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的遊船上,蘇婉妙恬靜地坐着,望了一眼燈火明亮的岸邊以及那隨着月色上籠而逐漸多出來的在夏夜出來乘涼的人羣,回頭看着正對着岸邊發呆的妹妹笑道:“芷柔,怎的今日忽然有興致邀我一起來坐船了?”
“唔……”
蘇芷柔微微歪了歪小腦袋,趴在窗邊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小聲道:“姐姐,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起坐過遊船了吧……”
“……是啊。”
蘇婉妙微微一怔,旋即輕嘆一聲,面露回憶之色:“大約……一年了吧。還記得上次坐船的時候,是去年也是這般時候的賞月詩會。那時候河面上有許多的畫舫連成一片,猶如陸地一般。許多的佳人才子齊聚吟詩誦詞,很是熱鬧呢。”
“那時候好像有幾位有名的才子想邀請你上船參加詩會,結果都被你給罵走了……”
想起了有趣的事情,她輕輕掩面取笑。
“是啊,那麼熱鬧,”蘇芷柔皺了皺小鼻子,此時的她依舊一副不屑的模樣,“那些所謂才子也不過是臭書生,張口閉口就是讀書寫字,最大的願望不過是科舉高中,迂腐無趣似是木頭,本小姐纔不稀罕跟他們一起玩!”
“小妹啊,你若是一直這麼任性下去,姐姐可要擔心你嫁不嫁得出去了。”蘇婉妙半是寵溺半是好笑地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不要才子書生,你難不成想嫁給那些山野村夫?”
“都不要!我要一直陪着姐姐!”
蘇芷柔輕哼一聲,轉而突然環抱住蘇婉妙,將臉埋在她的懷裡,發出猶如撒嬌般的聲音。
“那可不行,妹妹你生得花容月貌,若是不肯嫁,不知多少男人要捶胸頓足了。”
這裡只有姐妹二人,兩人說起一些閨房密語,說說笑笑也不會被外人聽見,自然稍稍放開了一些。
“姐姐……”
蘇芷柔不依地蹭了蹭,嬌聲道。
只是這時候,她頓了一頓,轉而小聲道:“姐姐,你與姐夫的婚事,也是在那時候爺爺提議的吧……”
蘇婉妙一怔,嘴角淺笑:“是啊……那時候爺爺提起,我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便也就稀裡糊塗地答應了。只是爺爺之後說幫我物色好入贅的人選,許久之後才告訴我那人的姓氏與來歷,甚至沒來得及見一面便拜了天地……”
那時候她總也會在想,爺爺會爲自己挑選怎樣的一個夫君。但大概有才的君子是不願意入贅一介商賈之家的,因此這本身也便限制了那位夫君不會多麼出衆,大約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洞房那一夜的時候,她也沒有出乎意料地發現的確是如此的,甚至可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壞一些。
不過,既是入贅,自己便也算是虧欠於他,便是如此無能之輩,她也願意好好待他。
只是後來發生的種種,卻一次又一次地讓她有些驚喜,起初對於這樁婚事持有的一種類似完成使命一般的態度,也開始發生了自己也沒注意的變化……
現在回憶起來,兩月前的自己和相公似乎都不太成熟,對這樁婚事都帶着幾分排斥。或許直到現在,纔有所改變。
“那,芷柔想問一個問題,姐姐你可不許生氣!”
蘇芷柔低聲試探着問道。
“你問吧,我不會生氣的。”蘇婉妙笑道。
“姐姐你現在還是和姐夫分房睡的嗎?”
“……”
等了一會兒沒有迴應,蘇芷柔悄悄地擡起腦袋來打量了一眼,見蘇婉妙頗爲少見地露出面色緋紅,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從永徐村回來這些日子,蘇婉妙和杜白都沒有刻意隱藏,其它的下人也是一清二楚的,蘇芷柔雖然在這方面遲鈍一點,但總也能懵懵懂懂地猜到些許。
儘管不清楚夫妻之間一起睡覺究竟要做什麼,但她畢竟也寫過看過那麼多的小說故事,多少了解諸如“夫妻要睡在一起纔會生小寶寶”的讓人有些害羞的“冷知識”。
可是這段時間她觀察下來發現,姐姐和姐夫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琴瑟和鳴,舉案齊眉,但晚上卻是奇怪地分房而睡,這不就意味着兩人不會因此生小寶寶嗎?!
那怎麼辦?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姐姐你討厭姐夫嗎?”
蘇芷柔想了想,擡頭問道。
“沒有!”
蘇婉妙面色泛紅,下意識便答道,轉而臉色更紅幾分,似是嬌豔紅霞美麗動人。
她斟酌着語句,結結巴巴道:“只是……只是可能我們……還沒到那個時候……”
“你們不是已經成親了嗎?”蘇芷柔疑惑。
“但是……”蘇婉妙不知如何作答。
“其實呀,我覺得姐夫缺點還真是不少。”
蘇芷柔靠在她的懷裡緩緩說道,語氣似是幾分抱怨。
“那傢伙總喜歡裝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問他他卻又不說。還很喜歡拍人家腦袋,不知道會長不高麼?而且還很懶,府裡也不幫忙,只知道讀書寫字,跟外面那些以爲會寫兩首詩就臭屁得不行的書生們沒什麼兩樣……”
蘇婉妙靜靜聽着,心裡覺得有些好笑。
這丫頭平時也沒少在耳邊抱怨,這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只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有些意外。
“不過嘛……”
妹妹微微別過腦袋,似是想了想,小聲着說:“他知道的知識很多,脾氣也挺好,而且頗有幾分才華,也不恃才傲物很謙遜,也不貪圖名利,似是無慾無求……”
“雖然那傢伙嘴巴是有一點壞,可也算是一個好人吧……”她嘟着嘴,小聲唸叨着。
“嗯?”
蘇婉妙有些詫異地低頭望向她,畢竟以她的瞭解,妹妹應該是很討厭杜白的纔對,怎麼會突然轉而替他說好話了呢?
“吶,姐姐!”蘇芷柔認真說道,“雖然可能由我來說有點奇怪,可是如果他做我的姐夫的話,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笨蛋,他已經是你的姐夫了啊!”
蘇婉妙輕輕擁着她,心裡卻是開始認真考慮着妹妹剛纔說的話。
自從成親以來,兩人一直是這樣分房而睡,本來也以爲是漸漸習慣了,但被妹妹這般說起,才忽然發覺其實是自己一直都有意無意地忽略過這個問題。
喜歡相公嗎?
說起來有些奇怪,畢竟兩人已經是拜過天地的正式夫妻,這種時候再來說什麼情情愛愛的似乎有些彆扭。
只是心裡那種悸動卻是做不得假的。
當此時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心裡也有些不安了起來。她不希望相公會認爲自己是看不起他贅婿的身份而始終不肯圓房,屆時定然會心生不滿而引出矛盾……
這種有些羞人的困惑讓她一個經歷慣了生意場上的風風雨雨的當家人瞬間變回了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孩子,心中難免既是羞澀又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