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龍一愣,回想起剛纔那些畫面,嘆了一聲。
千防萬防,最難防的卻是人心自己。
“酒醒了嗎?”他忽然聽聞對方問了一句。
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旋即便見對方大咧咧笑着坐了下來:“那正好,咱們不妨來聊一聊。”
“聊?”蘇玉龍望了對方一眼,面上有些疑惑。自從上次偶遇之後,他可沒忘記對方道士的身份,心裡還存着幾分警惕。
“沒錯,本道有些想不通,爲何之前觀你面相,應是有惡鬼纏身命不久矣纔對,爲何你現在卻鬼氣盡皆消散了?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莫非是有哪位隱世高人出手相助了?”
田道士倒是沒有隱瞞,上來就拋出了最讓他不解的一個疑惑。
當時蘇玉龍的面相極其糟糕,即便是以他的道行也無法化解,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死去,料想應該是迴天乏力了。難不成真是有哪位大神通之人相救了?
蘇玉龍心中一緊,立刻便想到可能是自己覺醒了正氣之後,原本纏繞在身上的那些陰煞之氣就自然而然被驅散了,自然也就沒有了所謂的印堂發黑一說。
當然,這與那些鬼怪本就沒有害自己之心也有關係,不過這一點顯然是不能直說的。
這些事情本就與鬼城有關,而正氣也是自己的私密之事,爲何要平白無故告訴這個無關的道士?
他皺了皺眉,旋即搖頭道:“此事無可奉告,還請不要多問了。”
如今夜已深,借酒買醉的打算也是落了空,再留在此地也是無濟於事,還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覺,等明天再去想一想辦法。
他想到這裡,也沒有繼續和這個道士繼續聊天的心思,轉身向着酒館外走去。
田道士卻也沒有阻攔,只是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望了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轉而望向櫃檯的方向喊道:“小二,本道要的酒還沒溫好嗎?”
“快了快了,客官稍等……”
————————————————
次日清晨的時候,蘇玉龍難得的沒有很早起牀,儘管他已經醒了,但也只是呆呆地躺在牀上發呆,彷彿已經失去了目標一般,對任何事都沒有太大的幹勁。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屋子外面卻是傳來了吵鬧的聲音,伴隨着頗爲用力的拍門聲,似乎有人在外面很是急切地想要進來。
隨後,響起了他最不願意聽到的熟悉的嗓門。
“弟弟!弟弟!你快開門吶!哥哥來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哥哥?他怎麼來了?”
蘇玉龍慢慢起身,皺緊了眉頭。
當初分家之後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兩人恐怕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往來。怎麼現在卻是又上門來了?而且這喊話還如此親切,若是讓不知情的人聽見了,還會以爲兩人是相親相愛的好兄弟呢。
他緩緩走到門前打開來,果然看見似是重新打扮了一番的蘇明虎正站在院子外面,一張瘦削憔悴的臉蛋上努力堆着討好般的笑意,待看見他從屋子裡推門出來時,笑容更甚幾分。
而嫂子正唯唯諾諾地跟在哥哥的身後,只敢偷偷擡眼瞧他,根本不敢正眼相看,與原先那般囂張跋扈的模樣有天壤之別。
蘇明虎帶着幾分討好的笑意,微微躬身道:“弟弟,你這麼些日子在外也鬧夠了吧,哥哥嫂嫂在家可是甚是想念你呢。先前呢,的確是哥哥有地方做得不對,哥哥向你陪個不是!你說我們親兄弟十幾年,難道還真因爲這點口角就鬧得如陌生人一般嘛?”
“不如早些和哥哥一起回去,哥哥保證以後不會再惹你生氣,那個……幹活也不用幹,哥哥我來!”
蘇明虎拍了拍胸膛,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身後的嫂嫂聽聞這些話卻是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又被他用力甩開,怒瞪一眼。
“你這婦道人家懂什麼!若不是你,我這好弟弟會和我鬧彆扭嗎?若是弟弟不肯原諒我們,你也別想跟着我一起回去了!”
嫂嫂臉色一白,又是委屈的望向蘇玉龍。
看着面前的蘇明虎口口聲聲說着這些好話,又是故意擺出這般苦肉計,蘇玉龍心中暗自嘆氣,知道這哪裡是因爲所謂的血脈親情,說來也不過是因爲自己取得了縣試案首之位,他纔會大改態度,如此好聲好氣。
何況就算是把自己叫回去,大概也不過是爲了對方能更好地融入此地的士子階層,爲了那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的面子而已。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段時日以來,將一位“案首”弟弟給趕出家門的蘇明虎已經徹底淪爲了衆人眼中的笑柄,別說以前那些朋友們了,現在父老鄉親裡面見了他也是鄙夷不已,暗中皆是在嘲笑他的有眼無珠與薄情寡義。
這段時日來他可是連大門都不敢出去,生怕瞧見那些人的鄙視與取笑。直到今天才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這位弟弟給請回去。
只要蘇玉龍還肯認自己這個哥哥,那麼自己的地位自然也是會水漲船高,讓那些以前取笑自己的傢伙好好嘗一下打臉的機會!
他已經預想好了到時候自己帶着弟弟去參加那些文會,看到那些曾經看不起自己的傢伙們統統涌上來巴結討好的模樣,心中就忍不住一陣興奮與期待。至於弟弟會不會跟自己回去,他卻是沒怎麼考慮過。
畢竟他覺得,只要自己肯低聲下氣地道歉,弟弟一定會原諒自己的。他作爲一家之主,也是作爲對方的兄長,都已經甘願低下了高貴的頭顱來好聲相勸,弟弟肯定是感激涕零,立刻就同意回家纔是。
就在他期待地看着蘇玉龍,順便盤算一下該先把這個消息給告訴哪個人的時候,卻是愕然聽見面前的蘇玉龍冷冷的一聲:“我不會回去的,你們走吧。”
“什麼?!”
聽到這個意外的回答,蘇明虎頓時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當初我跪下磕的那三個頭,就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哥哥……不,蘇明虎,你我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何必再來徒增煩惱。”蘇玉龍沒有給他任何說好話迴轉的餘地,甚至眼神也是淡漠如冰。
“你還不如回去多讀讀你那些擺在書架上就鮮少翻動的書,也少和那些狐朋狗友們往來,爭取在下一次縣試之中奪得好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