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頓時安靜了下來。衆人的目光齊齊望向蘇婉妙,似是好奇她會作出如何回答。
的確,那幾個書生有胡攪蠻纏的嫌疑,畢竟一首詩既然寫了出來,那麼除了能穿越時空回去親眼看作者寫下,自然是認第一個傳出此詩之人是詩人。
更何況,這等好詩若是被人寫了出來,也應該早已流傳開來,又怎會埋沒至今?
但此刻那幾個站出來的書生顯然就是抱着自己出不了名,那也要拉別人下水的壞念頭。反正無從作證,那紙上更沒有署名,那自然隨便怎麼說了。
在他們想來,就算真的是那杜白妙手偶得,那也只是偶得而已。這等好的句子怎麼可能隨便就可以寫出來?現在只要自己咬定不承認,自然也就無從對證了!
不過一時被嫉妒給矇蔽了眼睛的他們顯然還沒意識到,這種做法只會給徐老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更多的書生則是站在後面,饒有興趣地看着事態的發展。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道清脆的琴絃撥響聲忽然響起,哪怕僅僅只有一聲卻也悠揚動聽,似乎是一滴剔透的水滴落入泉池之中,讓原本變得有些嘈雜的空間慢慢安靜了下來。
許多人皆是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卻是有些驚訝地看見正在一旁休息的花魁月凝姑娘右手指尖緩緩從琴上擡起,如月般的眼眸掃過在場的諸位才子,精緻絕美的面容上浮現幾分淡淡的笑意,微啓紅脣。
“妾身可以作證。”
“那首詩應當便是杜白杜公子所作。”
“月凝姑娘你!”
那幾個站出來的書生聞言不禁面露驚愕。
他們想了許多種可能,卻萬萬沒想到突然站出來作證的竟然是在他們看來與杜白根本沒有任何關係的花魁!
“竟然是花魁作證?”
“她爲何要幫那個杜白?”
“難不成那詩真的是那贅婿所寫?”
衆人不禁低聲議論紛紛,目露驚疑。
而二樓的蘇婉妙也沒有想到此時會是她站出來,不禁神色間有些複雜。
“即便是月凝姑娘你作證,也是要拿出證據來的!”那書生面色有些難看,冷哼一聲道。
本來他來到這裡之後看見這花魁的絕色容貌心生愛慕,還想着能不能寫下極佳的詩句得到對方的青睞。然而如今事態的走向卻似乎是往相反着走了,自然讓他心中惱怒不已!
“那是自然的。”月凝點點頭,繼續說道,“妾身與那杜公子也曾因一些巧合而相識,很清楚他的爲人以及文采,都絕對不俗。若說剛纔那詩若是別人或許還有些可疑,但若說是杜公子所寫,妾身是相信的。”
“諸位若是不信,妾身正好身上還有攜帶杜公子贈予妾身的一段話。雖只是隨意而寫並不完整,但其中文采也是斐然,想來可以作爲輔證。”
她將一張紙遞交給了一旁的侍女,由侍女轉交給了徐老等人閱覽。
“還有別的墨寶?”
剛剛還在叫囂着搖證據的幾人頓時有些驚愕,這是他們根本沒預料到的情況!原來那首詩便已經如此難得了,難不成還有另外一首可以相提並論的?!
當紙送入徐老手中之後,他輕輕打開了摺疊得頗爲工整且帶着淡淡香氣的紙,有些好奇的目光落在那紙上的筆墨中,這一看便是一連看了好幾遍,之後才若有所思地將這紙轉交給一旁的久候多時的縣令幾人傳閱。
“嘖嘖……這文章寫得的確不錯。”那縣令也是有功名之人,頗爲讚賞道,他倒是沒想到自己治下竟還有這麼個才子!
“這麼看來,能寫出這等文章的文采必然不差。那剛纔那首詩的確是這杜白所寫的了?”
“應當便是了。”徐老微微點頭,將紙轉交給那小廝,由他去唱給外面早已翹首以盼,好奇是什麼樣的文章的諸多文人才子聽。
“其形也……”
“……灼若芙蕖出綠波……”
那小廝念得抑揚頓挫,下面諸多的文人們也是聽得入了神,如癡如醉一般,便是一開始叫囂得最厲害的那幾人此刻也是張大了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卻是再也沒有一句多嘴的話。
隨着小廝念罷,諸多書生還是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更甚者不斷細細品味着那遣詞用句的妙處,很快就有些幾近絕望地意識到,那是他們幾乎一輩子也達不到的高度!
“這等句子……這等句子……”
有人變得失魂落魄,也有人兩眼放光,面色各異,頗爲精彩。
若是寫出這等句子的人是自己,那說是名留千史爲也不爲過了!可偏偏是一個往日裡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贅婿,這就讓人有些難以接受了!
月凝靜靜地聽完之後,笑着望向那幾個先前還喊着要證據的書生:“幾位公子覺得如何?這證據可還滿意?”
“這……”
那幾人頓時面色有些脹紅,一時啞口無言支支吾吾,隱約聽見周圍傳來的竊笑聲更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再不出來。
畢竟這一首詩和這一段話無論是遣詞還是立意都是如此優美,是他們一生也未必能企及的存在,若是讓他們分個高下也是頗爲困難。相互輔證之下,能寫出這般優美句子的人寫出先前那首詩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他們自己變成了別人眼中的笑柄,難堪且愚蠢!
羞憤至極,那幾人接連甩袖告辭離去,他們是無顏再在這裡呆着了。
看着那幾人倉惶離開的背影,月凝笑意更濃,眼裡幾分狡黠。只是就在這時她似是察覺到一道特殊的目光的注視,下意識擡起頭去,正好與二樓蘇婉妙那有些複雜的眼神對視上,不禁微微一怔。
兩人對視片刻,彷彿有千言萬語都在這眼神交匯之中,無旁人知曉。
首先移開視線的是月凝,她不知爲何有些心虛地收回了視線,故作鎮定地伸手輕輕拂過琴面,似是在這本就一塵不染的琴面上擦着不存在的灰塵,不敢再擡頭望去。
心頭恍惚間就好像是被丈夫有私情的小妾有一朝意外被正妻給當場抓住了一般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