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後世的貓科動物學家在野外聽到虎吼會興奮到發瘋。
林跡也有些想發瘋。不過是想哭的。
每個人冒險做事的時候都會抱着千萬之一的希望，覺得自己能行。林跡也不例外。
雖然他知道這個時代荒野裡各種猛獸不少，但他總是天真的以爲，其實肉食動物沒有他想的分佈那麼密集，畢竟金字塔頂端的存在數量是有限的。
而且這附近部落的男人經常出來狩獵，也沒天天說誰被老虎拖走了，林跡也天真的以爲他只在附近轉幾天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虎伊兒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還不是在荒野裡奔襲了好些天活得瀟灑自在的？
可能也正是最後一點，讓他敢跟着虎伊兒出來。
誰能想到真的遇上了？纔出來第一天？
幾十米外的草木之間，慢慢出現了一隻老虎的龐大身影。它的毛色斑斕，似乎比在過去屏幕上看到的更有光澤。它的血盆大口微微張合，似乎還有血肉從它嘴裡滴落。
現在真遇上了怎麼辦？
出來前大概也想過這樣的問題。答案自然是拿槍幹。這也是他想保護虎伊兒的依仗所在。
問題是拿槍幹得過嗎？老虎的奔跑跳躍速度多快多高？以他這打出去子彈比環多的槍法，會不會在子彈打到老虎之前就會被撲倒了？
難不成要開裝甲車出來？可是森林裡走不了啊，難不成用手雷？
旁邊的虎伊兒又要怎麼辦？怎麼解釋這些東西的來歷？她會相信這是魔術替自己保守秘密？還是不信回去搬人來抓自己？自己要把她再滅了還是直接抓了她關小山洞裡給自己生娃？抓得住嗎？
林跡覺得自己的腳在顫抖，腦子裡一鍋粥似得亂做一團。
老虎慢慢邁步前來，林跡決定不管了，先把槍拿出來再說，不行上裝甲車。至於虎伊兒，一個野人而已，大不了殺了算。
“你不要慌，我們虎蠻不怕虎。”正當林要行動的時候，旁邊的虎伊兒一句話忽然傳入了他的耳中，讓他定了定神。
他扭頭往看了虎伊兒一眼，結果發現虎伊兒的表現頗爲鎮定，似乎真不怕老虎撲過來吃她。
虎伊兒能幹死這老虎？一個念頭從林跡腦子裡冒出來，但很快被他否認了。別鬧了，虎伊兒再怎麼樣也不姓武。
虎伊兒似乎也不想當武松。
只見虎伊兒一手握弓，一手拿箭，卻沒有在這個距離上先發制虎，她甚至沒有把箭搭在弓上，而是將兩者都垂向地面，表示自己並沒有惡意，而是很虔誠輕快的語氣念起了一段什麼。
她嘴裡念着什麼林跡聽不懂，也許是虎蠻那邊的語言。但林跡可以從她的語氣裡判斷這應該的一種儀式的祭祀的句子。
“這會有用？”林跡一臉懵逼。面對老虎念兩句虎神保佑老虎就不吃人了？
林跡忍不住扭頭往老虎看過去，卻聽到虎伊兒的快語警告：“不要直接盯着，會惹怒虎神的。”
這話前半段很有道理，林跡從善如流，只用餘光看了看老虎。發現老虎果然只是漫步而來，並沒有俯身加速的意思。
這讓林跡心裡滿是不可思議。
這時候，虎伊兒又道：“矛放下來，不要想着攻擊。跟着我，退。”
說完這些，虎伊兒又輕快念回那種林跡聽不懂詞語，臉上露出恭敬的神色，用餘光看着老虎緩緩後退。
而老虎真的還沒有攻擊。
這是爲什麼？神靈驅虎術？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有神靈這種東西？
林跡心中冒出這麼一個大大的疑問，忽然覺得真個森林的氣氛都變得奇異起來，讓他不由對這個天地多了幾分敬畏，照着虎伊兒的樣子，垂下短矛，也跟着緩緩後退。
