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儘量避免與對方有所接觸,畢竟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方是這裡所有人中最熟悉穿越之前他的性格的人,而且人老成精,難說會不會一不留神就被看出什麼破綻來。
不過既然已經被請了,自然是得硬着頭皮過去的。
只能希望對方不會注意太多吧。
不過下人並沒有領着他去往蘇老爺子的房間,而是向着蘇府外面走去。
杜白雖然有些疑惑,不過還是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距離,直到走到了河邊,遠遠可以看見河岸邊搭了一座木質頗爲精緻的涼亭,而一道白色的蒼老身影正坐在亭內,似是正在靜靜觀賞着風景。
可不正是蘇老太爺!
臨到面前,杜白卻是沒有太多的緊張,畢竟他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走上前幾步,順着對方的視線往遠處望去,恰是能看見一片蒼翠。
山河美景,賞心悅目,若是每天多看幾次,想必心血通暢,多活幾年也是有可能的。
蘇老太爺從微微波瀾的河面上收回視線,落在杜白身上,尤其是他的面龐,細細掃了兩眼。
這是他自婉妙成親之後第一次仔細打量這位孫婿。依稀記得之前,對方雖爲一介讀書人,卻沒有幾分書生傲氣,反而滿面陰鬱軟弱,遇事唯唯諾諾不敢決斷,完全不是一個可造之材。
不過他當時想的是,只有這樣的男子才容易被婉妙控制,不會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也便於蘇家的未來發展。
只是如今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他卻是發覺自己太過分了,一心所想的只有家業,卻根本沒有考慮過婉妙的感受。如此的孫婿,如何稱得上良配?!
所以他有些後悔了,他想要在還可以挽回之前出手。
只是一些決斷在昨晚與婉妙交談之後,由於她的態度卻沒有立刻作出,終究決定在今日的談話。
但如今再仔細望去時,卻是發現杜白的神色與之前大不相同,先前那般令人一看便心生厭惡的陰鬱似是一掃而空,反倒充滿了朝氣,而且眉眼間透着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韻味,令人心中下意識地生出幾分尊敬與親近。
蘇老太爺自然不清楚這是正氣的作用,只是隱約記得這種感覺似是曾在幾位身份尊貴的大人們身上見過,印象頗爲深刻,以至於如今驟然看見相似的氣質便想起。
他自然是不會荒唐地認爲這位貌不驚人的孫婿能與那幾位尊貴的大人相提並論,但至少讓他稍稍提高了幾分看法。
五官神采便能看出一個人的性子。他見過了太多人,對這方面自然有幾分把握。
“來下一盤棋吧,自上一次與你下棋還是成親之前呢……”
“不知這些日子以來,棋藝是否有進步了?”
他示意杜白坐下,隨後忽然指了指面前石桌上已經擺好的棋盤道。
杜白看了看棋盤與棋子,是圍棋,心中略一思慮後便點點頭:“這些日子以來,忙於其他事情而沒有下棋,棋藝恐怕生疏許多,會讓爺爺失望了……”
他沒有謙虛,他對於下棋之類的活動並不怎麼感興趣,說會一點就是會一點,屬於僅僅知道規則會下上兩手的類型,若說再精通卻是沒有了。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直說便是。便是與之前棋藝差距太大,也已經找了這幾日沒下棋而生疏的藉口糊弄過去。
“無妨,有心即可。”蘇老太爺擺手道,面上無驚無喜。
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什麼會突然莫名其妙地找自己下棋,不過杜白也沒多問,索性就陪對方下起了棋。
他的棋藝真的很爛,雖然能感覺得出來蘇老太爺是有意在讓自己,不過他還是有些朽木不可雕也的意味,僅僅片刻之後便宣告輸了比賽。
執子在指尖停頓了半晌,望着已經無處可落子的棋盤,杜白望見面前神色淡然的蘇老太爺,略有些尷尬一笑:“我輸了。”
他有些尷尬自己竟然輸得這麼快,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變了許多……”
蘇老太爺忽然悠悠說道。
杜白心中一緊,難不成前身棋藝其實下得不錯,自己這就暴露了?
他剛纔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人們常說,從下棋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品行如何。”不過讓他鬆了口氣的是,蘇老太爺說的並不是這件事。
“你的棋藝雖然沒有太大的進步,但能看出你的棋路里面少了許多不好的東西,”說這話時,他似是眉頭微微一簇,隨後才緩緩展開,聲音裡透着幾分欣慰,“是因爲婉妙?”
“……”
隱約覺得這老頭似乎是誤會了什麼,杜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問,只是一本正經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明亮地望向對方。
只是沒想到這個動作似乎是讓對方反而覺得他是承認了,緩緩點頭道:“也罷,既然你們年輕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一個老人家也不插手干預了。相信婉妙不會看錯人。”
如果這位孫婿真的能爲了婉妙而願意改變自己,奮求上進,那尚且爲時不晚,蘇家的資源足以支持他繼續成長,即便他沒有太多的上進心思,但只要能好好對待妻子,那也不失爲一位良婿。
他從昨晚孫女的態度上就能看出幾分端倪,她或許是真的對他動了幾分感情。
只要孫女願意,他也可以全力支持。
蘇老太爺與他聊了一會兒,他也儘量注意不要讓自己露出破綻來。不過這次的談話卻也沒有持續很久,到底是大病初癒,蘇老太爺面上很快流露幾分疲色。
一旁侍候的侍女便及時上前止住了對話,杜白也得以離開這次讓他不得不繃緊神經的談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事後細細思索了一番這對話,他隱約覺察出幾分味道來,尤其是在聯想到昨晚那爺孫兩人的對話之後。
不過旋即他卻是微微搖頭笑了笑。
這些事情他並不是太過在意,能安於現狀自然最好,不能也無妨,他不喜歡強求什麼。
回了房之後,他倒是開始着手研究另一樣東西——那塊佛骨。
當他握在手中的時候,感覺就如同一塊溫潤的暖玉,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彷彿之前在蘭若寺裡的那玄妙之處盡皆隱藏了起來,不足爲外人道也。
但更怪異的是,杜白此時卻無法激發其效用,彷彿它就變成了一塊極爲普通的玉石一般。
“這倒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