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外面, 沈歡石就能殺死沈予熙。
這個威脅他所愛之人生命的玩意兒是他親自養大的。一而再再而三,他不會有那個機會“三”了……
顧肖沉默着。
當務之急是解咒。
捨身咒是解不了的,但好在它不是。雖然原理相似, 讓解咒變得麻煩, 總歸還是有辦法的。
不過在那之前, 他需要證實一些事情。
顧肖的身影消失, 出了空間的剎那間, 他的衣袖鼓動,周圍涌現出許多綠色的光點,向他掠去, 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像是個發光體, 看不清本來面目。巨大的能量充盈着他空虛的丹田, 在筋脈裡遊走。重傷之後的身體在綠光消失後恢復到全盛時期。
他摸出手機, 沒有用電話簿,而是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按出了顧霄的電話號碼。每一下, 手指都會彎成一個僵硬的弧度,足以見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鈴聲響了很久,一首彩鈴來回放了幾遍,最後出現一個禮貌的女音。
顧肖沒什麼表情,掛斷了又接着打。十分鐘之後, 電話通了。
“有事嗎?”顧霄的語氣並不算好。
“算是吧, 陰老在你旁邊嗎?”
“你想幹什麼?”顧霄心臟猛的一跳, 面露警惕。
“別緊張, 我找的是你。”
“那你問他幹什麼?”聽顧霄的語氣顯然是不信他的說辭。
顧肖眼瞳極黑, 濃得化不開。他不太正經地笑了幾聲,就像往常和他電聯時候一樣, 道:“因爲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啊。”
“……”顧霄想反駁,想扯着他的麪皮告訴他,誰跟你有小秘密了。卻是在陰老看過來的時候,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走出房間去接電話。
“什麼事,說吧。”顧霄語氣裡透出濃濃的不耐煩。
“你認識沈歡石吧。”顧肖記得很久之前聽他打電話提過這個名字,只是隱約的一耳朵,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
“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認識他。跟他提過我是嗎?”顧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管說出自己的猜想:“準確的說,是他找上了你,在我到你家之後。是吧?”
“……”八|九不離十,顧霄一時語塞,“你想說什麼?”
“你什麼時候拜陰老爲師的。”
“是他算出你天生帶衰的時候對嗎。”
顧霄沒有說話,這樣的做法證實了顧肖的話。
“沈歡石一直都知道我在哪。也知道予熙找到了我。你們一直都有聯繫。”
顧肖的聲音聽不出一絲起伏,他腦海裡飛快的閃過他和電話那頭的小子生活的這幾年。
“他怎麼和你說我的?”現在看來,顧霄對他莫名其妙的敵意,明明討厭又不得不捧着他,並不是他以爲的那個理由。多半是因爲沈歡石。
“你問這個幹什麼?”顧霄擰眉,走到角落。
“好奇啊,他究竟說了什麼,讓你每天都是一副巴不得我快死又不想我死的糾結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虐戀情深呢。”又一波綠色的光點涌了過來,顧肖單肩夾着手機,摸出一個盒子——和錄像裡一模一樣的盒子。打開的一瞬間,黑氣立刻漫了出來。
“誰跟你虐戀情深!”顧霄炸了,“不過是把真相告訴我了。”
“是嗎?”顧肖凝視手上的盒子,綠光在裡面一點點被蠶食,被同化,黑色更加壯大。
“真相是什麼?”
顧霄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轉而問他:“你知道那個女孩是妖怪嗎?”
顧肖臉上的假笑也留不住了,他的表情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
“算了,不管你知不知道,反正她已經死了。”電話那頭的人像是放下了好大一個包袱,語氣都輕快不少。
“她不是妖。”顧肖輕聲說,“只是以怨入魔了。”
“管她是什麼呢。”顧霄並不在意一個死去的妖怪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妖也好魔也好,哪怕是個畜生也好,反正她死了,人界保住了。”
他一點兒也不在意的口吻,就像正在談論的,不過是一隻下水道里竄來竄去的老鼠。
“人界保住了?他告訴你們,她會毀了人界?”
顧霄像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連語速都快了幾分:“拜託,一隻心術不正的妖怪,難道還指望她維護世界和平?要不是他說你是救世主,就憑你助紂爲虐我就想打死你。怎麼樣,現在清醒了沒?”
“這些都是誰告訴他的?”顧肖的耳邊傳來“啪”的一聲,肩部夾着的手機屏幕碎了。
沈予熙是不是毀滅世界的大魔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點,要是她有那個心去毀滅世界,根本沒人有機會傷到她。說他是救世主更是無稽之談。他不過是因爲活得太無聊,死又死不了,走過路過隨便撿點好事做做……這就成了救世主了?這標準未必太低了。
顧霄:“不知道。反正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你打電話來就是想問這些?”
“不。”顧肖看着遠方,滿腔怒氣快要把他撐爆。他取下手機,掛了電話。掛機鍵的位置上留下一個洞。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告誡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現在很生氣。氣得呼氣時,從鼻孔噴出的粗氣都是帶着火星的。
等到他心緒平復下去,轉身進了空間。將盒子裡的東西倒在箱子裡,像是和麪一樣按壓。不一會兒黑色變成了黃色,成了糊狀。他拿出那把用來削筆的刀,在手腕上劃了一道。鮮血流進去,和黃色的糊糊混合在一起,變成了橙色,過了一會兒,又變回了黃色。
得先讓她好起來。
沈予熙做了一個夢,但是魔不會做夢,因爲他們成魔的那刻起就沒有做夢的權利了。所謂的夢,不過是自己的回憶。
這場“夢”裡,顧肖再一次因爲別人求助,沒經過她的同意擅自把傷轉移到自己身上,被她看到了。她指着他的鼻子差點原地爆炸。
之後顧肖縮着脖子坐到田埂上,沈歡石走過去問他:“師孃脾氣那麼暴躁,師父你怎麼受的了的?我以後找老婆一定不要找師孃這樣的。”
顧肖摸了摸沈歡石的腦袋,說:“沒辦法啊,誰叫她喜歡我呢。要是我不要她了,她一生氣,人界就差不多完了。”
沈歡石又問他:“她生氣和人界有什麼關係?”
他回答:“她是以怨入魔,修煉到現在的程度,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勾起生物心中最可怕的欲|望,你想啊,哪個人沒點欲|望?動物還知道搶食物呢,更何況人。到時候她都不用動手,就能把世界攪得一團亂。超可怕對不對?”
“所以,她會毀滅世界是嗎?”
“……可以這麼說吧。”
“那師父你不能消滅她嗎?”
“不能,誰叫我被她迷住了呢。”
她站在不遠處豎着耳朵偷聽他們對話,原本又想發飆。聽到這一句,才哼了一聲,不和他計較。
她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那兩人談話的聲音從遠方的地方飄來。
沈歡石:“那我幫你。”
“幫我什麼?”
“幫師父渡了這情劫!”
顧肖:“小屁孩,你懂什麼叫情劫嗎?還幫我渡情劫。況且,單打獨鬥我都不是她的對手,你個小毛孩還是先好好學習吧。”
“師父,要是她殺人你會阻止她嗎?”
“不會吧。如果到了要殺人的程度,那一定是那個人該死。”
“他們想殺我也是因爲欲|望嗎?”
“這個不清楚,也許吧。”