“對，就是這樣……不要怕……退……腰不要彎太低……退……”虎伊兒一邊指導着林跡，一邊緩緩踩着之字形後退。林跡一樣畫葫蘆，也用餘光盯着老虎緩緩後退。
兩人就這麼緩緩退着，退出了一段距離後，那老虎又對兩人吼了一聲，就轉入林木之間，消失不見了。
虎伊兒見狀，拉住林跡往另一個方向狂奔出去。
兩人狂奔出好遠，林跡還不時扭頭回望，看到老虎並沒有追過來，依舊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等虎伊兒也開始停下喘氣，林跡終於確定兩人安全了。
“你，對它，唸了什麼？它怎麼，不追我們？你們真有驅虎術？”林跡一口氣沒有喘完，就急着問道。
虎伊兒喘了幾口氣道：“驅虎術？這是什麼？……當然有啊。”
“真有這些？”林跡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正在崩塌，要是真有這些，無神論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虎伊兒笑道：“當然有。這是我們部落智者教我的，很管用。”
這似乎是林跡第一次看到虎伊兒笑，這笑容雖然不嫵媚，卻很陽光。林跡看得有些癡，下意識道：“我也能學？”
虎伊兒道：“我現在就可以教你呀。不過這個和你的魔術一樣，也是有很多講究的。我們要先分辨能不能用。剛纔那隻老虎先吼了一聲，我聽出它是告訴我們不要靠近。我就停下來了。我聞到了很重的血腥味，周圍有烏鴉在飛，我就再猜它可能剛狩了獵，它的獵物還可能放在附近的草木叢裡。所以我就用起來了。我就告訴它我們剛吃飽，並不想搶它的食物。它就沒有發怒。這一段你這麼念……”
虎伊兒認真的告訴林跡各種東西，林跡聽着聽着，啞然笑了起來：“所以我們要看到它肚子圓滾滾，它的嘴裡和前爪上還都是血跡的時候，用這種方式最好是不是？”
虎伊兒驚異地看着林跡：“這些都是我們智者教我們的東西，你怎麼知道的？”
“那如果遇到一頭沒吃飽的老虎是不是就要奮勇向前，把它變成我們的食物了？”林跡笑而不答，繼續問。
“嗯。這你也知道？”虎伊兒開始懷疑林跡是不是自己部落的人了。
“我是魔術師啊。”林跡開心笑了起來，心裡極爲痛快。
驅虎術什麼的哪裡存在？鬧了半天，這是一隻剛吃飽的老虎。只要不激怒它，它還要護着剛獵來的食物，哪裡會來攻擊人？
林跡笑着笑着，也沉默下來。
虎神的存在還是不容輕視的。因爲這種驅虎術，虎伊兒學會了怎麼分辨虎吼是威懾還是警告，它是剛吃飽還是餓着的，它前爪有血跡和沒血跡的區別在哪裡等等。有了這些，才能選擇拼命還是退走。這其實就給人們提高了很大的生存機率。
史前人類雖然可能在各種科技發明上遠遠落後於後人，但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可能會超過後人的想象。
換他來解決問題，可能只會魚死網破大幹一場，弄得血淋淋的下場。
看來他的方向是對的，史前的人類照樣有值得尊重的地方。先融入這個社會，而後改善他們的生產工具，他們肯定也會通過自己的努力改善這個社會。這纔是他來史前一場該做的事情。
林跡想了想這些，很快有些虛脫到站不穩了。
“現在怎麼辦？”那隻鬼鷹早不知道飛哪裡去了，太陽開始西斜，林跡現在只想立刻躺下睡一覺。
虎伊兒看了林跡一眼，笑了笑道：“我們虎蠻的人都敢睡在虎窩邊上，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