”
想到其中的關鍵,普渡老道面色一苦,他不過是普通大羅,雖有遊歷諸天之能,可終究每到一個世界,都要先經歷一個世界的法則,實力會有所折扣,需要一段時日,才能恢復如常。
況且,諸天萬界臥虎藏龍,比他強橫的存在不知凡幾,倘若讓忘川返本歸元的寶物,在比自己強橫的存在手上,就只能望洋興嘆。
譬如,這能喚醒忘川部分本源的三生石,就在太玄神尊手上。
“等等!”
似乎想通了某事,普渡老道忽然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眼前不就是一個最好的靠山!”
混元大能,又有三生石在手,對忘川還極爲熟悉,投靠於他,哪怕行走諸天萬界,背靠大樹,所謀劃之事,也能多出幾分把握。
“還請神尊能夠助我成道,老朽願從此以後追隨神尊左右……”
對普渡老道的效忠,李天生欣然接受,一尊大羅後期的強者,無論放在哪裡,都是讓人不容忽視的存在。
尤其是對當下的大青山來說,更是雪中送炭。
況且,這本就在他算計當中,既然確定這忘川跟三生石的關係,知曉其乃盤古大世界幽冥地域的那條,河底甚至可能還存在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他又豈能不將之收歸大青山。
而一旦到了大青山,再玄妙的隱秘遲早有被他攻克的時候。
而這普渡老道自然就被他視爲囊中之物,有忘川和成道的誘惑在,不怕對方不主動上鉤。
吩咐普渡老道幾句,交代其收拾妥當,前往大青山後,李天生就進入魔界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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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廣大,浩瀚無邊
其中多有險地洞窟,生有各種奇異生靈,或是上古殘留的兇獸餘孽,或是魔界土生土長的其他生靈。
李天生行走其間,遮掩一身氣息,沒有引起魔界大能一絲一毫的注意,從東到西,由南至北,一處處密地險境被他探索。
尋找滅靈族殘存後人的足跡。
滅靈族,這是香蜜世界特有的種族,他們的骨血能夠創造出屠神滅靈的法器,威力驚人,中者大羅以下,不消片刻,便魂飛魄散,而即便是大羅強者,遭受一擊,也會元神大損,沒有聖藥助力,不修養個幾萬年,絕難恢復。
萬年前,曾被死去的魔界三王中的固城王設計,屠族滅種,僅剩下奇鳶一根獨苗,被天后荼姚遇到,用不死天蠶控制。
爲天后辦些蠅營狗苟的勾當。
只是,李天生不信,偌大的魔界就沒有滅靈族的漏網之魚,故而就行走魔界,一邊體悟魔界的不同,收集部分對青山界演變有助益的種族、草木、甚至是礦石,一邊留心是否有滅靈族的殘餘。
結果,耗費百年而不可得。
等重新返回忘川河邊,普渡老道早就前往大青山,忘川再無擺渡人,而李天生則跳入忘川,調動一身法力,將忘川水暫時隔絕在外,按照普渡老道所說的方法,進入所謂的獄界。
在其中見多衆多刀山、油鍋、火海等景象,也見到被捆縛此界,日夜經受折磨的兇魂,拿出三生石,見其大放光亮,與獄界相互呼應,就知道這獄界,果真是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
心中一番計較,便轉身離開,運起遁光,朝大青山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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